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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伍薇 -【放下那個女人之三】寧少的婚約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4:26 PM     標題: 伍薇 -【放下那個女人之三】寧少的婚約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9 04:2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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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穆妍然,GP飯店集團的副總,麵包大於愛情的事業女,
凡事不輕易妥協,面對追求者也能毫不猶豫的拒絕,
唯獨拿自家上司寧懷合沒轍──他俊美冷情,讓人摸不透,
兩人只有過幾面之緣,就被「威脅」要與他訂婚?
為了收拾家人闖出的爛攤子,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
反正企業聯姻,各取所需,只要在長輩面前裝恩愛就行…
可她沒料到,這男人看似無情,冷得像冰塊,
卻是霸道中藏著體貼,冷漠下藏著溫柔。
這場騙局,她傻得太入戲,笨得動了真心,
就算知曉他背後有另一段故事,她依然下定決心愛他。
只是當秘密揭開,她才明白,她終究是輕看了愛情,
他永遠只能是高不可攀的寧先生,
而不是與她相知相守的寧懷合…

【出版日期】2015年3月17日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1170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4:43 PM

楔子

    今天是聖誕夜,一位美麗絕倫的女人站在窗戶前,她一身白衫覆著盈盈縴弱的嬌軀,看著窗外裝飾得五彩繽紛的聖誕樹。此時已是子夜時分,她仍舊等待著他的歸來。

    「你會回來吧?懷合。」

    一名男子站在她身後,氣急敗壞地吼著。「妳心里想的只有寧懷合,那我呢?如果妳不愛我,為什麼同意和我在一起?!」

    因為我寂寞。

    她扯著笑,突然發現寂寞的力量真的好大,她愛著懷合,很愛很愛,卻沒辦法承受寂寞的滋味。

    「你走吧,今天懷合會回來。」

    「方雪凝,別以為我是那種會讓妳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人!」

    男人落下警告,轉身離開。

    她看著窗外,不在乎自己捨棄的這段插曲,這只是意外而已,不叫背叛。

    只是……

    如果懷合知道這件事,她該怎麼辦?

    突地,她揚開笑。不會的,即便知道,懷合也離不開她。

    方雪凝放下手,任由手中的信紙緩緩飄落在地上——

    你清楚的,我們是那樣的合適,所有美麗的情歌都是在歌頌我與你的愛情。

    我愛你,一日多過一日,再也無力承受短暫的分離,我的心會好痛。

    我是這樣地愛著你,我多麼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是那樣地愛著你,為什麼你會任由我孤單地哭泣?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也不需要你的憐惜。

    我只需要你的眼中只有我,只愛我,只對我好,只看著我。

    難道你真的不懂嗎?

    我的愛有那麼讓你無法接受?

    你懂的,你一定懂的,你說過你愛的人是我!

    你那麼聰明,應該懂得怎樣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那般簡單。

    還是……你根本無法感受到我有多愛你?

    親愛的,如果你不信,那,我能夠以生命來證明。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5:22 PM

第一章

    2014年的最後一夜,台北街頭愈夜愈美麗,儼然成了不夜城,不管是市政府前的跨年演唱會、一○一或美麗華的煙火秀,乃至各家夜店策劃的狂歡PARTY,都洋溢著即將倒數計時的歡樂。

    今晚,信義計劃區內早已擠滿來參加跨年活動的群眾,連原本應該是安靜寧謐的五星級飯店大廳也顯得吵雜,許多路人都進來跟大廳內高達兩層樓高的聖誕樹和新年裝飾拍照。

    這間外觀採用維多利亞式建築風格,整體顯示古典而優雅的花園天堂酒店(TheGardenParadiseHotels,簡稱GP),因為地點好、視野佳,所有房間不到十一月已被全數預訂一空。

    呼,加油。

    穆妍然在心中替自己打氣,她拍拍臉頰,撢撢身上的套裝——合身的長褲和小西裝外套,裡頭搭配著簡單的圓領白衫,谷壑處微露的小小性感,將她利落幹練的專業形象揉合得較女性化。

    GP飯店集團在全世界共有二十五家各具當地特色的頂級飯店和度假村,GP亞洲區真正的持有者雖然是寧家,但穆家主業在土地開發上也持有GPTAIPEI6%的股權。

    身為GP副總的穆妍然,是穆家的大小姐,芳齡二十五,從懂事以來,穆家就將她視為「接班人」栽培,而她也沒辜負長輩的期待,以資優生的身分跳級完成碩士學位,並拿到AH&LA飯店經理人證照,甚至還有侍酒師的資格,才二十一歲就打敗各方競爭對手,以出生之犢不畏虎之姿,正式接下GP台北的指揮旗。

    她容貌秀麗,身形苗條,個性開朗圓融,卻也犀利不妥協,由她一手創造的GP奇蹟,更是讓人刮目相看。在飯店業以男性為主的管理階層,哪怕是競爭對手,皆一掃對她年齡和性別的質疑,投予欽佩的尊敬。

    但今天似乎不大一樣,向來自信明亮的穆副總,今晚顯得心慌意亂(事實上根本已經非常慌亂)。

    她邁開步伐走向專用電梯,直達總統套房所在的樓層。

    GP的總統套房是全台灣最豪華的頂級房型,一百一十坪的空間相當寬敞,兩層躍層設計,包括兩間臥房、一間客廳、一間餐廳、三套衛浴設備以及獨立蒸氣室和烤箱。餐廳內配置了全套德國Bulthaup廚具,餐具則選用最頂級的法藍瓷,酒櫃裡還擺放著近百瓶高檔葡萄酒供貴客飲用。當然,最大的賣點還是挑高且視野極廣的落地窗,能居高臨下將信義區的繁華盡收眼底。

    她拿出手機,按下速撥鍵。「媽,還沒找到妍珊嗎?」

    「我們正在找。妍然……這事得謹慎處理呀,唉,好好的喜事怎麼會弄成這樣子,妍珊實在是不懂事……」

    「爺爺呢?有聯絡寧家嗎?」

    「妳爺爺現在躲都來不及,還會主動去見他的老長官嗎?!」

    看來母親火氣不小呢,穆妍然嘆了口氣。

    「其實就算爺爺去見寧老爺,也改變不了寧先生對穆家的刁難。」

    這正是穆母所擔心的。寧家的主事者並不是公公的老長官,而是第三代的長子,也是妍然的頂頭上司。

    「妳爸也透過關係在處理了,希望能聯絡到寧先生,他的意思是希望向寧先生解釋、道歉……」

    看來爸媽不知道寧先生已經回國,不過這一點也不稀奇,因為她也是半小時前被召見時,才知道「大人物」已經回來了。

    「媽,妳讓爸不用透過關係去找了,我正要去見寧先生。」

    「啊?寧先生回國了?!」穆母這下更緊張了,人都回來了,這事肯定更難收山。「妍然,妳覺得寧先生會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媽,先這樣吧,我和寧先生談過後再和妳說。」

    穆妍然結束通話,緊緊握著手機,機殼上的微溫,都不能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暖。

    她站在總統套房外,抬起手,在空中停頓片刻,又緩緩放了下來,緊鎖著眉頭,表情恐慌又掙扎,最後,她抿了抿唇,深呼吸,才剛抬手碰上門板,面前的胡桃木雙雕花門立即打開——

    寧先生的機要秘書——林主秘,正站在門口等候著,兩人曾因公事碰過幾次面,所以並不陌生。

    「林主秘,新年快樂。」

    「穆副總,新年快樂。請進,寧少正在等著您呢。」

    緊張也沒用,既來之則安之,穆妍然走了進去,背脊直直地挺著。

    那冷漠高大的男人就坐在雕花的古董沙發裡,他隨意放置在扶手處的手掌剛勁有力,骨節分明,他看著穆妍然,嘴角勾著笑,卻比寒冬還要凜冽。

    穆妍然早就嚇出一身冷汗,她真不知道寧家是怎麼教育小孩的,這男人才三十七歲,表情就冷得像冰塊,說不定連呼出的二氧化碳也是冰的,一點熱情活力都沒有。

    她深呼吸,穩穩開口。「寧先生,晚安。」

    那是張十分英俊的臉龐。墨玉般的眸,整齊的黑髮,高挺的鼻梁,皆如雕刻般完美。他的薄唇似陽剛,卻隱約展現陰柔美感,如此矛盾的衝突,反而襯托出剛勁下的俊美。

    偌大的空間裡,一點雜音也沒有,某種沈窒的寂靜揪得穆妍然的心繃緊。

    她抬起小巧的下顎,應對的笑容完美無缺。「我真是疏忽了,如果提前知道寧先生今天回國,我務必會到機場迎接您。」

    雖然寧先生是GP的大老闆,但不會時刻坐鎮在飯店裡,能見到他的時候,除了高階主管的會議,就是飯店一年一度的股東常會和年終尾牙餐敘。不過近年來,寧先生因為其他的投資,長期留在美國,飯店的主管會議都是以視訊方式進行,而股東常會則會派任代表出席。

    這次難得回來,當然是來算帳的。

    「不用這麼生疏,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男人開口了,幽沈的嗓音、譏諷的語氣,皆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涼意,猶如一把尖刀,往穆妍然心頭用力刨著,毫不猶豫。

    一家人。

    那是興師問罪的語氣。

    「寧先生抬舉了,不敢當。」她淡然地開口。

    她的說辭倒是讓這冷若寒冰的男人挑了挑眉,像是看了出滑稽的鬧劇。

    「怎會不敢當?穆副總不是一直對GP的經營權念茲在茲?寧穆兩家的聯姻,不也正是因為這個目的?」

    是,一樁烏龍到極點的聯姻……

    只擁有6%股份的穆家,其實正在爭取寧家釋放出來的GP經營權,為此,爺爺提出聯姻計劃,希望能鞏固寧穆兩家的關係。對爺爺來說,股份不夠沒關係,只要聯姻成功就好,可她打從心底認為爺爺真的年紀大了,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穆家能有今天的勢力,全來自寧家的施予。當年,寧穆兩家的長輩一同經歷過戰火的摧殘,一個是帶花帶杠的將領,一個是身旁的貼身侍衛,戰後,寧家由軍政轉商,是時機更是運氣,從進口貿易到炒房,迅速累積無數財富,自然會拉提故人一把。總括來說,沒有寧家,就沒有今天富裕的穆家。

    為了加強兩家的關係,穆老爺不斷奔走游說,最後終於得到老長官的同意,讓穆家二小姐穆妍珊,嫁給寧家的二公子寧懷哲。

    豪門聯姻,各取其利,雖然寧家不需要靠聯姻來壯大聲勢,但對寧家而言,婚姻只是一個過程,而穆妍珊除了擁有美麗的容貌,從小也接受穆家的栽培,琴棋書畫、美姿美儀、進退應對等等,都具有豪門少奶奶的氣韻和風範。

    但千算萬算,穆老爺壓根兒沒算到,才剛大學畢業的妍珊,居然背著家人偷偷交男朋友,而且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事至此,焦頭爛額的穆家長輩只得倉皇解除婚約,想當初,穆家以「過門沖喜」為說辭,希望能熱熱鬧鬧地辦場喜宴,說不定能讓寧老爺久病纏身的病況好轉,這下好了,穆家單方面解除婚約,喜沖不成不說,憤怒的寧老爺差點沒心臟病發,甚至驚動到這陣子都在美國專心處理投資事業的長子回國了解狀況。

    寧懷合是何許人也?

    穆爺爺真是老糊塗了,完全沒想到寧家第三代的主事者並不像他的老長官可以輕易說情。該怎麼形容寧懷合呢?是商場上讓人心畏的笑面虎,還是商場上讓人望而卻步的霸主?無論何種說法,都絕對與「和善」沾不上邊。

    寧先生會怎麼追究這樁烏龍婚事呢?穆妍然連想都不敢想像……

    長輩任性的行為,甚至連詢問一下妍珊的交往狀況都沒有,就直接說定了這樁婚事,現在婚事泡湯了,和GP最有交集的她,自然成為寧家反擊槍火下的第一位炮灰。

    「寧先生,關於爭取經營權這件事,我認為我有這個條件。至於我妹妹妍珊的事——」她咬著牙。「我會給寧先生一個交代。」過度的繃緊咬得兩排牙齒發疼。

    這男人的壓迫感太重了,她一句安撫的話都說得戰戰兢兢、語無倫次,生硬薄弱得毫無可信度。

    男人再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森冷得讓人發毛。「是嗎?」

    簡單兩個字,立刻讓穆妍然後悔方才自己不知輕重的承諾。

    老天,她是能交代什麼?妍珊懷著其他男人的孩子是事實,這樣的狀況怎麼可能再嫁進寧家?況且三個月的身孕,連想矇個入門喜欺騙寧家的機會都沒有,說穿了,剛剛那一句話也只是客套的拖延戰術罷了。

    那男人如墨玉般冰冷的黑眸一瞟,就像拿桶冰水往她身上澆一般,明明是溫暖的室內,卻像處在寒冰極地,只需一眼,就像能把人看透,無所遁形。

    「穆副總,我倒是很好奇妳有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她很清楚自己什麼想法都沒有,對寧家的污辱已經造成,她現在是黔驢技窮了,而且,她絕對相信眼前的男人早就看穿她詞窮理絕的慘況。

    穆妍然握起拳頭,打出娘胎後就從沒這麼沮喪過,完全不像她女強人的行事作風,此時心裡也只能怪罪躲在家裡的爺爺。她垂眼斂去眼底的埋怨。

    「那就依寧先生的建議。」事情到這種地步,她只能這麼回答。

    寧穆兩家聯姻的事,寧家才剛同意,爺爺就像怕人家反悔一樣,立刻昭告天下,整個華人的政商界、社交圈無人不曉。沒想到事與願違,寧家白白承受那樣的屈辱,任誰都會受不了。至今她能想到的懲罰,最多也就是穆家拿不到經營權,而失去寧家的支持,只靠她這些年創下的豐富盈利也沒用,只擁有6%股權的穆家別想再去攀上那張大位。

    穆妍然很沮喪,寧懷合卻在這時候笑了,他笑聲恣意,透著一股窒息的涼意,讓人不寒而慄。

    「這就是妳的答案?」唇角微挑,他譏誚嘲諷。「怎麼穆副總這麼沒有創意?」

    他的氣勢太過凌厲,無論他使用何種手段,都可以讓敵人輸得灰頭土臉。

    穆妍然深呼吸,慎重地九十度彎腰鞠躬。「發生這樣的事,讓寧先生和寧家的長輩們,以及寧二少爺承受如此的困擾,我很抱歉。後續的事情,我必定會去向外界解釋清楚,請寧先生放心。假如寧先生有其他想法,我也會努力去完成。」白話一點的意思就是,要報復穆家就衝著她來,有話快說!

    寧懷合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一直以來,穆妍然都是值得敬佩的,她雖然年輕,卻聰明圓滑,才能坐穩GP副總的大位,而GP台北更在她的企劃和管理之下,業績蒸蒸日上。

    因為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所有有關她的報告,哪怕是小小的感冒,或是穆妍然和誰見了面,他手下的人必會按時呈報,身為集團主事者,這是對所有高階主管必要的監控。

    不過因為寧穆兩家的情誼,長輩間也會討論兩家孩子的事,所以,他知道她的習慣嗜好,知道她養了寵物貓,知道她的生活規律,知道她性格開朗,知道她有些小固執,也知道她沒有交往的對象,甚至二十五歲了,感情仍舊一片空白。她將所有時間全奉獻給了工作,哪怕有追求者,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

    穆妍然的條件,的確符合他的計劃。

    爺爺此時正需要一些能讓他開心起來的事,而溫和的懷哲不必去接受一個不愛他的人,他是寧家的主事者,他不需要感情,所以在他的計劃裡,她會是個滿足長輩期待的棋子。

    「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決定。」

    穆妍然平靜地迎視他的目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當然清楚這樣的男人怎會輕易善罷甘休,至於他想怎麼樣,似乎也不用去猜測了。

    頂多讓穆家失去競爭經營權的優勢,再不然,就是威脅穆家放棄GP的股份。

    「婚事照常進行。」

    啊?她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寧先生,我必須向您坦白,妍珊她有男朋友了,而且已經懷——」

    「穆副總。」寧懷合打斷她的解釋。

    穆妍然心一緊,莫名感到心頭發涼。

    寧懷合冷淡地宣布。「是我和妳的婚事照常進行,誠如穆家長輩建議的,寧家的確該有樁喜事來沖沖喜。」

    喜……事?

    穆妍然目瞪口呆,平時機靈的頭腦這下全打結了,現在就是拿把手槍往她太陽穴開一槍,都比不上這一秒她所承受的震撼……

    「我和妳的婚事照常進行。」

    寧懷合VS.穆妍然?有沒有搞錯?!

    看來,不是她耳朵有問題,就是這男人被穆家徹徹底底氣瘋了。

    「寧先生,我不認為這是解決事情的方式——」

    她慌了,就算他氣瘋了,她也不能跟著一起瘋!

    只是這該死的男人再度打斷她的話——

    「穆副總,難道妳有更好的想法?我不想再聽到華麗堆棧的文字。」

    一時之間,她真的想不到能滿足寧家的做法。

    「……我沒有想法……」她的人生就要賠給這個冰塊男,她嚇都快嚇死了,能有什麼想法?「但寧先生,結婚是一輩子的事……」

    總不會是想反將穆家一軍?先宣布婚事,之後再取消,若真如此,寧懷合會不會太幼稚了?

    寧懷合嗤笑,像在嘲笑她的說法。「一輩子的事?穆副總想太多了,這只是利益交換的婚約。婚事是長輩的期待,也是對他們的交代,而妳可以藉此拿到GP的經營權,我們各取所需,對妳而言更是只有好處,畢竟以穆家的實力要競爭經營權,不是依妳的工作績效就能評斷的。」

    穆妍然悶著氣,她討厭他的直白,討厭他高高在上的態度,如果不是因為婚事破局,她無須站得直挺挺地受人冷言威脅!

    穆妍然握緊拳頭。「寧先生很不諒解妍珊的事吧?」

    寧懷合薄唇一勾。「妳說呢?」

    這明晃晃就是報復。

    「為了報復穆家,您寧願犧牲自己的姻緣?」

    因為寧家丟不起這個臉,所以寧先生才決定犧牲自己,讓外界的焦點轉移到他身上?這樣的男人,為了捍衛家族名譽,肯定會對穆家展開報復行動,只是採取的方法讓她著實想不透,寧懷合為什麼要娶她?

    寧懷合望進她眼中的疑惑,冷言挑明他要求的規則。「妳聽清楚,我們只會訂婚,不會有正式的婚禮,也不會對外宣布,妳必須管好妳的家人大肆宣傳的習性。」

    男人勾著殘忍的笑意。「至於穆副總所提的『姻緣』,沒有婚禮,哪來的犧牲?當不需要這個約定繼續存在時,婚約當然會取消。」

    原來如此,她懂了,說明白點,根本不會有婚禮,她不用嫁進寧家,等雙方不需要在寧家長輩面前演戲的那一天,這個訂婚戲碼就會落幕,他算得清清楚楚,只要訂婚,連婚姻都談不上,也因為不是真的婚姻,所以當然連宣布都不用宣布!呿,這是哪裡來的自大狂?!

    穆妍然下顎一抬。「如果我不願意呢?」

    寧懷合黑眸一閃,語氣頗有幾分玩味。他微微向後靠,雙手隨意交握,顯得極為放松。「原來穆副總不在乎寧家贈予的股份?」

    這明晃晃就是威脅。

    寧家贈予穆家的不只有GP的股份,還有地產的部分,原來這男人亮的底牌不是GP的經營權!當年爺爺接受寧家的股份時,或許是對長官的感謝以及宣誓忠誠,這受讓之間存在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聲明書——「寧家隨時可以收回贈予穆家的股份」。

    如果真讓寧家全數抽權,穆家的財務狀況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爺爺可能直接心臟病發,早寧老爺一步蒙主寵召。

    她能拒絕嗎?

    如同被逼到牆角,沒有轉圜的空間。

    此時,一○一高樓竄升出2015年的第一發煙火,在視野極佳的落地窗外,那絢爛的煙花澎湃而華麗。

    她望著眼前冷淡的男人,不安的情緒不斷蔓延。

    每天早上七點,是穆妍然的愛貓——小缸先生的工作時間。

    小缸先生會準時跳上然然的床,這是牠恩賜給人類的禮物,因為牠比鬧鐘還準時,如果沒有牠,然然這個貪睡鬼肯定天天遲到,由此可見,牠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喵嗚~~」

    小缸先生今年三歲,雪白又柔軟的短毛配上碧綠色的大眼,當然帥氣得沒話說嘍,不過牠的個性很任性,就像個被寵壞的少爺,牠沒有成年貓的穩重,字典裡更沒有「拒絕」兩個字,牠愛怎樣就怎樣。在家裡,牠是睥睨世人的老大,視人類為提供糧食和清貓砂的奴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當牠貓心大悅時,隨便蹭幾下大腿,就是給人類最好的報償。

    不過穆妍然今天顯然很累,新年第一天就沒辦法領受小缸先生的恩賜,但並不是她狠心拒絕小缸先生,而是昨天的跨年夜讓飯店更加忙碌,再加上大人物的一篇「聯姻說」,差點被嚇到心臟病發,她輾轉反側一夜,無法成眠,到天微亮時才睡著。話說……她貴為一家飯店集團的副總,偶爾一天不用準時九點上班應該是可以的對吧?對吧?應該可以的吧……

    穆妍然把毯子一蒙,視貓兒的喵喵聲於無物。小缸先生的腰圍很壯觀,有肥油頂著,晚一點吃早餐也沒問題的吧,她真的好睏、好睏啊……

    「喵!」

    被貓奴冷落的貓老大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七點是牠的吃飯時間,牠要吃飯飯,牠要吃飯飯!

    「喵嗚~~」

    白貓扭動著肥美的屁股,鑽啊鑽地鑽進貓奴暖暖的毯窩裡,小缸先生趴在貓奴的肩膀上,對著貓奴的耳朵用力地、淒厲地「喵嗚」了好幾聲,這招用來對付貓奴,屢試不爽。

    被吵得受不了的穆妍然霍地坐起身,小缸先生立刻靈活地跳坐到貓奴的大腿上,和貓奴大眼瞪小眼……

    「小缸先生,你太胖了,等我睡飽再吃早餐也不遲。」

    「喵~~」小缸先生的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不耐煩地拉長喵喵聲。「喵~~嗚嗚嗚~~」

    「小缸先生,我一整夜都沒睡好,你永遠都不懂,人類要養貓,需要多麼認真賺錢!」

    「喵嗚~~」然然廢話太多了,說話的時間都可以幫牠準備早餐了。

    穆妍然雙手摀著臉。「哦,拜托……」

    就算睡神再如何強大,也敵不過餓貓的堅持,穆妍然哀叫著,只能駝著背下床,幫小缸先生準備早餐。

    今天仍然很冷,她穿著短袖連身睡衣,外面罩了件寬大的羊毛披巾,足踏毛茸茸的熊貓拖鞋,她頭髮散亂地晃到廚房,監督者小缸先生在她腳邊急躁地竄來竄去,穆妍然拉緊身上的披巾,生氣抗議。「你要是害我跌倒,別說早餐了,連晚餐也沒有,什麼都沒有!我也不會幫你清貓砂!」

    「喵喵喵~~」幹嘛這麼生氣?肚子餓有錯嗎?小缸先生氣惱地喵喵叫。

    如此熱鬧的早晨,這就是穆妍然的居家生活。

    當她卸除GP飯店副總的身分時,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她不愛拘束,也怕長輩太多的關心,早些年就已搬出穆家的豪宅,在吳興街買了間兩房一廳的公寓,只是原本安靜的居家生活,在三年前認養小缸先生後就變得很熱鬧,小缸先生一改她對貓的看法。貓不是很安靜嗎?怎麼小缸先生囉嗦得像人類的大嬸?

    她認命地幫貓兒準備早餐,因為是自制的貓濕食,還要費工去加熱,看著小缸先生吃得津津有味,她拿起昨天買的葡萄吐司和鮮奶,盤坐在一旁伴食。

    小缸先生看了她一眼,因有人伴食而吃得格外起勁。

    「有這麼餓嗎?看你吃東西,我都餓了。」

    小缸先生有許多堅持,準時開飯不說,牠還有潔癖,總是把自己整理得乾乾淨淨,就連上個廁所都要自理很久,對洗澡也不會強烈排斥。小缸先生是她見過最漂亮的貓了。

    「小缸先生……」

    小缸先生在吃早餐,忙得很,可還是好心地看了貓奴一眼,牠是貼心的公貓,一眼就看出然然的心情不大好,牠屁股挪了挪,偎在然然身旁。

    穆妍然漾著笑,算沒白疼牠了,至少心情不好時,還有牠陪伴呢!

    「小缸先生,我的老闆很生氣妍珊逃跑的事,他說要跟我訂婚,但又不是真的訂婚,只是演戲給他的家人看而已,不過他說我可以拿到GP的經營權……拿這種利益當交換,重點是我還無法拒絕!那男人居然拿爺爺的寶貝股份來威脅我……真的太討厭了……」

    她茫然望著前方。「只是他都開口了,就算我打死不同意也不可能跑得掉,況且這件事要是傳回家裡,我看爺爺不知道會高興到哪裡去,把我繫上蝴蝶結直接打包送到寧家都有可能,唉……小缸先生,你最好命了,雖然是貓公公,但至少沒有為感情的事煩惱過。」

    小缸先生很想翻白眼,雖然當牠是小貓咪時就變成白公公,的確沒機會體驗什麼叫異性相吸,但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牠變成公公的那一天,牠的蛋蛋有多痛!

    「呀,小缸先生,你也吃慢點,是在激動什麼啊?狼吞虎嚥的……」

    小缸先生暴飲暴食後,轉身回牠的窩,氣到不理人。

    「生氣啦?」

    穆妍然聳聳肩,貓心難猜。她摸摸牠,郁悶的心情因為小缸先生柔順的貓毛而稍稍得到療癒,她起身收拾,盥洗梳妝後就出門上班了。

    今天天氣很好,雖然寒流過境,但在陽光下還是可以感受到微微的溫暖。

    只不過愜意維持不了多久,穆妍然的白色奧迪才抵達飯店地下室員工停車處,她的秘書早就捺不住性子地直接站在停車格中等候。

    穆妍然嘆了口氣,想要維持好心情,看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才剛下車,範娟娟就焦急地拉著她的手臂,雙膝顫抖,簡直快要崩潰了。

    「我的姑奶奶呀,妳總算是來了,妳的手機怎麼沒開啊?妳知不知道,我一大早就被老人家追殺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啊!」

    穆妍然拿了外套和皮包,關上車門。「妳等我很久了?」

    「警衛一通知我妳到了,我馬上就衝下來了好不好!」娟娟伸出手。「手機。」

    穆妍然拿出西裝外套口袋裡的手機,認命地交給秘書。

    「真不知道妳那是什麼鴕鳥習慣?不想接家裡的電話,他們還是會打來飯店啊,我一早就被穆爺爺奪命連環叩,任誰也受不了啊,妳倒是說說,妳究竟給老爺爺吃了什麼興奮劑,讓他高興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秘書三兩下開了機,果然,未接來電、簡訊、LINE的提示音接連響起,像是過年放鞭炮一樣。

    面對這位老同學兼閨蜜,同時也是貼身秘書,穆妍然完全沒有任何隱私權,只能任由娟娟看她的簡訊,反正她這個人除了公事還是公事,與其她還要交代秘書辦事,倒不如讓娟娟自己看著辦。

    「看!嚇死人了,近百通的未接來電和一堆簡訊?妳是做了什麼事,讓主屋那邊的老人家像失火一樣地找妳?妳連電話也不回一下,在想什麼啊!咦?還有林主秘的簡訊?他說『有關訂婚的事,早上已經和您府上匯報通知』——」範娟娟停下腳步,差點沒被簡訊內容嚇死!她指著手機,再指著好友的背影。「妍、妍、妍、妍然!」瞧,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穆妍然停下腳步,轉身。「對,就是妳看到的。」

    「妳、妳、妳、妳?!」

    「對,我要跟妳的偶像、我們的大老闆訂婚。」

    範娟娟激動得尖叫。

    穆妍然早有防備,立即摀住雙耳。

    是「假訂婚」不是真嫁人啊,但現在她說再多,娟娟也聽不進去。

    「天啊!這太神奇了吧?難怪老人家瘋狂地找妳呢!我的媽啊,妳要嫁給寧先生了?天啊天啊!」娟娟像中樂透一樣激動。

    「娟娟,我不是要嫁給寧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當然要先訂婚嘛!」

    娟娟拚命尖叫,跳來跳去,驚嘆不已。寧先生是娟娟的偶像,連手機桌布、計算機桌布都是寧先生英氣逼人的照片,不過不只是娟娟,寧先生的風采早已征服GP上下女員工的心。

    「嫁吧,妍然,妳嫁吧,這樣我就可以近距離欣賞寧先生了,老天爺,太過分了,我好嫉妒妳啊,妍然!」

    這一刻的範娟娟不是能力頂尖的範秘書,而是一個因為閨蜜要嫁給自己心儀的偶像,幫著高興的瘋狂粉絲。

    她興奮到根本沒仔細去想,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真的會幸福嗎?

    娟娟很開心,可穆妍然卻開心不起來,連娟娟都這樣,莫怪爺爺在得知寧家「聯姻換人」的消息後,會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失控。對老人家而言,這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是大喜事啊!

    「除了家裡之外,還有誰找我?」

    娟娟依舊興奮地說著。「只有幾家廠商而已。妳的手機還比較熱鬧呢,林主秘的簡訊還問,妳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協助……哦,我猜這一定是寧先生的意思,他就是這麼貼心的男人!」

    穆妍然揉揉眉心。「是哪幾家廠商找我?」

    娟娟揮揮手。「廠商的事我會搞定。」接著,她像獻寶似地將手機舉得高高的。「妳只要全心全意在這上頭就好,林主秘說寧先生要和妳約時間,討論有關訂婚的事宜,妍然,妳真的太幸福了啦!妳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對待他哦,還有,我不能當妳的伴娘了,因為我會臉紅害羞啦!」

    穆妍然沒辦法和娟娟商討公事了,娟娟整個人已經無法自拔地掉入她幸福的花海裡。她嘆口氣,只想快快回到辦公室認真上班。

    「妍然,那妳什麼時候要約寧先生見面呢?」

    穆妍然嘆口氣。「妳覺得我有作主的權力嗎?」

    娟娟開心大叫。「沒錯,寧先生肯定會讓林主秘安排好一切!」

    娟娟深深陶醉,完全劃錯重點,難道她不覺得閨蜜任人宰割很窩囊嗎?不過穆妍然也懶得去反駁或解釋那該死的協議,她疾步往辦公室前進。

    只不過這小小的心願,就連老天爺也不給。到了飯店員工樓層,只見助理蕾蕾就站在門口等著她們。

    一個堵在車位,一個堵在門口?娟娟和蕾蕾果真是她的助手……穆妍然深呼吸,忍住氣。

    「蕾蕾,我知道妳要和我說什麼,我會回電給林主秘,先借我過。」

    蕾蕾一臉驚慌。啥?她不知道林主秘的事呀,但一大早就來了個不得了的訪客,所以她才會堵在門口。「不是林主秘啦,副總……是寧先生的奶奶來找您,就在您的辦公室裡……」

    穆妍然頓住腳步。

    「寧先生的奶奶?」

    穆妍然突然覺得腳步虛浮,站都站不穩。

    媽呀,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些?明明是幾個小時前才協議的事,怎會弄得好像她隨即要進寧家大門一樣?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7:02 PM

第二章

    「是,寧先生的奶奶剛到,茶和點心我已經送進去了。副總要喝什麼呢?」

    「看來妍珊的事,給寧家太大的陰影了。」穆妍然有苦難言。

    蕾蕾沒聽清楚副總的喃喃自語,問道︰「嗯?副總您想喝什麼?咖啡?」

    「隨便什麼都好,巴拉松也可以……」

    蕾蕾嚇了一跳。「巴拉松?副總,巴拉松是農藥啊……」

    娟娟在一旁呵呵笑,這叫「婚前症狀群」嗎?她拍拍助理的肩,安撫道︰「來杯熱咖啡就行了,不過呢,老大現在也沒心情喝,等貴客離開後,你再端進去吧。」

    解決完小的,還要鼓勵大的呢!「妍然,放、輕、鬆!見長輩肯定會緊張,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的!」她舉起拳頭打氣。「加油,妍然!」

    穆妍然茫茫然,伸手。「手機。」

    娟娟把手機還給她,不忘好心提醒。「和長輩講話時接電話很不禮貌唷,你該不會要一邊面見寧家長輩,一邊接自家長輩的來電吧?」

    穆妍然頓時感到毛骨悚然,趕緊把手機丟還給娟娟。「也是。」

    她突然想到某個自大狂的規定。「對了,娟娟,訂婚的消息不得外傳。」

    娟娟不覺得意外,笑呵呵。「當然當然,你和大老闆都是低調的人,放心,我會守得緊緊的。」

    穆妍然苦笑,娟娟臉上的喜悅和紅潤都比她還像個「新娘」。

    既然寧家長輩都到了,她嘆口氣,那就「粉墨登場」吧!

    她抬頭挺胸走進辦公室,同時關上門,把秘書和助理全都隔絕在外。

    沙發上坐著兩位老夫人,皆氣質優雅,雍容華貴,一旁還站著兩位隨侍的小姐。

    以往,穆家兩姊妹都會陪著爺爺參加寧家長輩的壽宴,自然對兩位老人不陌生。

    「寧奶奶早安,江奶奶早安。」

    江奶奶是寧奶奶的手帕交,個性比較低調,幾乎沒有笑容。

    寧老夫人淺淺微笑,雖然已屆高齡,身體卻依舊健朗,優雅的笑容下看得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妍然,真沒想到懷合選擇的人是你呢。」

    穆妍然站得直挺,沒有長輩的指示,她不敢入座。

    寧老夫人雖笑著,但眉宇間的不滿清楚可見。

    「對了,妍珊呢?真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想嫁進我們寧家?」

    煩透了。

    這事在沒完全解決之前,來自寧家的斥責只會接踵而來。媒體只知道婚事取消,還不知道妍珊懷孕的事,或許等寧老夫人離開後,她需要盡速發一篇聲明,坦承是穆家的問題,並對寧家誠心致歉,先平息寧家的怒火,到時妍珊出不出面已經無所謂了。

    穆妍然恭敬解釋。「寧奶奶,對於妍珊的事,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這是我們的錯,請相信我,我會盡一切努力修補這個錯誤,也會立即全權負責向外界解釋。」

    寧老夫人看著眼前拘謹的年輕女孩,她態度雖然小心翼翼,但語氣裡全權負責的自信倒是有模有樣。她嘆了口氣,算了,這是喜事,她放下之前對妍珊不滿的怒氣,緩緩說道︰「你和懷合是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的?」

    談戀愛……這樣的說法令人驚悚,難道要說因為穆家爺爺闖了禍,寧懷合為了安撫自家長輩,所以來個假婚約?哦,天知道這個個性不好的臭冰塊為何沒有女朋友,只能威脅她演出這場戲。

    如果可以,她真想離這些禍端遠遠的,安分當她的GP副總就好,但她很清楚那男人的手段有多狠,就算沒拿股份威脅她,寧懷合也可能直接對爺爺下手,到時爺爺親手把她押送進寧家都有可能。

    原本爺爺攀高結貴的計劃貪的也只是二少奶奶的位置,現在不得了,堂堂寧家大少奶奶的大位就在眼前,觸手可得,爺爺大概連作夢都會笑了。

    無所謂了,雖然大少奶奶的位置她沒興趣,不過既然演出戲就能拿到GP台北的經營權,這天上掉下來的大禮物,呿,她幹嘛拒絕?

    穆妍然深呼吸。「我和寧先生一直都有互動,是很自然而然就走在一起的。」

    多安全的說詞。

    寧老夫人細細審視著眼前的女孩,這幾年寧家的壽宴都有見到她,身為長女的妍然並不像妹妹妍珊那樣嘴甜、八面玲瓏,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對主人和賓客也都是禮貌應對,每次停留的時間都很短暫。

    妍然是飯店的副總,和懷合當然有公事上的來往,但誰會想到,懷合的選擇居然是她?只是……外貌和個性真的跟「那位」差太多了……

    「你不夠漂亮。」

    穆妍然先是一怔,回神,點頭回應。「是。」

    以世俗的角度來看,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有些自信,可問題出在寧家的人都長得太漂亮了,男的帥,女的美,自然提高審美標準,她不意外。

    「身材也普通,太瘦。」

    「是。」她的確沒有大胸部。

    「像個女強人,不像個溫順的妻子。」

    穆妍然盯著自己的鞋尖,淺淺勾著嘴角,將長輩的這句批評當作讚美。

    「但至少懷合選擇了你,我一直以為懷合不會再對愛情抱有想法。」

    穆妍然抬頭。言下之意,冰塊人曾有過一段痛徹心扉、魂牽夢縈的感情?這真的稀奇了。

    寧老夫人嘆了口氣。「那件事」之後,懷合肯替自己找個伴,她開心都來不及了,只要懷合喜歡,家人都會接受,也正因為是值得開心的大事,早上一接到懷合的通知,她立刻趕來飯店探訪未來的孫媳婦,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反對。

    老夫人抬手。「你過來。」

    穆妍然依言在長輩身旁坐了下來。

    寧老夫人近看著妍然,她皮膚白皙,眼神乾淨清澈,自信的神情和一身的傲氣,顯示她擁有不易擊倒的韌性,嘴角的弧度更展露出她開朗的性格。

    「你已經二十五歲了,有計劃婚後馬上生孩子嗎?」

    穆妍然低頭,貌似嬌羞,實則感到無奈。呿,幸好她不是被嚇大的。「看寧先生安排。」

    寧老夫人微笑。「都要結婚了,怎麼還稱「寧先生」?」

    「習慣了,一直都是這麼稱呼的。」

    寧老夫人輕輕握住孫媳婦的手,妍然的手和一般千金小姐軟綿無力的手不同,顯得有力多了。

    「怎麼稱呼無所謂,夫妻齊心才重要。」

    穆妍然沒說話,僅是微笑。

    「素素你怎麼看?」寧老夫人問著身旁的手帕交。

    「下顎飽滿,唇紅齒白,是富貴的面相。」江奶奶難得開口。

    「是不錯。」

    穆妍然態度淡然,平和面對長輩的審視。

    寧老夫人直視著眼前的女孩,雖然不明白長孫的選擇,但有些事她必須明說。

    「我先生的健康每下愈況,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孫子完成終身大事,是他最大的心願。或許是因為這樣,懷合才想著盡快和你結婚,我雖然不清楚你們交往了多久、感情狀況如何,但我不希望再看到意外發生,如果又是一場兒戲,這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長輩的警告清楚且明白。

    「奶奶請放心。」

    穆妍然哪怕委屈到快內傷,也只能柔順地安撫長輩的不安。

    「所以你也同意懷合說的,不將婚約對外公開?」

    這個要求是她認為在整個利益交換說當中,最合理的一項,這種爛戲沒必要對外公開。「奶奶,寧先生和我都是低調的人,況且我的身分比較特殊,也怕驚擾到飯店其它員工……」

    寧老夫人想了想。「也是,懷合一定有他的考慮。訂婚低調無所謂,不過舉辦正式婚禮時,可就不能再靜悄悄的了,寧家孫媳婦入門可是大事呢。」

    穆妍然佯裝喜悅地笑著。「等到正式婚禮的時候,我巴不得對全世界分享我們的喜訊,而且奶奶一定不曉得,有好多女生暗戀寧先生呢。」反正不會有婚禮,她什麼都敢說,哼。

    寧老夫人很開心,老人家怎會不知道孫子迷人的魅力?「妍然乖,既然懷合選擇了你,你就要對自己有信心。」

    穆妍然忍住不翻白眼。

    寧老夫人暗暗嘆息,妍然雖然沒有「那位」的美麗和空靈,但這樣堅定的女孩或許才是適合孫子的選擇。

    「不過要比其它女人更優秀的方法也不是沒有。妍然會插花嗎?」寧老夫人問。

    插花?「不會。」

    「圍棋?」

    「皮毛。」

    「畫畫呢?懷合會畫水墨畫,更寫得一手媲美書法家的好字呢!」

    「……畫畫和書法我都不會。」

    「那妍然會彈鋼琴吧?」

    「也不會。」

    琴棋書畫?天啊,她不是嬌養在閨房裡不用工作的大家閨秀啊!

    「奶奶……我對這些都不熟,我一直在讀書、拿學位還有工作。」寧奶奶剛才說的那些,妍珊倒是很拿手,看來寧家真的很滿意妍珊。

    「你想學嗎?懷合很喜歡彈琴。」寧奶奶閃著光芒的眼睛表明不想放棄。

    穆妍然一怔。

    「懷合喜歡跟別人一起合奏,他說四手聯彈是要靠默契的,奶奶知道你很聰明,學琴一定很容易,奶奶相信,陪懷合彈琴一定指日可待!」

    穆妍然沒說話,只是微笑以對。她覺得老夫人的要求很奇怪,她工作都忙翻了,根本沒時間學琴。

    此時的她,只當以上的對話是長輩對千金小姐的誤解,把古時候那套用錯年代了。

    不過老人家的一番用心良苦,只是不希望明媒正娶的孫媳婦,樣樣都比不上懷合的「那位」……

    當然,這場戲就是為了取悅寧老爺,希望他能因為長孫的婚事而澆熄被穆家點燃的怒火,重點也希望老人家開心,對身體康復能有幫肋。

    寧家的速度像火箭一樣快,穆妍然正在適應這可怕的進度——

    那天與寧老夫人會面結束後,老人家送了一只通體翠綠、價值不菲的玉鐲子當見面禮,還當場替她戴上,現在正在她的手腕處晃動著。

    依寧家積極的態度看來,寧懷合有什麼計劃都不足為奇了,但能不能別在會議當中,像入無人之境般來逮人呀?即使他是飯店的大老闆!

    是的,穆妍然正在開會,為農曆年的活動和各部門代表進行第二次討論。

    因為寧先生的突然出現,嚇壞了所有大小主管,大家全部立正站好,有些沒和大老闆直接面對面過的小主管更是激動萬分。

    連這幾天被嚇到免疫的穆妍然都有些驚愕,這位大人物不知有多少年沒參與過內部人員的小會議了。

    「寧先生好!」

    「寧先生早!」

    在一片招呼和驚嘆聲中,寧懷合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與周遭失措的眾人目比,反而給人一種安然沈穩的感覺。

    他的氣勢實在太強大,所有人只能震懾地看著大人物翩然來到穆妍然面前。

    大老闆大駕光臨,她早已站得直挺挺的,雖然足踏七公分的高跟鞋,可她的頭頂還碰不到他的下巴。

    「寧先生。」

    「開會?」

    寧懷合淡然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他深邃的黑眸以及冰冷的姿態,完全沒有半點身為「未婚夫」的溫暖。

    「這顯而易見。」

    寧懷合恣意入座,是穆妍然的位子。

    「坐。」

    大老闆一聲令下,所有人趕忙回神,紛紛入座。可因為都是安排好的座立,寧懷合又佔了首位,穆妍然只能站在一旁。

    娟娟捨不得自家主子被罰站,她趕忙上前在妍然耳邊輕聲提醒。「等我一下,我去外面拿張椅子。」

    「不需要。」

    不用穆妍然開口,大老闆直接拒絕。

    就算再怎麼迷戀偶像的娟娟,也因為大老闆的不貼心而皺起了眉頭。

    倒是穆妍然依舊沈穩,毫不示弱,她擺手示意娟娟坐回自己的位子。

    一室的安靜無聲。

    寧懷合自動地翻開桌上屬於穆副總的筆記本,她是個認真坦直的人,在開會前她習慣將待議事項先列出來,並寫下自己的意見,寧懷合了解她的習慣,只消幾眼,就能明白今天會議的主題。

    「福袋?」

    今年過年,飯店決定要販賣福袋,由配合的廠商和餐廳一起加入。

    穆妍然恭敬地回。「是,福袋裡面有餐券、住宿券和SPA館的招待券,細節正在討論中。」

    寧懷合點頭。「繼續討論。」

    「是!寧先生。」負責的經理立即起身,能參與這場會議的人都是GP裡的菁英,個個是察言觀色的高手。

    林主秘就站在大老闆左側,而穆妍然則站在大老闆的右後方,就像兩大護法。

    穆妍然想把專注力放在會議上,但還是有些許分神,想到他們之間的協議,以及往後她要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這個男人,她就有掩不住的焦慮。

    「……這部分會搭配除夕夜各餐廳推出的配套圍爐餐,以及年初一至初五每日限量限時來販賣。」經理繼續報告。

    穆妍然很少發言,比較像是旁觀者,偶爾才會補充解釋。

    寧先生的表情平淡,沉默地翻著面前的資料。

    大老闆沒開口就是好事。

    他從數據中抽出一張農曆年節輪值表,除了除夕,初一到初五,天天都掛著穆副總的芳名。

    「這是最後定案?」寧懷合回頭問。

    穆妍然上前,小聲回復。「是。」

    「你初一到初五都沒空。」

    啊?

    「那段時間你會在寧家過年。」

    「……我需要陪同嗎?」

    「不然呢?」

    男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冷的三個字就滅了她拒絕的勇氣。

    穆妍然緊握雙拳,這時候她真想打死自己,幹嘛要和這種人訂什麼交換協議?

    股票和經營權都是雲煙,她犯不著被人握著把柄威脅吧?

    她生氣握拳的動作太明顯,兩人又離得極近,那雙黑眸燃起興味。

    「你要拒絕?」

    穆妍然悶到快內傷,卻一個屁也不能放。「一切悉聽寧先生指示。」

    寧懷合合上筆記本。「還有其它議題嗎?」

    穆妍然躬身回復。「寧先生有其它指示可以先提出討論。」

    「你跟我離開。」

    啊?

    寧懷合起身,高大的氣勢讓穆妍然退了兩大步。

    男人沒看她,直接離開座位,只在她頭頂上輕輕飄下一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話——

    「今天訂婚。」

    他媽的。

    所有的髒話只能繼續悶在心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跟著大老闆的腳步來到飯店門口,加長型的黑色賓利正等候著,司機恭敬地站在車旁。

    哼,換個角度想,她應該覺得榮幸,至少大老闆還會移動尊腿到會議室接人,而不是一通電話要她自己滾下樓!

    娟娟趕在穆妍然上車前,將她的皮包和外套遞給她,看到冷著臉的妍然,還以為她只是緊張,不忘握拳幫好友打氣。

    真是夠了。

    穆妍然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雙手緊握,如果能賞給他一拳不知道有多好!

    加長型的賓利內部寬敞,即將訂婚的未婚夫妻各據一方,穆妍然盡量往旁邊靠,恨不得有條楚河漢界隔在兩人中間。、

    身旁的男人一臉肅穆,看不出心情好壞,他一身的黑領帶、黑西裝,都快和賓利的黑色真皮座椅融為一體,不知情的人肯定以為他是要去參加告別式,而不是自己的「訂婚典禮」。

    不,也許根本沒什麼訂婚典禮,身為準新娘的她一身飯店的主管制服,胸前還掛著銀色的名牌,這穿著完全看不出是要去訂婚的。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靜默,坐在前座的林主秘接了幾通電話,並將公事向寧先生報告,寧懷合卻沒有開口,直到車子抵達醫院,並非寧家主宅。

    穆妍然心裡一沈,是寧老爺的病情出狀況了嗎?

    畢竟寧懷合那張大便臉,實在讓她很難不往壞的方面聯想。

    她安靜跟隨著他的步伐,那高大的身軀像一棵孤傲挺立的青松,卻又緊得像欲斷的琴弦,穆妍然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像小媳婦一樣保持著兩步的距離。

    到了VIP病房,沒想到卻有種別有洞天的驚嚇。

    這怎麼回事?一室的歡樂像在取笑她緊繃的情緒,寧老爺看上去很好,正坐在病床上談笑風生。

    穆妍然吁了口氣。這樣最好,畢竟哪個家庭都不願意發生不好的事,只是長輩既然沒事,就不知道寧懷合繃著一張讓她誤會的大便臉是所謂何事了。

    穆爺爺看到自家孫女,開心地嚷嚷——

    「哎呀,老長官,您看看誰來了,是咱們的新郎、新娘呢!」

    雙方長輩齊聚,這陣仗看起來,準是訂婚沒錯。

    穆母上前,握住女兒冰涼的手,眼裡滿是不捨。

    「妍然……」

    穆妍然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硬扯出笑容。

    長輩們不知道她與寧懷合的協議,所以母親流露出的不捨也是因為如此低調的訂婚方式吧?

    寧懷合的母親忙催促道︰「哎呀,然然,爺爺等你們好久了,快點過去吧。」

    穆妍然放開母親的手,跟著寧懷合戰戰兢兢走到病床邊。寧老爺半坐在病床上,盡管頭髮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但五官是寧家人專有的深邃、俊朗,也沒有因為歲月和病況纏身而顯得滄桑,反而有種千錘百煉的銳利。

    「爺爺。」

    穆妍然緩緩叫人。

    長者抬眼,犀利的眼神似乎只要一眼,就能將眼前的女孩看透。

    「怎麼沒讓妍然換件喜氣的衣服再過來?」寧老爺問著自家長孫。

    「忙。」對於長輩的微微斥責,寧懷合無動於衷,清透的目光平淡沈穩。

    真是不上心的孩子。老爺子皺眉,把矛頭指向孫子身後的孫媳婦。「和爺爺說說你們在忙什麼?」

    老人家無形的壓迫感,讓穆妍然難以呼吸,或許是因為要在長輩面前演戲,兩人沒辦法再維持之前的冷淡生疏,寧懷合極自然地伸出手,朝穆妍然的腰間一摟,順勢往自己懷裡帶,黑眸卻森冷得不帶任何笑意。

    「跟爺爺解釋我們在忙什麼。」他淡淡命令。

    寧懷合的指尖停留在穆妍然敏感的腰際,彷佛像是有股電流竄過全身般,令她一陣僵硬。

    她抬頭看著寧懷合的側臉,他神色疏淡,目光清冷,視線雖然不在她身上,她卻感受得到眼神中的銳利迫人。

    穆妍然回答。「爺爺,過年前飯店都會很忙,有些企劃案要討論。」

    寧老爺很清楚穆妍然的實力,畢竟是打小看到大的孩子,又在自家飯店內擔任要職,這些年在寧家的壽宴上,幾次和她對談也都應對得體,他一向欣賞有能力的女性,這樣很好,有主見的人才能成為寧家的媳婦,扛得起寧家的責任。

    「若真忙不過來,就多找幾個幫手,懷合不同意的話,你就來告訴爺爺。」有能力是好,但也心疼孩子的忙碌。

    言下之意,寧家的大家長非常滿意長孫的選擇。

    穆妍然高分過關。

    後頭的穆爺爺感動、興奮到快哭了。

    但妍然的父母卻是滿腹的憂心忡忡,他們沒聽過妍然和寧家大少交往的事,難道兩人早就偷偷談起戀愛了嗎?

    寧老爺清清喉嚨,開口。「今天寧穆兩家長輩齊聚在這,一方面是關心老頭子我的病況,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兩個孩子的喜事。懷合和然然都是低調、熱愛工作的人,對於婚事,他們不想張揚,我認為這沒什麼不好,婚姻是自己的,不需要弄得眾所周知。今天就是他們訂婚的日子,原諒爺爺心急,趕著看你們訂婚,其實也是巴不得寧家的第四代早日出世呢!」

    兩家長輩鼓掌叫好,尤以穆老爺最為激動。

    寧母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訂婚對戒,一人一只,各交給兩人。

    寧老爺繼續說︰「這是咱們寧家傳下來的婚戒,很簡單的黃金戒指,卻是代代相傳的祝福。爺爺希望你們兩個平平安安、身體健康、白頭偕老、早生貴子,這樣爺爺的心願也就滿足了。」

    穆妍然望著老人家真誠慈愛的雙眼,全身僵硬。真到了緊要關頭,她居然有不顧一切想逃跑的衝動。

    她看著自己的爺爺,爺爺和寧家長輩都好開心,到底是為了什麼,她和寧懷合才要走到這一步?名利、權力真有那麼重要?滿足長輩的期盼有那麼重要?如果有一天,當真相爆發了,是不是會更傷長輩的心呢?不,她不想這樣了,不想欺瞞著長輩、欺騙他們的期待去演這場無聊的戲!她真心這麼想,陣前倒戈都無所謂。

    「爺爺,我……我……」

    寧老爺和藹微笑,是打心底喜歡有能力又乖巧的孫媳婦。「嗯?然然怎麼了?是想要告懷合的狀,沒幫你準備漂亮的衣服嗎?好好好,你慢慢說,爺爺幫你出頭。」

    「不是的,我……我……」如果她把一切都拆穿了,她的家怎麼辦?爸媽怎麼辦?愛惹事的爺爺如果承受不住,當場心臟病發,她該怎麼辦?

    寧懷合看出她的掙扎,墨黑的眸子像是凝了冰雪般,定定地盯著她,眸光透著不悅。

    突然,他抬起她的下顎,嘴角勾著嘲諷的笑意,俊美的臉龐緩緩俯下,在她顫抖、驚懼的唇瓣上,落下輕不可及的一吻。

    很冰冷的一吻。他望進她的眼,神色冷漠。

    穆妍然閃躲不及,只能狼狽地與他四目相對。

    兩家的長輩無不開心叫好,都對小兩口的熱情感到害羞和歡喜。

    他一臉淡然,不慌不忙地站直身子,將戒指套進她右手無名指上。

    穆妍然迎向他冷冽的目光,顫抖著手替寧懷合戴上戒指。

    禮成,訂婚結束,這一刻開始,穆妍然就是寧懷合名義上的未婚妻。

    兩家長輩再次鼓掌,穆母擦去眼角的淚水,連寧家婆媳也感動得直掉淚。

    穆妍然呆站著,看不到任何人的祝福,眼中只有寧懷合那陰涼的狠戾,她有種大勢已去的淒涼感。

    她抖的唇瓣似乎還殘留著,那種讓人心畏的冰冷。

    「好!太好了!」寧老爺很開心,因為「那件事」,懷合的婚事一直是家中禁忌的話題,現在好了,懷合喜歡然然,他相信這個開朗的好女孩,一定會讓懷合忘掉那件事的痛苦。

    「我身體已經康復了,我明天就出院!懷合,既然你們都訂婚了,那就先把然然接回寧家住吧!我想穆家親家應該不會有意見吧?年輕人就是要恩恩愛愛的才好啊,哈哈哈——」

    穆妍然瞪大眼,寧老爺的提議讓她徹底抓狂!

    「爺爺——」

    寧懷合沒讓她有反駁的餘地,直接打斷她的話。「沒問題,爺爺說了算,我會帶然然回家。你們聊,我先帶她出去一下。」

    他摟著她的腰,硬是將她帶離VIP病房。

    她的抵抗徹底惹火了眼前的男人,他拖著她的手來到一旁VIP附屬的家屬休息室,拉她進去的同時,用力甩上了門。

    「放開我!」穆妍然狠狠地甩開他的箝制。

    她累積的怒火不會亞於他,她咄咄逼人地開罵。「你到底想怎樣?!我不玩了可不可以?!我不想跟你訂婚,我不想跟你一起欺騙那些不知情的長輩!」

    寧懷合看了她一眼,神色自若地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嘖,你以為你還能拒絕嗎?」

    穆妍然用力扯著手指上的訂婚戒指,可一急,卻怎麼都扯不下來。「我為什麼不能拒絕?我不要了不可以嗎?什麼股票、經營權還是副總大位,我通通還給你!我不信我穆妍然沒辦法依自己的力量東山再起!」

    她一番豪情壯志的宣言,卻讓男人譏諷地笑了,他神色極冷。「東山再起?」

    她桀驁不馴,她對自己的能力向來很有自信,她永遠相信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哪怕她今日一無所有,他日依然可以東山再起!

    「對,我可以東山再起!」

    寧懷合盯著她,眸色帶著令人壓抑的沉重,然後他笑了,慵懶、漫不經心……卻陰沈、危險。

    「你可以試著丟掉婚戒,再看看東山再起時會遇到怎樣的阻礙,難道對然然而言,穆家上上下下幾口人的幸福和富貴,甚至健康,都不足以讓你妥協?」

    穆妍然一怔。「這是威脅?」

    男人勾著唇。「你在乎?」

    委屈的眼淚迅速盈滿眼眶。

    「寧懷合,你到底想怎樣……」

    他卻像是沒看到她的懦弱。

    「我需要一個讓長輩開心的未婚妻,你符合這個資格。」

    這是他要且不容許她逃開的結果,寧懷合嗤鼻,轉身離開。

    穆妍然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她雙手捂住臉,顫抖著身軀,不甘心地啜泣。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7:23 PM

第三章

    vip病房裡,總是有股揮不去的消毒水氣味,病床旁備著呼吸設備和各種最先進的醫療儀器,二十四小時監測著病人的動態。

    病房內滿室的白,唯一的顏色只有床頭櫃上,那終年有專人替換、永不凋謝的長睫紅玫瑰。

    那是雪凝最愛的紅玫瑰。

    雪凝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臉龐蒼白而美麗。

    距離那個雪凝燒炭自殺的聖誕夜,已經兩年了。

    「陳醫生,昨天雪凝的情況還好嗎?」

    寧懷合問著,他握著雪凝冰涼的小手,慣來冰冷的黑眸,在此時望著她有了些溫度。

    在專業團隊的照料下,雪凝並不像其它昏迷不醒的病人般,如枯萎的花朵日漸萎縮,她像睡美人一樣沈睡著,等待甦醒。

    「寧先生,方小姐的腦波檢查似乎有明顯活動的跡象,我們會持續觀察。」醫療團隊主任回答。

    「嗯。」

    寧懷合是喜悅的,雖然這樣反反復復的情況在這兩年內總是不斷發生,驚喜然後失望,不過就算次次落空,他也只能要求自己不要氣餒,如果連他都放棄了,找不到回家的路的雪凝又該怎麼辦?

    當年,因為在美國忙著投資拓展,疏忽了在身旁等待的她,最後,在他沒有履行回國承諾的聖誕夜裡,雪凝以最極端的方式宣誓她的愛情。

    如果能夠重來,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導致自己隗疚一生。

    「寧少。」

    林主秘明白老闆不喜歡在這時候被打擾,但因為是急事,也只能硬著頭皮報告。

    寧懷合將雪凝的手放回被子裡。

    「說。」

    「飯店出了狀況,一堆記者現在擠在飯店大廳不願離開,他們全是要採訪您和穆副總的婚事。」

    寧少的事業再成功,也只是個商人,他不是政客,也不是偶像明星,所以婚姻之事應該不會如此受矚目,不過寧家的光環太神秘,再加上之前寧家二少和穆家二小姐的烏龍婚事,所以這一回寧家大少和穆家大小姐的婚約,自然引起媒體萬分的好奇。

    寧懷合眯眼,眸心裡閃過嫌惡,他一點也不訝異這個消息,穆家巴不得對外宣稱穆家即是寧家。

    「既是穆家透露的,就讓穆妍然去處理,半個小時後沒解決,她副總位置也不用幹了。」

    林主秘深呼吸。「寧少,是老爺子透露的,由張秘書正式對外宣布。」

    張秘書是爺爺的貼身助理,任何動作都來自爺爺的授意。

    寧懷合咧開嘴角。「那又如何?穆副總處理這種事應該很有經驗。」

    林主秘不敢回話,如果有經驗,公關部施經理就不會打來求救了。

    況且,這件事穆副總也無法下決定,開心的寧老爺完全沒有顧忌,大方對外宣布,寧少卻有不能對外公開的但書,身為夾心餅乾的穆副總該怎麼做?身為GP台北除了大老闆之外最高層級的主管,記者只會針對她。

    林主秘覺得很無奈,就因為身為貼身助理,他清楚寧少在雪凝小姐身上花了多少心力,專業的醫療團隊不用說,即便寧少人在美國,也會隨時關心她的情況。

    老實說,他打從心底厭惡以「死」作為威脅的愛情,沒辦法陪著寧少一起打拚事業就算了,如果雪凝小姐真的愛寧少,又怎麼會做出自殘的舉動,讓一個深愛她的男人痛苦不已?

    就因為不捨老闆的付出,他反而認為穆副總更適合寧少,兩個都是認真對自己生命負責的人。

    「另外,老爺子在問,穆副總何時能搬進主屋?」

    「通知她今晚搬過去。」

    「是。」

    唉,林主秘暗暗嘆了口氣。

    那頭,林主秘在惋惜對的人沒有在對的時間相遇,這頭GPTAIPEI的副總辦公室裡也有個沮喪的人。

    已經一個頭兩個大的穆妍然,面對樓下媒體的大陣仗,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雖說這種爛戲不對外公開最好,若真讓外界知道了,她也無所謂,反正她根本不在乎外頭怎麼批評她為了經營權無所不用其極。可重點在於某人不願公開,寧老爺卻自己爆出這件事,讓大人物不爽,反而會把氣出在她身上!

    還是說她乾脆不要管老人家報喜訊的態度,直接發聲明否認算了?

    但如果她否認了,兩家長輩會怎麼想?昨天的訂婚不就變成笑話?爺爺不第一個砍了她才有鬼。

    如果承認,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又會怎麼想?會不會以為她寧願破壞他訂立的規則,也要公開和寧家的關係?想到他嫌惡的嘴臉,更是讓她一肚子煩悶。

    公關部施經理和娟娟在此時衝進辦公室,施經理是她派去打探風聲的探子,長年笑彌勒的人,現在也是苦著一張臉。

    「穆副總啊,林主秘傳達了寧先生的意思,他說寧先生沒意見啊!大老闆對自己的緋聞都沒意見,這叫我們怎麼處理啊?」

    是啊,沒意見要他們怎麼辦?那個人擺明了只看戲。

    穆妍然支著下巴,有苦難言,在承認與否認之間猶疑不定。

    發生這樣的八卦,讓平時愛看偶像劇的施經理是一肚子的好奇,這麼優秀的兩個人擺在一起,光看都好想尖叫唷!

    「呃,我說穆副總啊……你真的要跟寧先生結婚啊?我都不曉得你什麼時候和我們大老闆談起戀愛了?是從前年的尾牙開始的嗎?我記得大老闆有多敬你一杯酒哦!呵呵,我就說大老闆看你的眼神特別溫柔——」

    施經理八卦泡泡上身,充滿粉紅色幻想……

    手機響起,讓她暫時脫身,來電的是林主秘,她以為是大人物良心發現,有一秒掩不住的喜悅——

    「穆副總,您好。寧先生請您今晚直接回主屋,全新的衣服和個人用品皆已備妥,至於私人行李請放心,我會負責妥善安排整理和運送。」

    穆妍然有氣無力,除了解決樓下的記者群外,其餘的她都沒心思去想。

    「需要派車去接您嗎?」

    穆妍然幽幽嘆了口氣。「不用……」

    「好的,我再知會主屋的管家,告知您今晚會回去。」

    「嗯……」穆妍然壓根兒沒把搬家的事聽進去,滿腦子都在想著該如何回應樓下的記者們,想了想,還是問出口。「我說……林主秘,寧先生真的什麼指示都沒說嗎?」

    林主秘是聰明人,當然明白對方所問何事。「是。」

    「哦……那就這樣吧,謝謝,再見。」

    穆妍然結束通話,剛剛林主秘所說的話除了最後一句,其它的根本沒放在心上,自然沒注意到她已經答應今晚要回寧家主屋的事。

    施經理和娟娟眨巴著眼,等著她的好消息。

    娟娟急著問︰「怎麼樣?林主秘說了什麼?寧先生有什麼指示嗎?」

    「沒。」

    「哦……」娟娟哭喪著臉,一想到自己迷個半死的偶像竟是如此冷情的男人,她心裡替閨蜜感到難受之外,更覺得自己不會再愛了!

    「寧先生該不會是信任穆副總,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處理吧?」充滿粉紅幻想的施經理可不願小兩口因為這樣的事鬧彆扭呢,她出言安撫。

    穆妍然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著,垂著眼,思緒百轉千回。

    最後,她霍然起身,撫平身上的制服,扶正她胸前閃亮亮的名牌。

    「呿,我顧慮這麼多幹嘛?我是誰?我會怕這些傳媒蝗蟲?施經理,通知下去,十五分鐘後,在大會議廳召開記者會;娟娟,把人員叫齊,再把咱們的福袋計劃帶上,既然上門了,就一個都別放過!」

    娟娟整個士氣大振,在GP裡,妍然就是發號施令的將軍。「是!」

    十五分鐘後,在GPTAIPEI的大會議廳裡,穆妍然漂漂亮亮地站在媒體前供人拍照,她一身專業形象,臉上掛著自信溫和的微笑。

    身後巨大的布幕上,播放著GP的福袋營銷廣告,一整排的長桌上則擺滿紅通通的福袋。呵呵呵,人都來了,就當是免費的宣傳嘍,她還客氣什麼呢?

    「各位辛苦了,也久等了,我是穆妍然,謝謝所有媒體朋友今天的光臨,有什麼疑問還請提出。」

    這排場不像是「緋聞澄清記者會」,倒像是「飯店活動發表會」了。

    「穆副總,請問有關寧董事長透露的,你和寧總裁的婚事,這是不是確實的消息呢?」

    「這是私事,本人不便回應。」

    「穆副總,你和寧總裁的婚事是不是跟爭取GP經營權有關呢?其它股東的想法又是什麼?」

    「經營權是我努力的目標,寧先生是飯店擁有人,當然有關。」

    「所以婚事是正確的消息嘍?」

    「這是私事。」

    穆妍然沒正面響應,這時,農曆年的正式活動廣告開始播放,以微電影的方式呈現,用一對小夫妻在初二回娘家為主軸,官配之間散發的火花更是啪作響。

    話說這營銷廣告可不得了,一個星期前才完成,男女主角找的是當紅偶像劇的要角,他們還是影迷湊成對的「官配」,網絡上還出現一堆的官配同人文,是大紅大紫的人物呢!

    正因為如此,開放媒體發問沒多久,他們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勾去了,詢問的話題自然不僅是緋聞事件。

    「穆副總,請問GP怎麼會想到要花這麼大的手筆,找來當紅的官配來演出?」

    「你們不覺得我們的福袋放在他們手上很漂亮嗎?」

    「那官配在拍攝現場有什麼互動的趣事嗎?」

    穆妍然嬌笑著,臉上還有種小女生看偶像的羞澀,不過這當然是她刻意演出來的。「我相信這一定是所有觀眾最好奇的事,連我都八卦到忍不住去現場盯場呢,不過這些趣事我們會剪輯成幕後小花絮,在飯店的官網上播出,還請大家留意官網預告播出的時間嘍。」

    女記者忍不住地問︰「穆副總能多透露一點嗎?」

    穆妍然歪著頸子,伸出食指與拇指,比出「一咪咪」的手勢,可愛的竊笑揚在嘴邊。「我覺得似乎有點,嗯……故事性,別逼我表態,我可是中立的廣告案主,又不是看網路官配文尖叫的小女生。」

    她輕快風趣的語氣以及肢體動作,逗得在場媒體記者們哄堂大笑。

    娟娟在一旁快感動死了,天啊,這就是GP的將軍,大伙兒最崇拜的人,輕而易舉就轉移媒體的注意力。

    管他神奇還是超扯的,最後,記者會就在GP大方送福袋的活動中結束,年輕的女記者還留連在微電影的美好結局裡,等所有人散場,穆妍然都回辦公室喝茶了,這些被灌迷湯、暈茫茫的記者才想到,天啊!正事都沒問到答案啊!

    現在是傳媒航天飛機的時代,新聞同步到寧家,寧老爺子對孫媳婦這招「借力使力」是拍案叫好啊!不需花費任何代價,就拿到免費的廣告效益!

    「真是成功的宣傳!這下子,過年的活動一定會引起大眾注意,然然真是聰明的領導者。」

    聽著寧老爺子的高度讚美,寧老夫人雖然贊同,卻仍是一臉的憂愁。

    「怎麼了?」

    早上,老爺子在市長和醫院院長的陪同下出院,既然市長在場,記者自然也聞風而至,所以老爺子才會「不小心」透露孫子的喜訊,說刻意還真的有點故意呢。

    寧老夫人憂心忡忡。「今天的記者會,我以為懷合會陪在然然身旁,但我剛剛問了林主秘才知道,懷合一早就去醫院陪『她』了。」

    寧老爺子嘆了口氣。「老伴啊,咱們說過了,這件事不需插手太多,懷合負責任的態度,我們比誰都清楚。反正現在然然也出現了,她比雪凝更適合懷合。」

    寧老爺子勸著,和老伴默默對望。他們知道雪凝的存在,她是懷合的國中同學,之後還一起出國念大學,不過他們對那樣任性、自我的女孩向來沒啥好感,可因為懷合喜歡,他們只好愛屋及烏。

    平心而論,雪凝確實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子,當年懷合才會受她吸引。

    只是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她理當要理解懷合創業的辛勞,可她不但沒陪著,還鬧出這麼大的事,事後,方家把這件事全怪罪在懷合身上,要懷合負責方雪凝下半輩子的生活。

    懷合當然會負起責任,只是看著他愧疚、自責,除了工作,幾乎離群索居,甚至有些孤僻,讓他們這些做長輩的心好痛。

    好不容易,懷合有了好消息,開朗的然然終於收服懷合冰冷的心。

    「老爺子啊,你說,那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嗎?懷合連開個記者會都讓然然獨自去面對,他這樣冷淡,是不是顧忌著方家的想法?懷合是真的喜歡然然嗎?」

    完全沒有戀愛徵兆的兩人,一直保持著上司與下屬的距離,這突如其來的婚事,任誰都會覺得疑惑。可其實懷疑歸懷疑,也不會有人去說破,至少這是懷合能走出對雪凝愧疚的機會。

    「別擔心,然然今天就會搬過來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哪怕是演戲,演久了也就成真了!」

    老人家的想法很簡單,近水樓台、假戲真做總是有機會。

    但,重點來了,事件的女主角——穆妍然,她記得今天晚上要回寧家嗎?

    穆妍然真的忘了。

    忙了一整天,加上前兩天沒睡好,她早早回到家,簡單吃了碗泡麵,餵飽小缸先生後,火速洗了澡,不到九點就上床睡覺了。

    只是似乎才剛進入夢鄉,門鈴聲就像奪命鈴聲般響個不停。

    穆妍然簡直快瘋了,她看了下鬧鐘,還不到十一點,喔,天呀!「來了、來了……」

    她穿著短袖連身睡衣,連外套都沒穿,頂著一頭亂髮和惺忪睡眼,抱著貓晃去開門,不過她不是要抱小缸先生取暖,是怕一打開門,小缸先生會一溜煙跑掉。

    「誰啊?都幾點了,有沒有搞錯啊——」她邊開門邊罵,簡直氣炸了!

    不過一看到門口高大的男人身影,她瞬間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那如黑玉般蘊著光澤的黑眸,正狠狠地、冷冰冰地瞪著她。

    好冷,她收緊手臂,惹來小缸先生喵喵抗議。

    小缸先生很特殊,它是不怕生的貓,正瞠著碧綠的大眼觀察來客,尾巴因為緊張而「膨」了起來。

    「寧先生?這麼晚了,飯店有急事嗎?」

    在她的想法裡,除了公事,這男人和她沒有半點交集,哪怕兩人已經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

    「你沒回家?」

    穆妍然眨眨眼,不懂他的意思。「沒回家?哦,我沒有住在穆家主屋,我一直都住這裡……」

    寧懷合習慣面對的是擁有專業形象、一絲不苟的穆副總,而不是眼前這個穿著寬大睡衣,懷裡抱著貓,一臉稚嫩無辜得像個高中生的女人!和她爭論,似乎有欺負弱者之嫌。

    他有些失去耐性,直接挑明。「你答應林主秘今天會回寧家主屋。」他咬牙切齒加重「寧家」兩個字,又說︰「老人家等太久,打手機又不通,以為你發生什麼事,結果你居然……居然抱著貓睡覺?」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由牙縫中迸出來的。

    好凶。

    她突然想起林主秘的交代——「寧先生請您今晚直接回主屋,全新的衣服和個人用品皆已備妥,至於私人行李請放心,我會負責妥善安排整理和運送。」

    她畏縮了下,好吧,她知道自己惹毛了這個冰塊老大。

    「呃,我沒有抱著貓睡覺,而且它也不會讓我抱,我是怕小缸先生跑出去才抱著它的……」

    寧懷合上前一步,高大身軀驟然貼近她,差點讓穆妍然嚇到尖叫,連小缸先生都豎起耳朵,凶巴巴地咪嗚警告。

    好吧,她承認自己胡言亂語,劃錯重點。「……我真的忘了林主秘說的事了……早上太忙……」

    他嫌棄地看著這一人一貓,箝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她有些不自在地擠眉弄眼,很怕他來上一拳,寧懷合忍著怒氣,瞪了她幾秒鐘,才面無表情地鬆開。

    「真不知你哪來的膽量。」冷漠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貓丟著明天再處理,你跟我上車。」

    穆妍然被嚇醒了,急忙撫著小缸先生,如果能把小缸先生丟出去咬他,不知道有多好,「上吧,就決定是你了,小缸先生!」可惜不行啊。

    「不可能,小缸先生明天早上七點要吃飯,會沒人餵它。」

    「先把貓食放好!」

    「不行,還沒到明天它就會先吃掉了,明天早上它還是會繼續吵,鄰居會抗議的。」

    這是貓主人的堅持,她揚著下巴,沒高跟鞋撐場,她身高弱弱的只到人家的胸前,連想吵架都顯得很沒說服力。

    寧懷合的眼神越發冰冷,極度不耐地瞪著穆妍然。

    護貓的主人可是很有膽量的,穆妍然再次強調。「我可以選擇不回你家。」

    男人撇唇嘲笑。「要不是長輩的期待,你以為我想讓你去嗎?」

    穆妍然表面平靜,但心裡還是揪了下。沒人喜歡被嫌惡,大人物狠戾陰森的口吻真的很傷人。

    兩人繼續僵持不下,最後,他冷冷命令,對自己妥協的行為很不悅。「把貓抱上車。」

    穆妍然嘆了口氣,知道這已經是大人物能忍受的極限了,再吵著不去寧家,後果會怎樣,她懶得想。「我關個燈。」

    不等大人物同意,她轉身進屋,看來是沒時間讓她梳妝打扮了,她只能把頭髮梳順,穿上大外套,將小缸先生放進寵物提籠裡,整理小缸先生的貓砂、冷凍貓濕食還有貓草,記得帶的東西只有自己的皮包和小缸先生的東西,她對小缸先生絕對是真愛沒錯。

    十分鐘後,她回到門口,那男人早就等到不耐煩,伸手提起她的大袋子,轉身走人。

    穆妍然嘆氣,那男人的行為不是貼心,會幫她拿東西,只是不想讓她提著重物延誤了腳步吧。她穿上帆布鞋,鎖上家門,忍不住多看了家門幾眼,或許她該想個方法,讓寧家的長輩同意她不住在寧家才是王道。

    嗚嗚嗚,這裡才是她的家啊,一個人住很自由,想幹嘛都沒人管,當初要不是爺爺對她關心太過,她也不會想搬出穆家主屋出來獨立——

    男人沒水平的低沈喇叭聲在樓下催促著。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拎著貓籠走到樓下時,才發現大人物居然自己開車過來,還是LandRover-RangeRover呢!氣勢磅礡、黑得發亮的頂級運動型休旅車大剌剌地停在公寓門口,完全符合大人物的身分,驃悍霸氣到極致。

    哼,不過讓大人物親自來接,身為小小角色的她,真是誠惶誠恐唷!

    休旅車很高,她不大俐落地爬上車,姿勢很醜,幸好衣服夠寬大。

    小缸先生很常搭她的車,所以待在籠子裡還算安分,只是不一樣的環境還是讓它很緊張,在籠子裡發出嗚嗚的警告聲。

    寧懷合帶著怒火將車子開出巷弄,往內湖方向前進。

    「它會一直這樣?」冷言冷語咻的一聲射了過來。

    「嗯,它不習慣時就會這樣。」穆妍然將貓籠放在大腿上,輕拍著籠子安撫著。

    小缸先生今天有點反常,難道是車內的醫院消毒水味道讓它不安?這味道似乎是從他身上傳來的,不過寧老爺不是出院了嗎?好奇歸好奇,她也不方便多問。

    「我不喜歡貓。」大人物開口,姿態很高。

    「……」他喜不喜歡干她什麼事?

    「你明天把貓處理掉!」

    「不可能,你倒不如想想辦法,讓我不用住進寧家!」

    王八蛋,她可以委曲求全答應他的鳥條件,但她是小缸先生的主人,從收養它的第一天起,就要負責它往後的生活。

     男人眸色陰沈。「你倒是很強硬。」

    她抱著貓籠,手臂縮緊。「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住哪,小缸先生就住哪!寧先生的情報四通八達,在逼著我搬家前,難道不知道我有養寵物嗎?!」

    寧懷合眸色一緊,居高臨下打量著她。

    車窗外的霓虹燈投射在她臉上,她膚色白皙柔嫩,認真的雙眼澄澈幽深,讓她整個人顯得極為沈靜堅定。

    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從剛剛到現在,穆妍然像小媳婦一樣接受他所有的要求,哪怕是抗拒,也沒有用到百分之百的力氣。

    但對她的寵物就不同了,她擺出寧死不屈的架勢,似乎要跟他硬幹也無所謂。

    因為家人,她接受協議;因為貓,她咬牙和他拚了,這些都不是為了自己,在別人認為她是個有心機的女強人時,她真實的個性又是什麼?

    他想起早上的記者會,穆妍然打了場漂亮的勝仗。

    她是個有頭腦、有膽識的女人,就事論事,哪怕穆家沒有足夠的股份可以去和其它股東競爭寧家釋出的經營權,可單就能力而言,穆妍然的確是足以擔綱重任的將領。

    車子終於抵達寧家主屋,那迎接她進門的排場,差點讓穆妍然想轉身逃跑,要不是礙於身後有個高大精實的獄卒,她真的很想這麼做!

    「還想跑?」

    男人扣緊她的腰,冷漠的警告在她頭頂響起。

    「哎唷,我的然然寶貝,你總算是回家了!你嚇壞奶奶和媽媽了!」

    寧母趨近,打從以前然然跟著穆家長輩來家裡拜壽時,她就很喜歡這個有自信的女孩。她握住寶貝媳婦的手,又是一陣哇哇驚呼。「哎唷,你的手怎麼這麼冰?你穿睡衣來啊?兒子,你該不會是把然然由溫暖的被窩裡挖出來,直接帶回家吧?」

    相較於大人物的冰冷,寧家所有人都是滿滿的熱情。

    寧懷合沒有解釋,為了演戲而放在未婚妻腰上的大手還沒移開。

    她的縴腰盈盈一握,這樣嬌小的女人,居然敢毫不畏懼地和他對抗?這又是另一個寧懷合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

    這樣的親暱讓穆妍然有些不自在,她不習慣這種演戲的感覺,畢竟兩人又不是真的相愛,這些肢體動作都顯得矯情,趁著和「婆婆」熱絡招呼的當下,她順勢拉開自己和大人物的距離。

    寧懷合難得不計較她的不乖順,因為家人的熱情造成他不小的震撼。

    在迎接新成員的同時,寧家的客廳再度燃起過去歡樂的笑聲,寧懷合看著他的家人們,他知道這兩年來,家裡的人因為他的事而煩心,雖然沒人和他提過半個字,他卻很清楚長輩心裡有多麼的不捨,爺爺更是積憂成疾,連繼承爺爺軍人身分的上將父親,這些年也鮮少豪邁大笑過。

    今天,他像是個帶著妻子返家的丈夫,看著家人滿滿的歡喜和熱情。父親笑了,母親眼眶裡含著淚,坐在沙發上的爺爺、奶奶幾乎快要忍不住衝上前來,這是很神奇的一刻,觸發他心底最深的柔軟,他冰凍多年的心竟也緩緩放鬆……

    但他知道不該如此,他不能心動,對他而言,穆妍然僅是一顆棋子,一顆用來響應長輩期待的棋子,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穆妍然當然不知道身後男人內心的衝擊,她忙著向長輩解釋自己狼狽的模樣,還不能告狀說自己是被強迫的!「呃,寧阿姨,我這兩天比較忙,有些累,下班就直接回家休息了,剛……寧先生才來接我,我應該先打電話回來的。」她說得結結巴巴,臉頰因說謊而脹紅。

    寧母撫著媳婦水嫩的小臉蛋,打趣道︰「這時候還叫寧阿姨啊?」

    穆妍然臉更紅了,哪怕是作戲也只能乖乖改口。「媽。」

    「然然乖。」寧母微笑,差點沒掉下淚來,家裡的人等這一天不知等多久了。

    她拉著穆妍然的手。「你回來就好,我還在想,你會不會氣懷合都不陪你出席早上的記者會呢。來,先見見爺爺、奶奶,兩個老人家可是望眼欲穿,沒見到你都不睡覺。」

    穆妍然掛著笑,在寧家長輩面前溫和地表現她的善意。

    「然然,來,來奶奶這裡坐——哎唷!那是什麼可愛的小東西?貓啊?太可愛了,奶奶最喜歡白貓了。」

    這一家人用熱情來迎接她,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感動。

    在歡迎她的同時,所有人也接受了她心心念念的小缸先生,她原以為把貓帶進寧家會不會引發另一場戰爭,結果不但沒有,反而還一同歡喜迎接小缸先生,就連寧家的廚娘都對家裡的新成員伸出援手,在廚房幫小缸先生又是弄貓砂、又是弄睡覺的墊子。

    「這小缸先生真是可愛,也不怕生,然然喜歡的話,多養幾只沒關係,家裡夠大,給它們當運動場跑都足夠!」

    爺爺開口了,全家鬧哄哄地附和,穆妍然在感動的同時,漂亮的眼睛也示威地瞟向那個曾經要她處理掉小缸先生的壞人,得意得很。

    寧懷合面無表情,他坐在「未婚妻」身旁,無言看著她展示著她的貓,這貓也算機靈,對誰都可以甜甜喵喵叫,唯獨對他就是豎耳朵地嗚嗚警告。

    「它好凶。」最後,寧懷合下結論。

    穆妍然護著她的愛貓。「它只對你這樣。」

    寧懷合沒說話,拍了拍小缸先生的頭,差點沒讓小缸先生爆走咬人。

    主人抗議,撫著愛貓的背,瞪了壞人好幾眼。「呿,你很奇怪耶……」

    寧懷合聳肩。「反正它皮厚。」

    無賴的模樣讓小缸先生的主人也差點爆走!

    寧老爺子開心地握住妻子的手,滿足嘆息,笑著開口。「好了好了,有話明天再聊,然然啊,讓懷合帶你回房,大家也上樓休息了,別打擾小兩口回房恩愛。」

    回房恩愛?穆妍然瞪大眼,抱著貓嚇傻了,老人家是什麼意思?回房是代表同房的意思嗎?

    寧懷合低下頭,貼在她耳邊,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以及消毒水味……

    「你那是什麼表情?」

    兩人幾乎是依偎著的姿勢。

    長輩們的嘴角全躍上曖昧的笑容。

    「爺、爺爺說的意思——」

    「未婚夫妻同房,需要驚訝嗎?」男人在她耳邊輕語。

    穆妍然僵著身體,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認真覺得身旁的大人物可以當影帝了,她硬扯開笑,紅通通的臉頰平添幾分新娘子的羞澀。

    之後長輩們沒再說什麼驚人之語,穆妍然鬆了口氣,熱鬧之後,時間也晚了,長輩們總算進房休息。

    穆妍然走到廚房和小缸先生道晚安,她知道小缸先生不可能像在家裡一樣,可以和她睡在一間房裡。

    「你要聽話,這裡不是我們的家。」為了獎勵小缸先生,她熱了貓食當宵夜,她蹲著撫摸愛貓的背脊,不忘提醒。

    寧懷合站在她身後,把她那句話聽進耳裡,不悅地皺眉。

    「你要說真心話也要看地點。」

    穆妍然抬頭,看到大人物一臉的不滿,她嘆口氣,她現在是關注焦點,不能讓長輩們不開心。

    她站起身,無奈地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上樓睡覺了。」

    穆妍然咬著唇,有千萬個不願意。再怎麼說,她連戀愛都沒談過,就要和一個幾近陌生的男人同床共寢,會不會太折騰她了?「一定要住在同一個房間嗎?你家客房應該不少才是……」

    男人冷哼。「你覺得有可能嗎?」

    今晚,家人都在留意他們兩個人的互動,只要兩人親近些,一群人就開心;發現他擺起臉色,又是一臉憂心,既然要像未婚夫妻,他和穆妍然勢必得住在同一個房間。

    「但再怎麼樣,我們都不是真的……這樣不大好……」

    寧懷合嗤鼻。「就當是室友吧,我對沒發育的女人沒興趣。」

    男人撂了話轉身就走,完全沒顧及女孩子的少女心。嗚嗚嗚,雖然沒興趣很好,但她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弧度,嗚,不免傷心啊!

    她心情低落地跟著寧懷合的腳步來到三樓。

    寧懷合的房間很大,浴室、書桌、化妝台、更衣室俱全,沒什麼多餘的擺設。

    原本希望能有兩張床的願望也落空了,那是一張KINGSIZE的大床。

    穆妍然看得冷汗直冒。

    「你先睡,我去洗澡。」

    男人很從容地轉身進了浴室,不像她,一副嚇個半死的蠢樣。

    「他怎麼可以這麼自在啊……」穆妍然嘟著嘴,喃喃抱怨。

    這一場混亂下來,其實她也很想沖個澡,但實在沒膽量和大人物搶浴室,只能像個機器人般,不協調地爬上床的右側,躺了下來。她拉好被子,拿出手機,設定好隔天起床的鬧鐘,如今小缸先生沒辦法進房來叫她起床,她只能祈求明天的手機鬧鐘叫得醒她。

    原本以為在陌生的環境下必定很難入睡,但也許是累了,她才剛閉上眼,隨即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因為多了個室友,寧懷合走出浴室時還好心地披上浴袍,不想讓她太尷尬,沒想到見著的卻是某人早已熟睡的臉,還發出細微的鼾聲。只見她微張著口,像蠶蛹般捲著被子,佔據在大床的正中央,睡相不算安分,乾淨的小臉像個純真的孩子,實在很難和女強人劃上等號,這幾天,嚴謹的穆副總的確帶給他許多驚奇。

    他撫著下巴,搖搖頭,噙開了久違的笑。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7:31 PM

第四章

    半睡半醒間,穆妍然的生理時鐘告訴她起床的時間近了,她現在只要等小缸先生來吵人,就要起床上班,只是——

    好奇怪唷,小缸先生幹嘛一直頂著她的屁股?就算她再怎麼閃躲,那條狀物體像是趕也趕不走,一直黏在她的屁股上?

    她將臀部用力向外頂,那東西也頂了回來,一來一往間,反而越發堅挺。

    穆妍然失去耐性,直接將手伸到背後揮趕。「走開……不要蹭著我的屁股,臭小缸……」

    只是這一碰,卻和她以為的毛茸茸觸感完全不同,奇怪,難道有人睡在她的背後嗎?

    她順勢握住頂在她屁股上的棒狀物體。這是什麼?手感柔柔的,還硬邦邦的?

    她不耐煩地甩掉那支棒狀物體,她堅持鬧鐘沒響之前,小缸沒喵喵叫之前,絕對不起床!

    只是,她才剛抗議完畢,突然一個力量將她轉了身,直接撞上一堵精實的物體,撞疼了她的鼻子,她皺眉。嗚,她五官最漂亮的部位就是她的鼻子,才想開口罵人,某種濕熱柔軟的物體,突然急切地覆住她的唇。

    哇!

    速度狂猛,讓她連清醒尖叫的時間都沒有。

    她醒了、她醒了,她快嚇死了!為什麼大人物抱著她狂吻?這男人在睡夢中居然還可以吃女人的豆腐?

    「住、手……」

    不要吻她啊!

    男人高大赤裸的身軀緊緊抱著她,一只手精準地捉住她企圖掙扎的手,另一只手依然捧著她的臉,不讓她的唇舌逃離。

    救命啊!大人物有裸睡的習慣嗎?

    「寧——」

    寧懷合的確有裸睡的習慣,不過因為有新室友,他套了件睡袍在外,但在睡覺時,早就不由自主地把身上的睡袍給脫下。

    寧懷合靈活的舌有力地探入,強勢而執著地糾纏著,就像是一把火焰,霸道地點燃她的唇舌,燒亂她的思緒,一直強勢蔓延到心底。

    從沒有過接吻經驗的穆妍然被吻得迷迷糊糊,但還妄想保持最後一絲絲的清明。哦,這男人瘋了,不過她可不能瘋啊!

    「放開——」

    寧懷合像深陷一個真實甜美的夢境不願醒來,他與她十指交握,將她柔軟的嬌軀按進自己懷裡,他低沈呻吟,壓抑多年的欲望像是終於得到釋放的出口,他貪婪地吻著她的唇、吮著她的頸子,她身上每一寸甜美的肌膚,都讓他沈醉迷戀。

    這男人的情欲太濃、太痴、太有感染力,穆妍然連喘氣都來不及,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就此陷入他緊緊的懷抱和灼熱的吻之中,管他是不是在作夢,管兩人是不是真的相愛,什麼都不用管,只要順從被激起的欲望,只要沈醉在這場**裡就好,她已經二十五歲了,男歡女愛的事,真的不用太抗拒……

    糟糕,這男人瘋了,她也快瘋了!

    突然,她的腰腹傳來絲絲涼意,她悚然一驚,屏住呼吸才發現,這男人居然開始脫她的睡衣!另一只手甚至往下移,眼看著她的小褲褲就要被扒下來——

    天啊,她真的要和名義上的未婚夫上床嗎?可是以後見面會不會很尷尬?哦,天啊,不管了啦——

    「雪凝……雪凝……」

    靠,不是吧?

    她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

    他吻著她,想跟她做愛,嘴裡卻低吟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穆妍然氣炸了,百分之百清醒了,什麼情啊、欲啊,通通不要了,屈服於他的威脅就已經夠窩囊了,現在竟還把她當成另一個女人的替代品?她辦不到!

    「寧懷合,放開我!我不是你的『雪凝』!」

    穆妍然氣憤地厲喝,使出全身力氣用力踹著身上的男人。

    突然,寧懷合睜眼,瞪著身下的她,迷蒙的黑眸逐漸變得清亮。

    「放開我!」她打他的手臂,真的氣炸了。

    穆妍然紅腫的唇像是剛被狠狠品嘗過,身上的衣服已被拉至肩頭。

    寧懷合神色微震,禁錮她的雙手乍然鬆開,接著翻身在床沿坐下,彎身撿起地上的睡袍穿上,不看她。

    「對不起。」男人沙啞地道歉。

    那驕傲得不可一世的高大身軀,此時緊繃得彷佛要死去一般。

    穆妍然雙手顫抖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撫平身上凌亂不整的連身睡衣,再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

    王八蛋、王八蛋!

    她抿著顫抖的唇瓣,嗓子微啞,甚至有些哭意。「你在作夢,這不是你願意的,我不怪你。但,我要說的是,你連作夢都叫著她的名字,如果你真的很想念你的『雪凝』,應該去找她才對,不該拿你的新室友當替代品。」

    男人結實的背猛妖一震。

    接著,他不發一語地起身,僵直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

    穆妍然弓起身軀,捂住臉,只覺得心中涼透了……

    她在想什麼?居然會被吻到覺得和自己的大老闆發生關係都無所謂?

    瘋了、她真的瘋了……

    那日早上的意外之後,寧懷合立即出發去了美國,將偌大的房間全留給了她。

    也因為主人不在,長輩的房間又全都在二樓,房門不用緊閉,小缸先生恢復七點叫她起床的慣例,kingSize的大床隨便她翻滾,完全不用顧忌。

    她的作息和以前一樣,很認真地過生活,很認真地繼續拓展飯店業績,福袋計劃也如她所想的引起注意,連帶這陣子飯店餐廳裡的業績也跟著變好,除夕圍爐的坐席也都被預訂一空。

    她過得很好,真的很好,那樣的事,不用去想就好,想太多只是自找困擾,寧懷合去了美國也好,避免尷尬。

    她很好,但她知道寧家的長輩心情很不好。

    他們沒辦法接受寧懷合拋下未婚妻前往美國,連歸期都不知道,小兩口的恩愛生活甚至沒有如期上演。可長輩不明白的是,即便寧懷合人在台灣,他們之間也不會發生什麼,畢竟她只是一顆取悅長輩的棋子,她心知肚明。

    在寧懷合離開台灣的一個星期後,她名義上的婆婆終於忍不住到飯店找媳婦聊天。

    「你好嗎?然然。」

    寧家長輩很怕她受不了委屈會跑掉,對待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倒是穆妍然對寧家長輩是打從心底敬愛的,噓寒問暖沒有少,更常常帶點心回家孝敬長輩。

    「媽,我很好,最近沒精神只是因為太疲累,你也知道,要過年了,飯店愈來愈忙,我絕對不是針對寧先生。」她把話一次說個明白,毫不拖泥帶水。

    見媳婦如此坦然,寧母也不打算隱瞞了。

    「懷合離開的那天早上,我們看到你脖子上有明顯的吻痕,我們以為你們應該會好好的,根本沒想到懷合連說都沒說一聲,當天晚上就直接去了美國……你知道爺爺的身體不好,他很擔心你們的狀況……」

    唉,吻痕會被發現,也只能怪她圍巾沒圍好,掀起大風波。

    「媽,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和寧先生沒事。這樣好了,因為今天晚上飯店有尾牙,所以我明天排休,我帶你們出去走走好不好?爺爺要多曬太陽才會比較健康,我聽說武陵農場的梅花開得很漂亮,明天就去賞梅!」

    她能做的只有讓長輩開心,不是因為那該死的協議,而是她真的疼惜寧家的長輩們。

    寧母對媳婦的貼心相當感動,無論這兩個孩子結合的真相是什麼,寧家的人只看眼前,然然是她的媳婦,不論什麼原因,就是她的寶貝媳婦。

    她握住穆妍然的手。「然然……媽知道,也許你現在還沒愛上他,但請不要放棄他,他是個溫柔的好人,只是有不開心的回憶困住了他,你的開朗一定可以拯救懷合,媽求求你,真的不要放棄他。」

    寧母的這一番話讓穆妍然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連寧母都看得出來兩人的關係……

    她嘆了口氣,天下父母心,但這不是放不放棄的問題,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個利益交換說。

    「好嗎?然然。」

    「……嗯。」穆妍然只能點頭。

    寧母看了她幾眼,才轉身離開。

    穆妍然還在發呆,腦中思緒放空。

    困住寧懷合的回憶是什麼?她直覺一定和「雪凝」有關,寧懷合和「雪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會讓他的家人如此擔心他的感情問題?

    此時,娟娟送上一杯咖啡,她看著正在發呆的上司。「唷呼,今晚尾牙,大家都等著你耍寶,你可別無精打采的,掃了大家的興。」

    穆妍然「呿」了聲。「說得好像我很會耍寶的樣子。」

    「你是啊,你只要喝了酒就會變得很豪放,唱歌、人體鋼管舞通通來。」

    這倒是實話,GPTAIPEI嚴謹的穆副總三杯黃湯下肚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和客人應酬時,她手下有許多的高手可以幫忙擋酒,才免於出糗,但自己公司的尾牙就沒這麼多限制了,她拿自己來娛樂大家,反正喝醉了,有娟娟和蕾蕾罩著她,要被佔便宜也難。

    果真,晚上的尾牙才剛開始,她就喝醉了,不過這回沒跳人體鋼管舞,而是挨桌地去問她漂不漂亮!

    她勾著施經理的頸子,疼得施經理哇哇叫。「哎唷,我的脖子要斷了、要斷了!」

    「說,你覺得我漂不漂亮?」

    「姑奶奶,全世界你最漂亮,您就放了我老人家吧~~」

    「哼,我才不信。娟娟,魔鏡給我拿來!」

    娟娟沒辦法,只好遞上小化妝鏡。

    只見穆妍然拿著小化妝鏡搔首弄姿,表情很認真地問︰「魔鏡啊~~魔鏡啊~~請告訴我,誰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全場都被穆副總這模樣逗樂,頓時笑翻天,大家也都玩HIGH了。

    娟娟除了遞鏡子,還要尖著嗓子在化妝鏡後面幫忙配音,閨蜜難當。「是你啊~~是你啊~~穆妍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啊!」

    雖然「魔鏡」這麼說,可穆妍然還是不相信。「靠,問女人哪裡準?我要找男人來問,男人呢?男人呢?!」

    所有小伙子見到穆副總點名,閃的閃、躲的躲,深怕被副總賞一記扎實的勒頸功。

    倒是業務部的久保經理可大方了,他是日本人,對穆副總一向傾心,也曾有過追求的行動,可惜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他大大方方讓穆副總勾住他的脖子,而他也不客氣地摟住她的腰,差點沒把娟娟給嚇死。

    「久保經理,副總醉了,您別摟著她、別摟著她。」娟娟這名護衛還記得要把主子拖走,再怎麼樣,這種和男人摟摟抱抱的風聲都不能傳回寧家。

    已有八分醉的穆妍然還知道要表示贊同,她大喊。「沒錯!別摟著我!我討厭男生對我摟摟抱抱,你們又不是真心真意喜歡我的,沒資格抱我!」

    說完,她把久保經理推得遠遠的。

    就算穆妍然表現得再怎麼瀟灑,對那天早上被某人又抱又親的事,她並不是完全不在乎的……

    久保經理被推拒也不氣餒,借著酒意,居然選在這個時候告白。「妍然,請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歡你,如果你願意的話,請和我在結婚的前提下交往吧!」

    他知道穆副總和大老闆之間的緋聞,但此事只有董事長片面宣布,沒有當事人的證實,所以他並不完全相信。

    娟娟差點沒暈倒,哇咧,還告白?她拍著額頭叫人。「業務部的,你們經理喝醉了,快來把人拖走!」

    久保經理握住穆妍然的手。「我沒醉,我喜歡你,妍然。」

    穆妍然眨眨眼,茫然看著眼前的男人,嘟起紅唇,很認真地說︰「嘿,你不可以喜歡我,我可是有交換利益的合約在身唷,喜歡別的男人會很沒有職業道德的,況且,大老闆也可能會生氣,你知道大老闆生起氣來很恐怖嗎?你一定沒感受過!」

    她笑著甩開久保經理熱情的手,拿著酒杯,又晃到別桌去盤問她漂不漂亮的問題。

    娟娟在一旁怔住了。交換利益的合約?妍然的意思是,她和寧先生的婚事只是一紙合約?

    她看著前方醉醺醺的閨蜜簡直要氣炸了!是誰都會捨不得好友做這種傻事!難怪寧先生這麼冷淡,難怪小兩口明明訂婚了,卻一點相愛的感覺都沒有!

    「穆妍然!」

    前方的穆妍然才剛盤問完一個總機妹妹,就被好友連名帶姓地點名。「哎唷,娟娟,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是全世界無敵漂亮的女人?哦,你這個貼心小棉襖~~」

    她開心地撲到好友懷裡,眼前天旋地轉。

    娟娟憋不住話。「我問你,你跟寧先生——」

    娟娟還來不及問出口,GP的大老闆,寧懷合像從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現,而且臉色很難看。

    以往的尾牙,他只會出現在宴席剛開始時,之後敬完酒就會離開,從不知道某人在尾牙宴裡都玩得這麼開?

    看到大老闆突然出現,所有人立刻立正站好!

    各部門主管趨身向前,主動問安。

    「寧先生來了。」

    「寧先生晚安。」

    「寧先生請入座。」

    寧懷合一一點頭打過招呼,視線特別在業務部經理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鐘。

    久保經理頓時背脊發寒,大老闆看他的眼神很有殺氣啊!

    「穆副總。」

    大老闆叫人了。

    「啊?」

    穆妍然由娟娟懷裡抬頭,這才發現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就站在她眼前。

    「哎呀,你回來了?怎麼沒有通知我?我可以去機場接你啊~~」

    她搖搖晃晃站直身子,才剛離開娟娟懷抱,腳步一亂,又跌進大老闆的懷抱裡,全場驚呼,但喝醉的人根本不在意。

    「你在做什麼?有必要讓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嗎?」

    寧懷合一臉的怒氣,奪走她手中的酒杯,交給一旁的娟娟。

    穆妍然不懂他為何要生氣。

    「呵,今天尾牙啊,尾牙都要開開心心的,難道你看見我會不開心嗎?」她偎在他懷裡,身體貼著他,雙手搭上他的頸子,仰著頭,笑得傻氣。

    全場又是一陣驚呼,副總真大膽。

    寧懷合嘆氣,這樣的她,的確讓他很困擾。

    那天早上的事,他以為自己不在意,沒想到卻如鯁在喉,吐不出來,也嚥不下去,他以為自己夠堅定,卻輕易被她撩撥,這就是他倉促離開台灣的主因。

    雖然他歸咎於男人早上的生理衝動,也免不了覺得內疚,原以為在美國冷靜一個星期後,他能夠再用以往的態度對她,但顯然他錯了,這女人總是會帶給他許多驚奇——她居然敢在這樣的場合喝得爛醉,到處勾人脖子,還讓別的男人對她告白?!

    這絕對和嫉不嫉妒無關,雖說這女人只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但她也該對自己的身分表示負責!

    「我們回家。」男人咬牙,恨不得直接將人抱走。

    我們回家?!全場又是一陣驚呼。

    大老闆和副總說「我們回家」?這是什麼情況啊?看來董事長對外宣布的婚事是真的!

    不過穆妍然顯然還不想離開。「我才不要回家呢,尾牙又還沒結束……還有還有,我問你哦,你覺得我漂亮嗎?」

    連寧大老闆都躲不過今晚尾牙的重點題目。

    穆妍然傻笑著,纏在人家身上。呵呵呵,她名義上的未婚夫還真是俊美呢!睫毛長得讓女人嫉妒,男人的皮膚可以這麼「咕溜」嗎?哎唷,能不能摸一把?

    「你醉了。」

    這男人說話硬邦邦的,真是不解風情。

    「我不管,你一定要說,我第一次和奶奶見面時,奶奶居然說我不夠漂亮……」她的語氣怨懟,加上醉意,反而有種嬌嗲的媚態。

    但不解風情的冰塊男沒有回話,只用著一張快氣死人的大便臉瞪她。「我們回家,你醉了。」

    「哇,連你也覺得我不漂亮哦?」那你幹嘛吻我!她瞪人。「我只是不好意思炫耀,當年讀書時,我還是系上的系花呢,是你們長得太漂亮,不是我不夠漂亮好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回答!」

    男人一怔,不習慣有人在他面前耍賴,他低咳,把氣得在他身上亂扭亂打的她緊緊摟住。

    「我沒說你不漂亮。」

    高高在上的寧家大少,被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弄得有點兒慌了。

    「本來就是……」穆妍然嘟著嘴,臉頰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磨蹭,接著,她抬頭瞪人,一臉委屈,伸出四根手指。「喂,我是說真的,四年的系花,入學到畢業。」

    這樣的她,像只撒嬌等著人寵愛的貓,她酡紅的小臉,輕揚的嘴角,以一種最信任的姿態偎在他懷裡。寧懷合心亂了,他甚至想伸手揉揉她的頭髮。

    他深呼吸,要自己放鬆。「你很漂亮。」

    穆妍然嘴角勾起,輕易地被取悅了。沒錯沒錯,任何女人都希望被讚美!

    「算你有眼光,我下次翻畢業紀念冊給你看,省得你心裡認為我們系上只有男人,哼。」

    因為開心,也因為酒意,她語氣顯得慵懶嬌嗲。

    「回家了?」

    「嗯,回家了。」

    她醉了,所以沒注意到所有人震驚的表情,她依偎在他的懷裡,覺得他的身體好溫暖、好溫暖。

    「娟娟,我要回家了,你們好好玩唷~~」

    娟娟感動到哭了,什麼合約嘛,一定是妍然喝醉亂說話,就說她的偶像絕對不是冷情的男人嘛。

    寧懷合的手並沒有由她腰上移開,其實他可以推開她,但早就站不穩腳步的她,又能偎在誰的懷抱裡?他發現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放開她,曾幾何時,他竟屈服在如此不理智的情感之下,狼狽不堪……

    兩人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一起走出GP的宴會廳。

    離開喧鬧的會場,周圍一片安靜。

    走廊的落地窗外就是飯店的中庭,因為明天早上有戶外的婚禮,中庭已布置完成,充滿粉紅色的浪漫氣氛。

    穆妍然停住了腳步。

    「婚禮啊……」

    她有名義上的未婚夫,他就在她的身旁,但浪漫的婚禮還是離她好遠好遠。

    她抬頭,才發現寧懷合也正看著窗外,不同於她眼中的羨慕,他多了許多凝重和寂寞。

    「喂。」她出聲叫他。

    聽到聲音,他將情緒收回,並牢牢鎖進心房裡。看著她,恢復慣有的面無表情。

    或許這個男人有許多她不了解的心事和故事,但如果她是他的話,她會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如果那個人就是「雪凝」的話,不管任何阻礙,她都會把她找回來。

    她嘆了口氣,心好悶啊,也不知道在悶什麼。

    「寧懷合,我……」她知道自己醉了,呵,反正亂說話也有豁免權不是嗎?

    她笑著開口。「我可以吻你嗎?」

    喝醉不只有豁免權,也不怕被打槍拒絕。

    或許有一天,她會懊惱自己現在的衝動,然後開始尖叫,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讓她鑽進去,像鴕鳥一樣把自己藏起來。

    但此時此刻……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很寂寞、很孤獨,雖然他擁有一切的權勢,但生命裡的熱情似乎離他很遙遠。她想到那天早上的吻,那樣的熱度絕對和現在的他迥然不同,而她也忘不掉自己心裡的悸動。

    是啊,她會懊惱,但不會後悔。

    「寧懷合,我可以吻你嗎?」

    寧懷合高大的身體就在她上方,他的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居高臨下望著她。

    她赤裸著上身,展現在他面前。

    那幽黑的眼炯亮逼人,那深邃的眸光中有不再掩飾的熱情,她臉頰抑制不住地發燙,即將發生的事情讓她心兒怦怦跳。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們在走廊接吻,她頭暈目眩,等回過神來時,他們還在接吻,只是地點變成GP的總統套房。

    為什麼會這樣呢?

    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討厭。

    夜燈下,他的臉龐更加邪魅俊美,寬闊而精實的胸膛像一堵厚實的牆,牢牢地將她圍困其中。

    他緊盯著她的臉,粗糙的大掌由她腰際開始滑動,手指撫上她起伏的曲線,強勢而霸道地留連。

    「哈,會癢……」穆妍然害羞地閃躲。

    他望著她紅通通的笑臉,動情地俯身而下,灼熱的氣息席捲而來,微涼的唇再度覆住了她。

    他吻著她,吮著她怯懦的舌,虔誠得溫柔,又霸道似地掠奪。

    矛盾的情緒,就像兩人跨越界線的情欲一樣。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捨不得退離。

    她偎在他懷裡,赤裸的身軀緊緊擁抱著,分享著彼此急促的心跳。

    她眼眶暖熱,思緒很清楚也很飽滿,無論結局如何,至少此刻,她感受到他滿心都是憐惜。

    這樣已足夠。

    而她所看不見的是,在她感受到無比靜謐滿足之時,寧懷合的黑眸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陰冷、無情。

    那不是後悔。

    而是自責。

    「寧懷合,我可以吻你嗎?」

    寧懷合望著懷裡的小女人,他不確定她的要求是因為喝醉,還是蓄意的挑釁?

    他以為那天早上的事,會讓這個沒體驗過情欲的小女人嚇到連和他說話都會覺得不自在,而不是坦然笑著向他索吻。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穆妍然笑著,雙手握住他的手,眼裡的笑意明媚動人。「知道啊,嘿,我們又不是沒接吻過……」

    說著,她臉紅了。「況且,我喜歡你吻我的感覺。」

    她膽子真的很大。或許這就是讓他移不開視線的主因,他的世界太多歪歪巧巧的人,但穆妍然總是很認真、很坦白地表示自己的想法,不懂得彆扭,大方暢快,就像平靜的湖水般透澈,同時耀眼奪目。

    寧懷合舉起手,指腹輕撫她紅嫩的唇瓣,上頭的彩妝因為方才的進食已全然褪去,這是她最自然的顏色,像櫻花花瓣般的柔嫩。

    「接吻之後,如果我要求的更多呢?」

    他震驚於自己的問題,但這卻是他心裡最大的魔障。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7:38 PM

第五章

    在美國的那一個星期,讓他夜夜難以成眠的,不是新開發的度假村需要打點的環節,更不是國際的股票指數,他想的人全是她,腦中掠過她每個活靈活現的神情——憤怒、尖銳、謹慎,還有堅強,讓他無法忘懷。

    那天早上的事,每個細節、每個吻、每個碰觸都記得清清楚楚,他以為是夢,夢裡的女人容貌不用去懷疑,是她。在夢裡,他們糾纏著彼此,她以最大的戰鬥力來迎戰他這個強敵,他們翻雲覆雨,激烈地佔有著彼此,他沈溺其中,根本不願醒來……他喚的那聲名字,像夢裡糾結的情緒,只因為對雪凝的愧疚。

    如果早知道穆妍然對他的影響力,他會躲得遠遠的,不會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穆妍然很認真地看著他。「嗯……那你會不會做著做著,又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了?」

    雪凝。

    寧懷合握緊拳頭。「我不知道。」

    他感到害怕,因為在這七天的折磨中,他想的都是眼前的女人,不是雪凝。他頭一次嘗到害怕的情緒,就像關在暗房裡一樣,沒有希望,沒有光明,但這個暗房裡有他渴望的東西,所以即便沒了光明,他卻無法說服自己離暗房遠一點。

    穆妍然嘆口氣,踮起腳尖,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哎唷,幹嘛這麼煩惱呢?誰沒過去呀?唔……大概就只有我沒有吧,呵,我二十五歲了,忙著讀書、拿證照、當副總,什麼風花雪月都沒嘗試過呢!要不是和你接過吻,我都懷疑到我進棺材那一刻,會不會連接吻的滋味都沒嘗過。」

    她醉了,像隻快樂肆意的鳥兒,無拘無束著。

    她笑看著他,縴細的雙臂在他腰上縮緊,目光像寶石般璀璨懾人——

    「寧懷合,我再問你一次哦,你願意吻我嗎?」

    寧懷合看著床單上那一抹嫣紅。

    屋內微光映照,溫暖的陽光從窗簾縫隙處溜了進來,與昏暗的室內形成鮮明的對比,像一道道銀白色的彩帶,投入寂靜的房間裡。

    他坐在床沿,指腹輕撫著昨天夜裡留下的痕跡。

    那個在懷裡激動啜泣的女人,當他清醒的那一刻已經離開。

    要不是因為身體全然放鬆的滿足感,他甚至會誤以為又是一場激情無邊的春夢。

    他站起身,赤裸如雕像般,擁有完美比例的高大身材在光影處移動,安靜得像蟄伏的豹子。

    他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由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速撥鍵聯絡林主秘——

    「穆妍然呢?」

    林主秘精神抖擻得很,身為貼身助理的他就在樓下辦公室等著老闆的傳喚,呵呵呵,他當然知道寧少和寧少夫人在總統套房裡溫存了一夜,天啊,這可是寧少的大喜事呀!寧少準備迎接嶄新的未來!

    「報告寧少,穆副總今天休假,不過她剛剛有進來辦公室,現在應該還在裡面。」穆副總一定是害羞了,她個性太正直,難免難免,呵。

    寧懷合一怔。

    他突然有種被拋下的沈悶感。

    「她早餐吃了嗎?」

    「沒見到穆副總去餐廳用餐。」見電話另一頭沉默,林主秘接續道——

    「讓您替換的衣服也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套房的客廳裡。」他是貼身助理,老闆夜宿在飯店,他有總統套房的門卡是理所當然的事。

    「嗯。」寧懷合結束通話。

    他放下手機,走進浴室,一股莫名的火氣升起,他急切地想見到將他拋棄在房間裡的女人,也很想知道她哪來的膽量,敢趁著他熟睡時,頭也不回地離開?

    沒多久,寧大老闆一身西裝筆挺,清爽帥氣地來到職員辦公的樓層。

    他走到副總辦公室外,聽到裡頭傳來焦急的對話——

    「咦?副總呢?剛剛不是還有看到人嗎?」

    「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她好像說要去附近的藥房買東西。」

    「啊?副總怎麼了?不會不舒服吧——」

    寧懷合轉身離開。

    她去藥房?她怎麼了?

    他懷著不安的心思下樓,在門口逮到一早就不見蹤影的女人。

    她迎面而來,恢復以往專業幹練的形象,和昨日的嬌嗲耍賴判若兩人,她眼睛下方有著淡灰色的黑影,寧懷合心一抽,看來昨夜的歡愛確實累著了她。

    穆妍然一怔,驚訝看著站在飯店門口的高大男人。

    她快步向前,笑道︰「早,寧先生。」

    她很鎮定,彷佛昨夜的激情只是一道春風輕輕拂過,很瀟灑,很自然,沒有半點不自在。他生著悶氣,他的經驗明明比她豐富,該瀟灑應對的他,反而狼狽得不象樣。

    他伸出手。

    「啊?」她一怔。

    大老闆沒說話,存心用氣勢壓死她。

    順著他的目光,她看向自己手中的紙盒,小臉脹紅。「啊,這是——」

    「拿來。」

    穆妍然暗暗嘆口氣,只能交出手上的方盒子。奇怪,男人又不需要這個……

    他以為她不舒服,才去藥房隨便購買成藥服用,他打算看清楚是什麼藥名再來開口罵人,沒想到紙盒上一排英文字以及背後的中文說明,清楚寫著這個藥的用途——事後避孕藥。

    對於服藥的事,穆妍然的心態很正常,懷孕是大事,就算是正常談戀愛,雙方沒考慮清楚以前,都沒有懷孕的資格。

    大人物沒啥表情,反正他很習慣沒有表情,面癱的人會有什麼表情?呿。

    「呃……你昨天沒有戴那個……我想,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她吞吞吐吐解釋。

    男人沒說話,可神色森冷得讓她發抖。

    她這樣的防範措施有錯嗎?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她最好是能懷孕啦!是男人都要跪著感動她的貼心懂事!

    她面露委屈,誰知這男人居然……居然直接在大街上把紙盒打開,還拿出裡頭防潮包裝的藥片和說明書?!

    「寧先生?」

    她手忙腳亂,想搶回來又不敢搶,只能看著這個男人在大街上攤開說明書,仔細閱讀說明書中的每個用藥成分和每項說明。

    她急死了,想跺腳又想咬人。「寧先生,這藥很安全的……我還是買網絡上最推薦的牌子,而且您實在不用在大街上詳閱說明書……」

    男人不但不理她,還愈看愈起勁?穆妍然真的忍不住了,只能動手搶走他手上的東西。

    她雙手緊握著紙盒與說明書,慢慢低頭,快被自己的委屈給淹死。

    男人在她頭頂上嘆氣。

    哼,嘆什麼氣,該嘆氣的人是她好不好……

    「這藥別吃了,我們去看醫生。」

    「我不要。」

    難道要她跟醫生說「醫生您好,我們昨天發生性行為,內射沒有做避孕措施,所以請您開藥給我吃」?這樣的話她根本說不出口!

    男人皺起眉頭。「你打哪來的膽子敢這麼不聽話?」

    哼,她咬著唇,不理人。

    「你再咬嘴唇試試看,我就在這裡吻你。」

    她抬頭瞪人,沒想到一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你不信?」

    穆妍然想尖叫。怎麼回事啊,這冰塊男被外星人附身了嗎?

    「信。」

    他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瀏海,如果不是長髮盤成髮髻,他真想狠狠地揉揉她的頭髮,這個折騰他心思的小笨蛋。「以後我會帶保險套,這種藥對身體多少都有危害。」

    她抬頭,目瞪口呆。不是吧?還有以後?她原以為……

    想著,她瞬間紅了臉。

    寧懷合看著她可愛又傻愣的表情,嘴角噙著笑。「怎麼?昨天大膽索吻的勇氣怎麼不見了?」

    她想哭。

    嗚,她要戒酒,一輩子都不喝了!

    寧懷合牽住她泛涼的手,昨夜過後,他心中再也沒有選擇題了,哪怕是意志力被她折騰得狼狽不堪,他還是放不了手。

    穆妍然有些驚訝他的舉動,卻又忍不住覺得開心。

    「去哪?」

    「吃早餐,之後再帶你去看醫生,有問題嗎?」

    她搖頭,握著他的手,因不習慣的親密而羞澀地紅了臉。

    突然,她西裝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她一看,是寧家主屋的號碼。

    「喂——」

    「然然啊?你在哪裡啊?不是說好今天休假要去賞梅的嗎?我們一早起床,發現你一夜未歸,擔心死了,你可別嚇奶奶啊!」

    奶奶焦急的呼喊,身旁男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又伸出手。

    這一回,穆妍然反應很快,立刻將手機交給他。

    「奶奶,昨天然然和我在一起,等一下我們吃完早餐就會回去了。」

    大人物至少還有點常識,沒把看醫生的計劃說出來……

    「懷合?你回來了?!」

    「昨晚回來的。」

    「那……你跟然然昨晚在飯店裡過夜?」

    「對。」

    「那……不會再一不高興,就甩頭回美國了吧?」

    「不會了。」

    「好,那趕快去吃早餐吧,記得要把然然餵胖一點啊!」

    「我知道,奶奶,等會兒見。」

     結束通話,他將手機還給她。奶奶的態度很冷靜,但他很清楚,此時家裡的長輩一定開心到翻了天。

    他摟著她的肩膀,悠閑邁開腳步。

    「真要去看醫生嗎?」

    「當然。」寧懷合噙開了笑意。

    後來,早餐吃了,醫生也看了(就別提醫生問診時,她有多害羞了),藥也吃了,兩人在中午前回到寧家。

    最後,寧家的賞梅計劃,變成全家中午一起吃飯。

    寧家的女眷們齊聚在廚房大展身手,穆妍然可以當個很優秀的美食評論家,但要她下廚,呃……還是留給廚藝好的人吧!

    婆婆媽媽忙著,她這個小二廚也沒閒著,切菜、洗菜、端盤子樣樣都來,還要說笑話逗長輩開心。

    「這松露真的和我沒緣分,有一回卡在牙縫,黑黑一點覺得難看,又挖不出來,只好跑去找牙醫,牙醫不但不同情我,還說這是他第一次幫病患處理松露卡牙縫的問題,他一邊處理,一邊笑我,我躺在那張治療椅上氣到想咬他,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吃松露了!」

    她隨便抖個笑話,就可以讓婆婆媽媽笑到花枝亂顫。

    婆婆看她西裝外套沾到水,找來圍裙幫她圍上,這麼近的距離,很難不看到她兒子昨晚的傑作,就算繫著絲巾遮住也沒用。

    「廚房熱,絲巾就拿下來吧,有那些吻痕也好,如果沒有,我們還要擔心懷合是不是要去看泌尿科了。」

    「是啊然然,你們恩愛一點沒關係,不用彆扭,我老人家心臟還撐得住!」

    呃……呵呵呵,婆婆媽媽曖昧地大笑,連嚴肅的江奶奶都笑了,穆妍然陪著傻笑,脹紅的臉都不知要往哪裡擺了。別的男人會這麼喜歡啃脖子嗎?改天她應該找機會問問其它有交男朋友的同事才對!

    這頭的廚房很熱鬧,另一頭,寧家祖孫在客廳裡下棋。

    「看來然然是個很盡責的開心果呢。」寧老爺大笑。

    就算沒聽到娘子軍說了什麼,但看她們這麼開心,時時傳來笑聲,誰都會跟著開心。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她和我以為的個性不大相同。」

    孫子皺著眉頭,這眉可不是因為思考棋路而皺的,而是種失算的無奈和氣餒。

    「不喜歡這樣的然然?」

    寧懷合移動棋子,只說了一句。「小笨蛋。」

    寧老爺雖然聽出孫子語氣裡的寵溺,但還是忍不住要幫孫媳婦說話。「什麼小笨蛋,你不在的這一個星期,那孩子表面看似不在意,可每次偷偷嘆氣都被你奶奶捉個正著,你奶奶心疼得不得了,要不是我擋著,她老早就打電話去美國痛罵你一頓了!」

    寧老爺這一席話要是被穆妍然聽到,她一定會高喊「冤枉啊,大人」,這樣的冤屈連七月都會下雪!不過她當然沒有偷偷地嘆氣,就算要嘆氣也是躲在被子裡……

    在老人家的想法裡,小兩口之間是需要一點催化劑的。

    「真的?」

    果然,上勾了吧,就算是商場上陰冷得讓人畏懼的巨人,依舊難逃情關啊。

    「當然,爺爺哪時騙過你了?」呵呵呵。

    後來,寧懷合因為爺爺的一席話而無法再專心對戰,三戰三輸,向來很難取勝的爺爺,利用這次的智取,可說是大獲全勝。

    穆妍然在廚房聽著寧老爺說著自己的戰績,嘴甜地道︰「爺爺好厲害喔!」

    寧老爺笑呵呵地拿出幾張大鈔。「來,然然最乖了,爺爺給吃紅。」

    沒錯,下棋也是有賭錢的,這三局下來,寧懷合賠了不少。

    快開飯了,穆妍然受長輩之托到車庫找寧懷合。離開一個星期,這男人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長輩下棋,第二就是看車子。

    之前聽管家說,寧家的跑車一字排開,氣勢驚人,全都是寧懷合的收藏品,呵,看來男人愛車是千古不變的法則。

    不過,來車庫除了叫他吃飯,身為吃紅的一方,還是要展現勝方的霸氣對吧?呵呵呵。

    「寧先生吃飯嘍!嗯?怎麼看似不開心呢?」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意外成了爺爺的殺人凶器,她開心地將一迭千元大鈔弄成一把扇子,刻意幸災樂禍地在大老闆身旁打轉,呼呼呼,好熱好熱啊。

    此時的她已經換下身上的制服,簡單合身的大圓領T恤,配上波希米亞風的及膝裙,至於脖頸上的點點紅痕……唉,就當是季節性過敏好了。

    「哎唷,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別在意這小小的輸局,花點小錢,就當是給長輩的零用錢嘍。況且寧先生您身家百億,哪會在乎這幾張藍藍的小玩意兒呢?」

    呵呵呵,太開心了,一吐被逼著去找醫生拿事後丸的怨氣。

    寧懷合倚在車旁,手臂環胸,襯衫折到手肘處的帥氣直接破表。

    這小狐狸真的猖狂過了頭,需要治一治。他勾著笑。「而且還可以讓你吃紅呢。」

    「是啊是啊。」穆妍然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寧懷合撫了撫嘴角,笑了。「你有沒有聽過商場上的傳言,說我是一個報復心很強的男人?」

    啊?什麼意思?穆妍然一臉迷惑,但對上男人看似慵懶的眼神時,心頭忽然閃過一絲危機。

    不對,情況有鬼!

    「呃……吃飯了……吃飯了……」她拿著錢扇想要逃跑。

    可惜被豹子鎖定的獵物哪有逃跑的機會?

    男人狠狠地將猖狂的小狐狸壓制在車上——

    「啊!」她尖叫,藍色大鈔散得四處都是。

    「你能逃去哪裡?」

    「不——」

    寧懷合扣著她輕巧的下巴,俯身而下,猛烈地吻上她誘人的紅唇。

    救命啊……

    他吸吮著她的唇,瘋狂地纏綿,她幾乎無法呼吸,若說昨夜的激情還有八分醉的迷糊,現在的她就有著百分之百的清醒!

    她的手不自覺揪著他的衣服,想推開他,但被吻到失去力氣,小手只能軟軟地搭在他的肩頭上。

    寧慶合滿足於她唇瓣的香甜,大掌早已放肆撫上她誘人的縴腰,甚至直直往上,拉下她的胸衣。

    穆妍然嚇壞了,這裡不是車庫嗎?任何人都有可能進來呀!她抖著聲音。「要開飯了……晚上好不好……」

    寧懷合勾唇,像豹子般舔過她顫抖的紅唇。「晚上和現在無關。」

    說完,男人的吻又纏了上來,利落鬆開她胸衣的扣環,大圓領T恤被他胡亂掀扯,她抵著冰涼的車身,任由精蟲充腦的男人在她白皙的胸頸補印上更多火熱的紅痕,偶爾伴隨著些微的刺痛,嗚,他真的很愛啃人。

    她清楚感受到男人的迫不及待,不過她沒忘記這裡是車庫,這種被「抓包」的恐懼感刺激太大,讓她忍不住再度開口提醒。「寧先生……要吃飯了……」

    他勾著邪魅的笑,伏在她的耳邊,沙啞地調情。「我在吃你,你看不出來嗎?」

    我的媽啊,這是人話嗎?不要臉、不要臉……

    男人狂肆笑著,根本連讓她尖叫的時間都沒有,他打開車門,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扔進休旅車的後座,穆妍然簡直嚇壞了!

    車震?嗚,她經驗少,不能受這麼大的刺激啊,老大……

    她狼狽地斜躺在後座座椅上,驚恐地看著男人正在扯襯衫、解褲頭。

    「老大,三樓有床啊……」

    她抗議歸抗議,心臟卻是怦怦跳,還有種氣死人的期待……

    「來不及了。」

    「老大,有大人……有大人……」

    這是一種既興奮又害怕的感覺,她紅著臉,敏感的嬌軀因期待而微微摩動著。

    「放心,長輩心臟受得了。」

    嗚嗚嗚,他怎麼跟奶奶說一樣的話……

    寧懷合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淚眼,俯身而下,吻上她醉人的甜蜜。

    結束之後,他總是捨不得離開她溫暖的身體。

    身上躁動的欲火再次獲得全然的滿足,她像貓兒般,性感地喘息。

    他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低頭看著她。

    「舒服嗎?」他問。

    穆妍然瞼一熱,想起方才狂烈的分分秒秒,含糊道︰「嗯。」

    她有些不想承認,因為那可能會讓他太驕傲,哼。

    「別忘了,你答應晚上還要陪我的。」

    她瞪大眼,驚呼。「你還要?!」

    男人笑了。是啊,他也覺得自己似乎太過衝動,就像青春期的男孩。

    「你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嗎?」

    女人紅了臉。

    而男人霸道的吻,再次溫柔地封吻住她。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8:05 PM

第六章

    所以說,和自己的大老闆曖昧有什麼好處呢?

    她心底一直把自己和寧懷合的事定位在「曖昧」上頭,畢竟同居兩個月,滾床單滾了四十多天(扣除他人在美國的那個星期,和每個月親戚報到的日子),這還不包括有時一天不止滾一次……

    但哪怕這麼的「熱鬧」,他們並沒有任何親密的告白。

    「我喜歡你。」沒有。

    「我愛你。」神經病。

    「我想你。」……麻煩再多加兩個字。

    是的,那男人對她說過的親密話,最多就是五個字——「我想要你了。」

    她是理智大過一切的女人,凡事只講眼見為憑,所以她在事業上如魚得水。對於和寧懷合的進展,頂多就從「寧先生」變成「寧懷合」,真要把他們關係硬歸類在「戀愛ING」?

    哦,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出門了。」

    「等我一下,我去抱抱小缸先生——」面對愛貓,她有一股腦兒的熱情。

    自從住進寧家後,她和小缸先生的互動變少了,更不可能讓它在七點進房吵人,小缸先生只能在房門外喵喵叫。很多次房間裡在「嗯嗯啊浮」時,它喵到聲音分叉也沒人幫它開門,兩個月下來,小缸先生都快變成怨貓了!

    她對貓有熱情,但身旁的男人沒有。

    穆妍然還沒動作前,某人精壯的手臂就纏上她的腰,硬是將她拖走。

    「貓在掉毛,別弄得我一身也都是毛。」

    因為他很愛抱她,所以呢,如果小缸先生的毛沾到她身上,免不了也會沾到他身上,這個潔癖男受不了。

    「一下下就好?」

    「不行。」

    「哼,那就別抱我啊……」她嘟囔地抱怨。

    男人睥睨著懷裡的女人。她會主動抱貓,就沒見過她主動抱他,大老闆搖頭。

    「真不知你膽子是從哪來的。」

    她聳肩,沒聽過「膽子險中磨」嗎?

    穆妍然遠遠地和廚娘懷裡的小缸先生揮手說再見。小缸先生,我晚上回來再抱你喊!

    大老闆不甘被冷落,挑明地問︰「回答問題時間,世界末日只能帶一樣物品走,你會選貓還是選我?」

    她是笨蛋才真的去二選一,這是陷阱,幼稚鬼的陷阱題!

    「都世界末日了,我選誰有什麼用?自我毀滅比較乾脆吧!」

    她覺得自己的答案很棒,才不管身旁男人的表情瞬間黑掉……

    「當然是選我,在末世要找個能力強的人,才會成為最後的勝者。」大老闆決定把話和小笨蛋說個清楚。

    她能說什麼呢?只能說這個幼稚鬼科幻小說看太多。和貓吃醋?哼,大人物只是不喜歡人家冷落他罷了!

    「對對對,應該選你才對,你這麼厲害,救我和小缸先生還是半個地球的人絕對都綽綽有餘!」開玩笑,她虛與委蛇的功力也不是磨假的。

    大老闆當然明白小笨蛋只是在唬弄他。

    他搖頭,撥弄著她的瀏海,在她耳邊沈聲威脅。「晚上你就知道了。」

    穆妍然聳肩,沒在怕的,反正不管有沒有威脅,晚上他一定都會讓她徹徹底底「知道」。

    好嘍,回到剛剛的話題——和自己的大老闆「曖昧」有什麼好處呢?

    第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搭順風車上下班。由於GP新開發的度假村地點選在宜蘭,前置作業由寧總裁親自坐鎮,他將留在GPTAIPEI處理相關事務,因為如此,穆妍然可以搭順風車去上班,不用一人開一輛車,那樣一點也不環保,反正寧懷合的司機會負責開車,不坐白不坐。

    經過寧家院子時,寧老夫人正在院子裡照顧她的花花草草。「然然,來,奶奶送你一束花,紅紅黃黃綠綠的,你看多朝氣啊!」

    寧家的長輩對她真的很好,婆婆媽媽們更是以養胖她為第一要務,有時想想,她不是真正的寧家媳婦,她和寧懷合不會有婚姻,這場騙局若是有一天東窗事發,長輩鐵定會很難過。

    「謝謝奶奶,花好漂亮,我又可以拿去辦公室讓同事們羨慕了。」接過小小的花束,她輕輕抱了下奶奶。

    寧老爺也在一旁搭話。「下班後就早點回家陪爺爺下棋啊,你需要好好磨練磨練,心慈面軟成不了大事業。」

    是的,她成了爺爺的練棋對象,在失敗中慢慢練功夫,雖然爺爺說是要訓練她的心機和手段,但誰都看得出來,擺明著孫子打不贏,就挑她這顆軟柿子下手。

    穆妍然哇哇叫。「不要不要,爺爺太厲害了,再多十個我也打不贏啦!」

    她耍賴,惹得長輩哈哈大笑。

    身旁的男人很習慣這一切,身為家中的長子,長輩對他有期待,在他面前總是和他有一段距離,但對他們的貼心小棉襖可不一樣了,連在日本投資生技產業,偶爾會回來探親的懷哲都要吃醋了。

    「上車了。」

    寧懷合永遠都是缺乏耐性、主動催人的那一個。

    「爺爺、奶奶晚上見!」她熱情地揮手。

    「感覺你才像是親生的,我是撿來的。」

    才坐上車,小氣鬼就抗議了。

    穆妍然女王攻上身,很豪氣地拍拍他的肩膀。「唷?打哪兒可以撿這麼帥的小帥哥?我也去撿一個回家玩。」

    男人很沒幽默感,挑釁不得,立刻傾身而來,送上霸道的一吻。

    「撿來玩?我天天讓你玩還不夠?」

    不懂幽默感,但說話很肉麻,也不怕前座的司機大哥和林主秘會嗆到咳嗽。不過事實上,他們老早已練就一身目不斜視的真本事。

    穆妍然忙著拉開兩人的距離,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丟人現眼。「夠夠夠,絕對夠,是太多了……呵……」她可以是女王攻,也可以一秒變畏縮的小老鼠,彈性自如。

    當然,除了上下班有人接送,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吃得好。

    以往她會在飯店員工餐廳搭伙,現在大老闆坐鎮GPTAIPEI,飯店裡各餐廳的主廚當然卯足了勁討好,他們自己排班,天天幫老闆準備豐盛營養的午餐,她身為同辦公室的人——是的,飯店住宿率高,職員辦公樓層只有兩層,再多也沒有了,原本要在其它樓層為大老闆獨立一間辦公室,但大老闆大手一揮,甘願和她擠在一起。所以當老闆吃香喝辣時,也不會少她一份。

    這時候她就很不平了,什麼時候見過各大主廚這麼貼心過?大概只有試新菜時,才會想到她這根美食家舌頭。

    果然,她只是GPTAIPEI的副總,而寧大人可是GPASIA的持有人,孰輕孰重?立見真章!

    「嘟著嘴吃飯會比較好吃嗎?」

    今天吃川菜,主廚把畢生的功力都端出來了。

    但桌上的口水雞讓她有種淡淡的憂傷,口水雞是一道厲害的冷盤菜,因為口感層次豐富,讓食客吃完後還會口水直流,所以才取名「口水雞」。最大的特色除了肉質滑嫩,咀嚼在嘴裡那甜中帶辣、辣中含香、香中出麻的滋味,絕對讓人回味無窮。

    穆妍然聳肩。「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公平罷了,之前我請李大廚幫我弄道特調口水雞解饞,他都說沒空!哼,這些只會找我試新菜的家伙。」

    大老闆揉揉她的頭髮。「吃什麼醋?只要跟著我,吃香喝辣通通有。」

    她嘟著嘴,就是不甘願。

    「你不信?」

    「……」

    不褒功頌德的結果,就是被當飯後甜點,抓進懷裡痛快吻一場,還把她的髮髻給弄亂,吻得她七葷八素,氣喘吁吁,這個混蛋!

    「要不要試試看辦公桌?」男人在她耳邊低語,嗓音性感又撩人。

    她嚇死了,火速逃離他懷裡。

    「你……無恥!」精蟲充腦的無恥男!

    男人得逞地大笑。

    這個男人絕對不是正人君子,她不認為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反正閃遠點就對了,別真的被他按在辦公桌上「嗯嗯啊浮」,她沒糗死,也會被手下的助理笑一輩子!

    不過說來這精蟲充腦的男人,在工作上的能力卻是讓她驚嘆的,度假村動工前,有許多的事要協商,有時在台北開會,有時會直接到宜蘭工地現場,她跟在一邊旁聽學習,愈聽愈覺得這個男人根本是為了拓疆擴土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他思緒清楚,聰明果斷,如果說她在工作上如魚得水,那寧大老闆就是神等級的了。

    也因此,她總是眼冒愛心,表示崇拜,同時心裡也替他的敵手哀悼,遇到這種無敵大BOSS,有血有淚的人都會掬一把同情淚。

     下午,他們來到宜蘭,除了談判桌上的強勢,今天還見識到他和包商在料件上的爭辯,這男人不單單只是在辦公桌後看報表下指令的,工序和市場行情在他心中早有一套完整的規範。

    議價會議結束,寧大老闆再度獲得主場優勝。

    「你好厲害喔。」她扯扯大BOSS的西裝衣角,表示崇拜。

    「真的?」

    「嗯,真的!」她用力點頭。

    結果讚美的後果是,她又被大老闆拉進懷裡狂吻一場,完全不顧手下和包商在一旁圍觀。

    「寧懷合,旁邊有人啦!」她推開他,紅著臉抗議。

    他只是靜靜望著她,眼神熾熱。

    明明已經吻過好幾萬次了,可他一個眼神,卻依舊能教她心跳加速。

    她勾著笑,小臉藏進他懷裡。「喂……別一直看著我。」

    寧懷合的雙手在她腰上縮緊,俯身,淡淡的嗓音在她耳旁輕輕傾訴。「情難自禁……」

    哇!

    說沒嚇到是假的,除了「我想要你了」,「情難自禁」是最新的情話。

    不得不說,她現在的感覺……爽極了。

    諸如這些有點平淡又有點刺激的生活,就是這兩個月來的寫照。,

    她似乎有點沈溺其中了。

    她開始覺得,身旁的男人沒有像過去那樣讓她覺得不自在了,雖然他性格依舊冷漠,可至少在面對她時,眼神有著滿滿的笑意。

    就算她知道和諧的性關係是促成他們更加親密的主因,可她並不討厭。

    而寧懷合似乎也在無形中,漸漸改變了她的習慣。以前獨來獨往的她,現在習慣有人在身旁陪著,陪上班、陪吃飯,也習慣在某人懷裡才能安眠,習慣他的氣息,甚至習慣他的霸道,連看他和小缸先生對峙都是種快樂。

    只是有一點她一直不明白——

    「到台北後,司機會送你回家。」

    「嗯。」

    每天總有個不特定的時段,他會離開兩到三個小時。

    但奇怪的是,他面帶笑容地離開,回來後卻變得陰鷙古怪,還會帶回一股淡淡的醫院消毒水味,以及讓人無法碰觸的距離感,就像回到兩個月前,她所面對的那個冷酷的男人。

    每每這個時候,她都想問自己,這陣子和寧懷合和平熱絡的相處氣氛,會不會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她不愛挑戰別人的脾氣或底限,遇到這情況,她會選擇下樓找爺爺下棋、找長輩聊天,會把三樓的空間留給他沈思。之後,他會下樓,牽著她的手回到房裡,吻她、抱她、要她,宛如剛剛他的陰鷙古怪又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要不是她有健全的心態和理智的思路,準會被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性格搞到神經錯亂。剛開始發現時,雖然也會好奇,但基於尊重,並不多做詢問。只是隨著日子愈久,兩人之間的牽扯愈來愈曖昧,她似乎無法再安撫自己視而不見了。

    車子回到台北後,寧懷合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下了車,他沒和她說再見,便搭上出租車離開。

    如果不是蓄意隱瞞,可以請司機先送他過去,再送她回家不是嗎?她深覺不安,卻只能放在心裡。

    「林主秘,我想先回我媽那邊。」

    剛才買了宜蘭有名的蛋糕捲,媽媽和寧家的長輩都喜歡這家的小點心,在回寧家前,她想先送回穆家主屋。

    對穆副總臨時的計劃,林主秘有點為難。

    難道寧少剛才凝重的表情,讓穆副總不開心了?

    其實回台北後,寧少原本想先返回主屋,晚飯過後他再去醫院,只是沒想到才剛出雪隧,醫院就來電通知方小姐有些狀況,希望寧少能夠過去一趟。

    重情是好,負責任的態度是好,但身為旁觀者,實在是不忍看寧少為了方小姐自私的選擇,要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去陪葬!

    他不懂寧少的心裡是怎麼想的,說句自私點的話,寧家有能力可以繼續給予方家無限的醫療資助,但寧少應該要回到生活的正軌,對另一個女人負責,而不是談什麼狗屁利益的交換協議。

    雖然他不是當事人,但光想都會覺得害怕,如果有一天穆副總知道方小姐的事……唉,她個性正直,不會去委曲求全,寧少是否有想過被發現的後果?

    「寧少會希望穆副總先回家的。」

    穆妍然漾著微笑,指指她手上的蛋糕捲。「我媽很期待這個,還是先送回去吧。」

    「穆副總——」

    「林主秘,我很快就會回去了,寧先生要兩到三個小時後才會回來,我會趕在那之前回到家的。」

    聽穆副總的語氣,絕對不是不在意。林主秘暗暗嘆了口氣,指示司機先載穆副總回穆家。

    穆妍然不喜歡有壓力,她讓林主秘和司機先離開,不用等她。

    她走進富麗堂皇的穆家主屋,自從搬離之後,對自己從小待到大的家反而有種不熟悉的感慨,或許在她的心裡,這個只有爺爺無止境要求的家,都比不上她吳興街的小公寓。

    經由管家通報,母親急忙由廚房衝出來,對她又是抱又是摟,雖然沒辦法正面迎戰爺爺對她嚴厲的管教,但母親一直是她溫暖的避風港。

    母親緊緊握著她的手,拋出女兒每次回「娘家」,她必問的問題。「妍然你好嗎?寧家的人對你好不好?寧先生對你好不好?」

    她都會不厭其煩地解釋。「媽別擔心,我很好,長輩們很疼我,寧先生也很照顧我。」

    母親摸摸女兒水嫩的臉頰。「氣色很好,好像還圓了點,看來是不錯。」

    穆妍然捧著臉頰,哇哇尖叫。「天啊,媽說得這麼含蓄,該不會其實我已經胖到不像話了?嗚,我該怎麼辦,媽不知道,寧奶奶和江奶奶兩個人聯手特熬的補品有多美味!」

    她不僅是寧家的開心果,也是穆家的開心果,從小到大,她都不喜歡讓別人為她擔心,她發現只要她笑,所有的人都會認為她過得很好,因為可以讓長輩們放心,所以她很常笑。

    「不會的,你之前太瘦了,現在這樣剛剛好。」

    看著逗趣的女兒,母親笑著回應。

    穆老爺知道孫女回來,從書房走出來,第一句話就關心經營權的問題。「妍然啊,轉讓手續完成了嗎?都已經兩個月了,速度似乎有些慢,我的人還等著進駐到GP去呢。」

    等經營權拿到手,爺爺由穆氏地產那邊挑選的人會到GP,但這並非她所願見,原GP各部門主管盡忠職守,她不喜歡爺爺調動人員的計劃。

    「爺爺,GP並沒有缺人。」

    穆老爺皺眉。「你啊,什麼都好,就是野心不夠,經營權都拿到手了,沒道理不用自己的人去管理。」

    穆妍然沒說話。

    「該不會是寧懷合後悔了吧?」

    「當然不是。」

    「如果不是,就快點把事情辦好。」

    她沉默不語,她原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只是在這樣的環境成長,不被推進「戰場」都難!想讓耳根子清靜,想讓媽媽好過些,想讓家裡氣氛不要烏煙瘴氣、吵鬧不休,就只有順從爺爺的想法。

    但對於經營權的事,她似乎開始動搖,她不想再遵循爺爺的想法,比起GPTAIPEI被爺爺鬥到不得安寧,她寧願維持現狀。

    「怎麼不說話?有這麼難嗎?乾脆我讓律師直接去處理就好!」

    女兒沒說話,公公繼續緊迫盯人,妍然的母親難得拿出勇氣勸道︰「爸,妍然才剛回來,連一口水都還沒喝呢,您讓她休息一下吧,有事能不能等吃完晚飯後再說?」

    穆老爺重重嘆了口氣。「你妹妹不聽話,你可別有樣學樣!」

    說完,就轉身走回書房。

    「想吃什麼,媽媽來準備?」妍然母親拍了拍女兒的手背。

    穆妍然搖頭。「不了,我還要趕回去呢。我是臨時決定回來的,也沒和長輩們說,不能讓他們等我回家吃晚飯。」她偎在母親懷裡,可惜不能留下來,她真的好想念媽媽炒的宮保雞丁。

    天才剛黑,她搭出租車回到寧家,時間剛好兩個小時,也如她所預想的,寧懷合還沒回到家。

    不過長輩沒詢問的態度也讓她覺得好奇,兩個人明明一同出門,寧家長輩見她一個人回家,居然也沒問她「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這真是不合常理的詭異。

    於是她決定試探一下。

    「奶奶,懷合有事出去兩、三個小時,等一下就回來了。」

    奶奶只是「哦」了聲,臉色微變,立刻轉向其它話題。「然然啊,那個蛋糕捲先切一點給奶奶解解饞吧,這小玩意兒還真好吃呢。」

    奶奶閃躲的態度讓她明白,長輩們對寧懷合每天固定消失兩、三個小時的事,其實是清楚的。

    而且他身上有很明顯的醫院消毒水味道,不會有錯。

    晚餐後,穆妍然在廚房幫忙泡茶,今天很罕見的,已經超過三個小時,寧懷合卻還沒回家。

    寧母在一旁切水果,熱絡地和她聊著,她一句一句搭著話,因多年的社會歷練,哪怕是心不在焉,別人也難以察覺。

    「媽,我能問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

    「媽……家裡有親朋好友,或是誰有長期的疾病而住在醫院的嗎?」

    寧母一怔,拿水果刀的手頓住,她緩緩抬頭,臉上的表情既驚訝又驚恐。「然然你為、為什麼會這麼問?」

    穆妍然心裡一緊。「寧先生身上都會有醫院的味道——」

    接下來的事情,彷佛就在那一、兩秒之間,任誰都無法反應,心情激動卻又必須強裝鎮定的寧母,竟不小心將水果刀劃上自己的手掌虎口,頓時,鮮紅的血液噴發出來,血流如注,嚇壞了兩人。

    寧母有暈血的老毛病,她連面對健康檢查的抽血過程,都要先做好一陣子的心理建設,何況是這麼大量血染的畫面!她眼前一黑,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穆妍然衝向前,著急喊道︰「媽!」

    她緊急抽了張紙巾,直接壓在婆婆的傷口上,傷口割得深,血流得又急又快,她直接加壓,一張一張的紙巾不斷被血染紅。

    這個時間,爺爺、奶奶在書房,而寧家長輩喜歡清靜,家裡除了管家,其它幫佣都沒住在家裡,廚娘、司機、清潔工和園丁都是上下班制的,不過今晚管家有事外出,樓下只有她們兩個……

    「然然,我跟你說,懷合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寧母慘白著臉,人都快要暈厥了,還急著安撫媳婦,如果然然發現方小姐的事,如果然然發現方小姐的事……她根本無法想像——

    「然然,你聽媽媽說,我好久沒看到懷合這麼開心過,他對你……他對你……」

    穆妍然搖頭,心思根本不在婆婆的解釋上,血流得真的太快了,她用力壓也止不住。「媽,你別說話,我先送你去醫院!」

    兩個老人家在書房裡,穆妍然不想浪費時間去驚擾,她拿了皮包,扶著虛軟的婆婆走到車庫,她的車在公司,如今只能開寧懷合的車,她取出感應芯片,開了車門,將婆婆扶進車子裡,然後上車,將法拉利跑車利落開出寧家主屋,往醫院狂飆。

    醫生初步了解狀況後,判斷是虎口神經血管斷裂,必須緊急進行接合手術,同時立即將寧母直接送進急診手術室。

    這種顯微手術耗時較久,穆妍然坐在手術房外的座椅上等待,因已過了醫院的探訪時間,所有進進出出的人員都必須由急診室出入口進出,她看著人來人往的民眾,腦子依舊一片混亂,握著手機,甚至不知道需不需要通知寧懷合……

    她心好空,有一股沈悶的火氣在胸口醞釀著。如果一個人習慣頭也不回地離開,連晚歸都不用通知,這樣任性的人,要怎麼對他擁有期待?她以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以往前跨進一步,不過這大概是自己的想像吧,寧懷合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寧先生,不可能是與她相知相守的寧懷合。

    她握緊手中的手機,淚水在空洞的眼眶裡打轉,是無助吧……或許在日常生活的甜蜜假象中,她對這個男人有了想法,她真的笨得喜歡上他——

    突然,穆妍然一驚,竟看見寧懷合正往急診室的方向快步走來,懷裡護著一名她沒見過的老婦人。

    人來人往之間,他並沒有注意到一旁座位區的她,他神色似放鬆,又似凝重,擁著老婦人疾步而行,老婦人掩著面,情緒激動。

    她站起身,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腳步已經跟上前去,她小心翼翼保持著安全距離,跟著上了二樓,過了護理站,再直直往前走,直到走進玻璃門後的呼吸照護中心,那迎面而來的味道讓穆妍然停住了腳步,看著他們的背影,進入一間單人病房。

    「您是方小姐的家屬嗎?恭喜了,這真的是奇蹟呢!」

    一名護理人員對她開心道喜,她大概誤以為跟在寧懷合後頭的她,是與他們一同前來的,穆妍然茫然回視,護理人員一怔,才發現自己誤會了,立即道歉。「不好意思,我以為您是跟方媽媽和寧總裁一起過來的。」

    穆妍然看著護理人員離開,雙腳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挪動。

    其實答案就在眼前,關於寧懷合每天消失三個小時的原因,只要走進病房就能解開謎題。

    她不是一直很好奇嗎?怎麼才差一步的距離,她卻遲疑了……

    彷佛那是潘多拉的寶盒一般,如果開啟,會召來幸運還是不幸?如果開啟了,她和寧懷合之間,又會變成怎麼樣?

    突然之間,這兩個月來所有的美好,所有的親暱,所有的親吻擁抱,哪怕是幼稚的鬥嘴,都有如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一幕幕播放,她想起今天中午在宜蘭吃當地特色菜時,他們的對話——

    「我約了醫生,晚上吃完飯就過去。」

    「怎麼了?」

    「你早上在咳嗽不是嗎?」

    「還好啦,多喝水就好了。」

    「不行。」

    「呿,我不喜歡看醫生!你不能這樣浪費醫療資源,上次那個婦產科也就算了,我這次只有小咳一下下,也不一定是感冒啊……」

    「咳嗽會阻礙我吻你,還有問題嗎?」

    這男人每每突然神來一筆的曖昧,哪怕是霸道得很欠扁,都會讓她覺得很幸福,天啊,愚蠢的幸福,愚蠢的愛情,愚蠢的女人,她雙手在身側握拳。

    她必須清楚,這男人沒和她承諾過任何事,哪怕他們之間的關係已是如夫妻般的親密。

    她不懂他的想法,或許那些親密,對她來說是夫妻行為,可對寧懷合而言,是不是只是協議底下的附注條款呢?除了名義上的,連實質上的關係都要比照辦理?

    她真的不想把事情想得這麼不堪,男歡女愛,你情我願,但這種無能為力的沮喪感,為何卻繞在心底揮之不去?

    穆妍然轉身,選擇離開——她沒有勇氣打開這潘多拉的寶盒。

    到了一樓的急診室,寧母剛完成手術,已被安置在一旁的休息室休息,穆妍然按護理人員指示來到休息室時,半掩的休息室內傳來寧家長輩急切的交談聲,原來爺爺、奶奶都趕到了。

    「然然怎麼會知道方雪凝的事?」

    「媽,我也只是猜測,否則然然怎麼會問起懷合的事情來呢?」

    「你們都別猜了,然然是這麼聰明的孩子,她和懷合之間又是那樣親近,怎麼不會察覺呢?怪就怪在我們懷合太三心二意,如果然然被氣走,傷心的也只有我們這些長輩!」

    「老頭子,不會的,懷合會喜歡然然的!然然現在還不清楚,我們繼續瞞著她就好,一定不會有事的!要是懷合把然然氣走,這個孫子我也不要了,送給方家算了,我不要了……」

    「媽——」

    裡頭氣氛很低迷,甚至還聽得到奶奶低低的啜泣聲。

    穆妍然雙手捂住臉,是啊,她也想把事情想得簡單點,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怪就怪在我們懷合太三心二意,如果然然被氣走,傷心的也只有我們這些長輩!」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是她的問題,她沒管好自己的心。她是理智的女人,凡事只講眼見為憑,樓上的潘多拉寶盒和爺爺奶奶話語間所透露的,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穆妍然放下手,用力呼吸,以最和善的笑容走進休息室。

    「爺爺、奶奶你們來嘍?你們怎麼會知道的?媽,對不起,我剛去化妝室。」

    寧家長輩們見到了她,全把剛剛的擔憂都藏起來。

    寧老爺子佯裝沒事,笑著說︰「發生這麼大的事也沒說,管家回來看到廚房的血跡,以為壞人跑進家裡來了,幸好管家夠冷靜,調了院子的監視器才知道淑茵受傷了,之後又看你把車子開出去,透過關係查到在哪家醫院才知道狀況,真是嚇壞我和你奶奶了。」

    穆妍然邊看著婆婆的傷勢邊道歉。「我那時真的只想到要快點去醫院,也怕爺爺奶奶受到驚嚇……媽,你還好嗎?」

    寧母用沒受傷的手握住媳婦的手。「我沒事,然然也嚇壞了吧?」

    寧老夫人拍拍胸口。「幸好有我們然然在,淑茵有暈血的老毛病,要是一個人在廚房,我都不敢想像後果會有多可怕。」

    寧老爺子點點頭表示贊同。

    穆妍然垂下眼簾,如果她不要提到那件事,或許就不會讓婆婆嚇到割破手……

    「媽,對不起,你在切水果,我不該嚇到你。」

    寧母搖頭。「沒事的,媽沒事。」

    此時,所有人皆有默契地沒提到寧懷合。

    雖然寧母的手術順利完成了,但依然要按時回診和復健,等寧母暈眩緩和後,一群人返回寧家。

    這一夜,寧懷合並沒有回家。

    穆妍然躺在大床上,手機就放在床頭櫃上觸手可及的距離。

    她咳了兩聲,突然想到寧懷合原本今天晚上要帶她去看醫生的。

    她閉上眼,嘲諷的笑意在嘴角淒楚地扯開。

    她睡著了,只是在半睡半醒之間,她最掛念的還是寧懷合會不會打電話回家——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8:21 PM

第七章

    二樓呼吸照護中心的VIP病房內顯得喜氣洋洋,因為一個星期前,昏迷兩年的病人奇蹟甦醒了。

    「懷合。」

    寧懷合站在窗邊,聽到呼喚,他收回神,坐回病床邊的位子。

    「你醒了?才睡不到一個小時呢。」

    方雪凝甜甜笑著,比起第一天全身關節不協調,連話都說不好,今天的狀況又進步了許多,頭痛也日漸改善,但因為心理因素,無法熟睡的問題繼續困擾著所有醫護人員,一般的安眠藥無法給予她有效的幫助,對於用藥問題,醫療小組尚在研議中。

    「我睡了兩年,怕再睡下去又會沈睡不起。」她握住他的手。「你會一直陪著我對不對?」

    寧懷合望著她瘦弱蒼白的手。「當然。」

    方雪凝太開心了,根本沒注意到她身旁的男人一身的疲憊,不是體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荒蕪。

    她充滿愛意地凝視著她的愛人。「護理人員說,這兩年來,只要你在台北都會每天來看我,就算出差去了海外,也不忘關心,她們都很羨慕我,遇到這麼愛我的男人,我也覺得自己好幸福。」

    寧懷合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你愛我嗎?」

    「你說呢?」

    方雪凝想了想,清醒了一個星期,除了體能重新開機外,過去的回憶也逐漸回籠,包括好的,也包括不好的,她想起她耐不住寂寞,背著懷合和一個在酒吧裡認識的男人交往,以及那年聖誕夜所發生的事。

    那是很糟糕的想法,因為懷合沒有如約回來,她以為紙包不住火,懷合知道那男人的事才生氣不願回來,所以為了挽回懷合對她的愛,她才燒炭自殺。表面上,所有人都以為是愛情的不順遂逼著她走向絕境,可實際上,這只是她的一個手段,只是後來她沒辦法控制悶燒的情況,導致如此慘烈的後果……

    她錯了,她錯了太多太多,她知道這兩年懷合不離不棄地照顧她,不放棄任何希望,想盡方法要她醒過來,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就代表他真的在乎她,深愛著她,她氣自己當年做的那些事真的太愚昧了。

    「我愛你。」

    她的情人有多少實力她怎會不知道?不過無所謂,哪怕懷合知道那些錯誤的事情,只要她說清楚,只要她誠實面對,懷合一定會原諒她的,畢竟他這麼愛她不是嗎?

    「懷合,當年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和別的男人牽扯不清——」

    「我知道。」

    方雪凝一怔,雖然自己懷疑過,但一旦被證實時,還是讓她覺得很驚訝。「你知道?」

    寧懷合沒說話,不遠不近的距離感與不慍不怒的態度,都讓方雪凝為之恐懼。

    「懷合,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那樣不懂事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不能不要我,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她說著,聲音因激動而愈漸高亢。

    寧懷合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狂亂的眼神。「你先休息,我不會走。」

    「真的?」

    他點頭。

    「陪著我。」

    「好。」

    方雪凝安心地閉上眼,緩緩睡去。

    寧懷合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起身,又走回窗戶邊。

    心緒是空洞的,在這個空間裡,他無法思考任何事,像有道無形的城牆將他封鎖在其中,他連呼吸都覺得揪痛。彷佛急著抓住某些事,卻怎麼也抓不住,頭一回,這一個擁有全世界、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心裡有了恐慌和不安,還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沮喪感。

    沒多久,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林主秘走了進來。

    度假村計劃迫在眉睫,一日也耽擱不得,由雪凝清醒那日起,雖然有二十四小時的照護人員,他仍舊沒辦法離開醫院,主因也是雪凝剛恢復神智,只要沒見到他,會變得很躁動,她情緒特別敏感,不宜遭受刺激,他就像她的穩定劑般,一步也無法離開。

    所有的報告和文件,乃至生活上的必需品皆由林主秘送到病房。

    病房旁邊有一間VIP專屬的家屬休息室,晚上他會在那裡休息,由專業的看護看守雪凝,雖說如此,他也必須提高警覺等著雪凝的叫喚。

    在他離開的這一個星期間,主屋沒有任何一通詢問電話。

    一向都是如此,他時常台北、美國兩地跑,家人也從不會去追蹤他的行蹤,家就是一個避風港,他需要時,那個避風港永遠都在。以前他不會特別留心家裡的狀況,可現在不同了,因為多了一個會牽動他心緒的人。

    林主秘輕聲報告事情,寧少不能離開醫院,所有和包商以及政府部會主管的會議都暫時由他代理。

    寧懷合簽核完所有的文件,鋼筆在手心中握緊,糾結了一個星期的問題,還是決定問出口。「她呢?」

    「寧少是指?」林主秘選擇裝傻,也算暗暗替穆副總出一口氣。

    寧懷合沉沉地念著她的名字。「穆妍然。」

    她名字的每一個字都艱難到幾乎讓他無法說出口,每一個字都揪提著他的心,有多次他曾經試圖撥通她的手機,只是想聽聽她平靜又帶點俏皮的嗓音,有多少次他幾乎承受不住那樣的騷動,想不顧一切離開醫院。

    他多想知道她好不好?多想知道她咳嗽的狀況是不是已經改善?沒他盯著,她會不會自己去看醫生?也想知道她棋藝有沒有進步,還是被爺爺壓著打?或者那只貓有沒有纏著她——

    但,他曾經承諾會照顧雪凝,哪怕她曾經背叛過他,但卻也因為他的失約,讓雪凝做了傷害自己的舉動,如果那天,他如約回台,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遺憾的事。他對雪凝有愧疚。

    寧少的表情深沈得讓人無法猜透他的真心,可林主秘一點也不想當傳訊韻,如果寧少真的在乎穆副總的狀況,他應該離開醫院回家,而不是這麼貪心,想彌補方小姐,又想緊抓著穆副總不放。他是下屬,管不著老闆的想法,只是看著寧少這樣苛求自己,也等於是折磨穆副總……他有眼睛,看得出他們對彼此的吸引力。

    林主秘恭敬回答。「寧少,穆副總並沒有負責度假村的事,我不清楚穆副總的行程,如果寧少想要了解GP的營運狀況,我會立即請穆副總準備一份完整的報告,待我明天返回飯店取回。」

    寧懷合沒吭聲,手掌在褲子口袋裡緊握。

    他淡然開口。「不需要。另外,讓穆妍然接手度假村的事,有問題就讓她直接和我聯絡。」

    林主秘低頭藏住驚訝。「寧少在醫院時也可以嗎?」

    「對。」

    如果寧少連回避都不想,或許大家都想錯了?難道寧少的心裡根本沒有穆副總的位置,現在方小姐醒了,兩人又回歸到公事上的關係?

    「是。如果寧少沒其它事,我先出去聯絡事情了。」

    林主秘灰心地離開。

    不過他永遠都不會懂寧懷合的想法,他只是想透過更多的牽扯,讓他的生活裡保有穆妍然的氣息。

    已轉震動的手機在此時有了動靜,他按下通話鍵——

    「媽。」

    「你在哪?」

    「醫院。」

    「真不回家?」

    「……然然好嗎?」

    「你要她怎樣?你人就突然不見了,還是你認為然然應該學孟姜女一樣哭倒萬里長城,說不定你就會回來了?」

    「雪凝醒了。」

    手機那頭,寧母沉默了很久,感嘆。「呵,所以你的選擇是她?」

    「她是我的責任。」

    寧母冷笑。「別拿你那套來壓我,自殺是她自找的,你只不過爽約了一次,不用賠上自己的人生,不,我說錯了,你的人生我懶得管了,只要不賠上然然的人生就好!既然你的選擇是方雪凝,那我也要替然然做選擇,你以為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嗎?」

    「媽——」

    寧母掛掉電話,早已氣到激動掉淚。她是說氣話沒錯,她怎麼可能讓然然承受這麼大的屈辱?如果懷合不願回頭,寧家也只能失去這個媳婦。

    你以為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嗎?!

    懷哲?依長輩對然然的心思,這不是不可能!

    寧懷合急了,難得失去冷靜和理智,他火速回撥母親的手機,卻轉入語音信箱,他又撥打家裡電話,接電話的人是奶奶,不等他開口,老人家先痛快罵一頓——

    「知道打電話回來了?是怕我們把然然嫁給懷哲嗎?哼,可惜我們不會對然然這麼殘忍!另外,我只和我寧家的孩子說話,你的心要向著方家是你的事,我媳婦不想和你說話,我也不想!」

    奶奶毅然結束通話。

    寧懷合哭笑不得,他知道家裡長輩將然然捧在手心當成寶,但他沒想到長輩會一股腦兒替她出氣。

    「懷合?」

    雪凝一向淺眠,稍有動靜她就會清醒。

    他收好手機,走向病床,坐了下來。方才內心的躁動,在雪凝醒來當下已迅速恢復平靜。「醫生說你要多休息。」

    「剛剛是媽的電話嗎?」

    「對。」

    方雪凝俏皮地眨眨眼。「好久不見了,我也想見媽和奶奶她們,她們知道我醒來了嗎?我以前很怕她們的,總覺得她們不喜歡我。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我一定會乖乖的,說很多很好聽的話給她們聽,我會讓她們喜歡我,等我出院後,我就跟你一起回家,好嗎?」

    寧懷合表情空洞。

    方雪凝撫著他如刀刻般的下顎。「懷合,我想嫁給你,你願意再跟我求一次婚嗎?」

    她輕撫著他無名指上的婚戒,嘴角泛起羞赧的笑意。「你在等我對吧?這婚戒應該有另一只女戒?懷合,我等著你幫我戴上。」

    晚上十一點,穆妍然才回到寧家。

    自從寧懷合離開之後,她愈來愈害怕回家要面對長輩的不開心和警戒似的緊繃,長輩們知道一些事,又像在回避著什麼,更怕她開口詢問,整個氣氛詭異得讓人無法承受。

    所以她開始拖延回家的時間,也幸好現在度假村的案子交到她手上,讓她能台北、宜蘭兩地跑,想早點回家都不可能。

    寧懷合離開十天,那種以為是南柯一夢的想法始終沒有斷念過。她當然沒刻意找人,哪怕是工作上需要聯絡,也是以LINE的方式在訊息中和大老關解釋緣由,至於他要回訊批示意見,還是由林主秘傳達,一切隨他開心,反正,是逃避也好,她就是不想和他說話。

    這陣子唯一的好事,就是工作很忙。

    她揉揉手肘,早上出了點狀況,也怪自己心不在焉,在工地現場不小心跌了一跤,人沒事,最先落地的手肘卻撞出一個大瘀青。

    她疲憊地推開主臥室的門,走了進去。

    只見房內開著一盞夜燈,寧懷合就坐在床頭,安靜地等著她回來。

    一個離開十天的男人,她該不該上前說聲「好久不見」?

    人回來也好,十天或一個月還是一年都沒差,至少把事情說個清楚。

    她很累,她想問可不可以結束這荒唐的鬧劇,她演得好累,她好想念一個人住在吳興街那時的寧靜,可惜,她已經累到提不起膽量來了。

    他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像一只蟄伏又狂野的豹。清秀又帶著陽剛味的側臉,籠罩在暈黃的燈光之下,那深刻的線條,危險得讓人不想去靠近。

    聽到關門聲,他視線投來,幽深的黑眼在見著她之後,灼燙的火迅速點燃。

    「你在工地跌倒了?」

    如果在十天前,她會將他的問話解讀成關心,但現在不會了,隨便,他是大老闆,想說什麼都隨便他。

    「是啊,很糗,你怎麼會知道?」她順手脫掉小西裝外套。

    你怎麼會知道?

    晚飯後,林主秘來醫院報告工作事項,無意間提到她在宜蘭工地跌倒的事,他一秒也待不住,立刻趕了回來,根本不管雪凝二十四小時如影隨形、不放人的監視。

    「以後要去宜蘭就讓司機開車接送。」他的聲音很緊繃,飽含一種壓抑。

    穆妍然聳肩,隨便,大老闆開心就好,要她架著拐杖走路都無所謂。

    十日後的相逢,如魚刺鯁在喉中,許多的好奇和抗議都懶得開口,她好累,她要洗澡,然後睡覺,不想理他。

    「過來。」大老闆卻下了指令。

    穆妍然沉著臉不動。雖然知道這種無聲拒絕在大魔王眼裡根本是小兒科,但她就是不想靠近他。她心裡還怨著、氣著,也討厭著!

    寧懷合看著她。

    幽暗的光影中,她一身利落的套裝,合身的襯衫勾勒出她優雅的女性線條,哪怕是一天的忙碌也掩不住她的幹練耀眼,她的精神力和行動力,遠遠超過商場上許多叫得出名號的敵手,她就是這樣神奇的存在,無論工作或家裡,都是無人可以取代的珍寶。

    事實很清楚,只要見到她,他的視線根本移不開。

    他起身,緩緩走近,高大身軀瞬間將她籠罩。

    她還冷著臉,很鎮定的樣子,可漂亮的眼睛裡卻透著幾分憤怒和慌亂。

    寧懷合伸手握住她的左手,解開袖扣,推高她的衣袖,檢視手肘上的傷勢,那片瘀青讓男人不捨地眯起眼。

    「放開我,你不會連這種小撞傷都要叫我去醫院吧?告訴你,我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醫院!」

    她眼眶微紅,甩開手肘上箝制的大手,拉平衣袖。

    寧懷合的黑眸裡升起濃烈的壓抑,他低頭吻住她的唇。不顧她的掙扎抗拒,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平放在大床,俯身壓了上去。

    夜燈下,他灼熱的眼光沒有離開過她,他緊盯著她的臉,指腹撫過她的臉頰、她的鼻、她的唇。

    穆妍然被箝制在他懷裡,一動也不能動,她看著他的眼,委屈的霧氣盈滿雙眼。

    周圍很靜,唯有他灼灼逼人的視線和深入襯衫裡的撫摸,那令她微微顫抖,也令她敏感得差點出聲喘息。

    「如果,你回來只是想跟我上床,我不要,我告訴你,寧懷合,我不要!」她咬牙,狠狠地怒吼。

    他笑了,手指在她襯衫鈕扣處逗留,一顆顆解放,露出她白色胸罩浪漫的蕾絲邊。

    「我說過,接吻過後,我會要求得更多,而你答應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彷佛兩人歡愛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不能拒絕。

    「寧懷合,那是第一次的事,放開我——」

    穆妍然脆弱地抗議,他卻吻上了她,高大的身軀也重重復了上來。

    她掙扎著,深怕更多的碰觸會令她動搖,她該生氣,她該埋怨,她要討厭他!

    他低頭含住她的耳垂,吐著熱氣。「不放,你是我的,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放?」

    穆妍然氣到流淚。「我不是你的,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你都不是我的了,為什麼我要是你的!

    她在心裡委屈地怒吼,一輩子都不會讓這個男人知道,她已經失去太多了,最後的尊嚴,她要替自己好好守住。

    「那如果我是你的呢?」

    她愣著,心裡一抖,抬頭,對上寧懷合炯亮的黑眸。

    「你是什麼意思?」

    「你聽到的意思。」

    他吻上了她,堵住了所有的話語,他的舌靈巧地勾著她柔軟的舌,曖昧地撩著,狂野地吮著!在狂野的動作下,每個落在她肌膚上的吻卻又充滿著濃濃的珍惜和憐愛。

    穆妍然的淚滑下臉頰。

    是酸澀的,是委屈的,更因為在他懷裡,是思念的。

    這是一場傾全力去付出和感受的歡愛,結束時,穆妍然體力瞬間消耗殆盡,她疲累得連一根手指都舉不起來,眼睛也都睜不開。

    她知道他抱著她沐浴,知道他珍愛地將她每一寸肌膚都洗淨、擦乾,知道他幫她吹乾頭髮,還為她的手肘按摩、上藥,然後他擁抱著她,將她緊摟在他懷裡,大手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她的頭髮和背脊,無數溫柔的吻落在髮間、額頭和唇瓣上。

    她在他懷裡和睡神搏鬥,她有好多的話想問他。那個人是誰?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你愛她還是愛我?

    但她好暈,一個字也問不出口,卻不允許自己放心入睡,模糊之間,她彷佛聽到他接起一通電話,女人崩潰的哭泣聲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特別刺耳——

    「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相不相信我可以死給你看!」

    然後她感覺到寧懷合起身下床,幫她蓋好被子,離開了房間。

    她等了好久,房門卻始終沒再開啟。

    他回去醫院了?回到那位方小姐身旁?

    她的腦袋持續昏沈,思緒乾涸的感覺,甚至讓心都跟著揪痛了起來,所有的睡意已經無須再搏鬥,自然褪去。

    她緩慢坐起身,腰際的酸痛讓她擰起了眉頭……她掀開被子,清楚看見自己的屁股、腰間、大腿內側,處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跡,下身微微的撕裂痛楚,印證了他毫不壓抑的索求。

    這總不會是南柯一夢吧?

    但,就算不是夢,她也該清醒了。

    總是這樣,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不斷循環。今夜在明白他的選擇後,她又會開始責怪自己,為何要放縱自己再一次接受他的歡愛?為何要執迷不悟?為何要讓自己變成這般困窘和窩囊?

     天色大亮,寧家的早餐時間已經開始。

    穆妍然一夜未睡,她有如一抹幽魂,腳步疲憊虛浮地來到餐廳,然後安靜入座。

    她身上只穿著簡單的長衫和牛仔褲,長髮自然披垂在身後。

    爺爺和奶奶還沒下樓,廚娘正在廚房忙著,桌邊只有她名義上的婆婆。

    「然然今天不用上班嗎?」

    寧母邊問邊抬頭,一看到媳婦蒼白的臉孔,再注意到她頸子上的紅痕,她一驚。「懷合回來了?!」

    「又走了。」

    「又走了?」

    「方小姐找他。」

    「然然——」

    名義上的婆婆的驚恐已經不是重點了。

    穆妍然扯著笑,當決定面對一切時,心裡所有的痛,早就決定要去漠視……

    「媽,那位方小姐是不是兩年前和寧先生傳出婚訊的小姐?寧家阻斷了後來的消息,連GOOGLE都查不到呢。但是媽,你能告訴我嗎,寧先生心裡的人,是不是還是那位方小姐?」

    寧母手上的吐司震驚地掉落在桌面上。

    就在一個小時前,名義上的婆婆解釋了所有的緣由。

    包括他們認識、相戀、男方爽約、女方自殘以及接下來兩年的昏迷,再到最近的清醒,還有這其間寧懷合傾全力的提供醫療資源和照顧,不再隱瞞,清楚告知。

    不離不棄……那是多完美的愛情啊,許多的小說詩句都讚揚歌頌著,錯就錯在她這個突然冒出來打亂一湖春水的小角色。

    但,她就是死脾氣,沒親眼見到不會死心。

    她開著自己的奧迪來到醫院,循著那日的腳步,一步步來到二樓的呼吸照護中心,不用刻意壓低腳步聲或偷偷摸摸,裡頭正熱鬧上演著一出她一看就懂的戲。

    她走進病房,一室戒備的醫護人員。

    病床上躺著一名美麗的女人,哪怕她一臉病容,世界上大部分的女人在她面前都該自慚形穢,包括她。

    而寧懷合就站在床邊,他們激動地相擁著彼此。

    她看著方小姐手腕處的紗布染成刺眼的鮮紅色。

    她看著她尖叫,斥責著他怎能離開?

    她看著她不安地要求承諾——「你愛我對不對?懷合,你愛我對不對?你說啊,你說啊,我要你說啊!」

    也看著寧懷合的擁抱和字字回復——「我愛你。」

    呵,那三個字可是她一輩子都等不到的話語呢。

    她深吸口氣,然後笑了,眼眶裡沒用的眼淚,也跟著來湊熱鬧。

    真巧,我也愛著你呢,寧懷合。

    穆妍然所有的委屈和怨懟,在這一刻竟神奇地消散了。

    大家都是為情而痛苦的人,哪怕她愛上寧懷合,寧懷合愛著方雪凝,寧懷合和方雪凝彼此相愛,不一定要是完美的結局,但只要愛著,都值得被尊重。

    她正想轉身離開,就差那一步,林主秘意外發現她的身影,並失去一貫的冷靜,喊了出來。「穆副總?」

    她可以清楚感受到寧懷合剛硬的背脊狠狠一震。

    他緩慢轉身。

    那個在幾個小時前還在她身上恣意馳騁的男人正冰冷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來?

    她感受到他無聲的詢問,那種怨與怒,像是被掀牆腳般、被她發現最糟糕的狼狽那樣的震怒。

    她為什麼而來?

    不。

    她只怪自己來得不夠早,這潘多拉的寶盒早就應該開啟。

    穆妍然微笑,轉身離開,自此刻後,對於這個男人——

    她不會再留戀。

    倒是林主秘追上了她。

    「穆副總,方小姐昨天夜裡看不到寧先生,所以割腕了,她情緒太激動,寧先生暫時走不開。」

    昨天夜裡?在他們纏綿緋惻之際,居然有個女人在同一個時間點,拿刀欲結束自己的生命?

    穆妍然深呼吸,沒有停下腳步,她走得又快又急,巴不得離開這裡,這一切讓她噁心到想吐!最後,她只說了一句——

    「請寧先生保重,也替我向方小姐表達關心之意,雖然我並不認識她。」

    林主秘大步一邁,擋住她的去路。「穆副總,你為什麼不給你們兩個人一次機會?你這一走,根本沒辦法再回頭了,寧少知道,你也知道,那為什麼不坐下來,好好再談一次?」

    穆妍然揮去臉頰上的眼淚。「談什麼?」

    「談你們的未來,寧少對您——」

    「好,我談。」

    她截斷林主秘的勸說,有些事是該說清楚,既然這一切的開始是一樁協議,那就正式讓協議結束。

    她在二樓VIP的家屬休息室等著,其間打了兩通電話。

    第一通是打給媽媽,請媽媽和穆家司機幫她去寧家收拾她的東西和帶走小缸先生——「媽,我的東西不多,都在三樓的主臥房,很好認,主要是小缸先生,它有一個提籠,可以請廚娘幫忙先把貓趕進去,對了,吳興街房子的鑰匙還在媽那吧?我不想回主屋。」

    她沒給媽媽關心她的時間,此時此刻,她不需要軟弱,她只要速戰速決。

    第二通則是打給娟娟,而此刻桌面上就擺著剛才娟娟由公司拿過來的交接文件和副總印鑒。

    娟娟並沒有離開,她坐在好友身旁,握著妍然發抖冰冷的手。

    「你要去哪?」

    「你想跟我同進退?」

    「當然。」

    「如果是賣紅豆餅呢?」

    「那慘了,你沒廚藝又很挑嘴,忙得半死的人肯定是我。」

    穆妍然總算有了笑意。

    娟娟不會去追問任何事,好朋友的立場就是陪伴。

    兩個小時後,主要人物總算來到,那沉默森冷的身影走了進來,安靜地坐在黑色沙發裡,強烈的存在感讓娟娟差點落荒而逃。

    他態度清冷得近乎孤寂,那犀利的黑眸緊盯著她,眸光卻像是覆了層冰,疏離而冷酷。

    的確,任誰見了,都會不寒而慄,都會覺得難以靠近。

    但,這才是真正的寧懷合啊!睽違兩個月不見的寧懷合,終於再度出現在她面前。這樣也好,愈不留情面,她走得愈灑脫。

    穆妍然將桌上的文件和印鑒往前推。

    「謝謝寧先生在工作上多年的信任。」她要說的只有這一句話。

    「辭呈」兩個字清楚地印在文件的封面,後頭是所有交接SOP.

    在飯店的員工手冊裡,明文規定所有的工作人員需隨時Update自己的工作手冊,以前覺得很麻煩的事,這回倒是幫了大忙。

    「經營權也不要了?」他微眯著眼。

    「不要了。」

    「我呢?你也不要了?」

    穆妍然笑了。「寧先生是好幾百億身價的人,我要不起呢。」

    寧懷合只是看著她。「離開GP後想去哪?」

    她想了想。「還沒有打算,或許和老同學去賣紅豆餅吧。」

    他還是只看著她。「離開我想去哪?」

    她還是想了想。「不曾擁有,談何離開?」

    「我們之間還有個協議。」他提醒。

    她聳肩。「方小姐清醒了,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調理,但,寧先生也不需要再找其它女人來安撫家裡的長輩。」

    VIP休息室裡的白光將她的臉色襯得更加蒼白,她一身簡單的裝扮卻是最厚實的盔甲,黑髮如瀑,清麗乾淨的容顏,映入他眼裡,是一朵幽靜強韌的寒梅,在雪夜裡綻放。

    「你說你愛我。」

    她想笑,但還是有禮貌地忍住。「寧先生,別相信女人在床上說的話。」

    寧懷合深呼吸,像挨了記重拳。

    小笨蛋火力全開,目的只為了離開他。

    「你很有可能懷孕,別忘了,這個月我們好幾次激烈得忘了避孕,就像昨夜一樣。」

    這男人存心讓她難堪嗎?現在提醒那些窩囊事又有什麼意義?可惜當女人發狠起來,絕非吳下阿蒙。

    她再次聳肩,雙手在膝上交握。「沒錯,昨天是來不及體外射精,也來不及戴保險套,哦,對,也是在同個時間點吧,方小姐因為你趕回寧家跟我上床,所以割腕了是吧?我要說的是,在您關心我是否懷孕之前,更應該要關心身旁的人才對。」

    她字字帶刺、句句帶刀,毫不留情,可在用力刺傷他的同時,不也是殘忍地折磨自己?

    「然然,如果我不讓你走呢?」

    穆妍然神色依然輕鬆,不因那句脆弱的告白而有任何動搖。

    「你可以拿任何事去威脅我爺爺,但威脅不了我,哪怕我被趕出穆家,我也無所謂。但有一點,寧先生不可以不清楚,我這個人沒什麼大理想、大抱負,唯一的堅持就是不當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您和方小姐的婚事,我拭目以待,並為您們祝福。」

    談話完畢。

    穆妍然站起身。「交接數據裡已詳細記載所有未完成的事項,不會有不清楚的地方,至於沒有按公司規定一個月前提出辭職申請,按公司章程需扣留上個月的薪資,也請秉公辦理,再次感謝寧先生多年的信任和照顧。」

    她拋下眼前的男人,轉身離開,毫不猶豫。

    娟娟緊緊跟在一旁,緊握著好友的手。

    只有她清楚知道,妍然早就一身冷汗,顫抖的身體隨時都有可能崩潰——然後痛哭一場。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8:30 PM

第八章

    寧懷合剛由宜蘭工地回到家,明顯感受到家裡氣氛有了重大的變化。

    原本如春天般洋溢著溫暖笑聲的家,像是回到寂靜酷寒的嚴冬。

    人容易習慣,然然還沒進寧家時,家裡的氣氛也是這樣冷得讓人由心底打寒顫嗎?

    小笨蛋只在寧家待了兩個月,卻像是待了一輩子那樣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壞事也做了不少

    她嘴甜,讓長輩偏袒她,替她撐腰,挑釁他的權威。

    放任胖白貓大搖大擺在家裡四處撒野,亂抓家具,結果爺爺開口護航,說家具壞了就換,完全是愛屋及烏的寵溺。

    她嚴重挑食,長輩忙著天天變化她愛吃的菜色,連向來淡漠的江奶奶,都專程跑去找開餐廳的老姊妹研究食譜。

    她耍賴成性,下棋輸了就賴皮,毛躁亂跳,哇哇亂叫,連一身戎馬威嚴的爺爺都被她逗笑到肚子痛。

    她幫奶奶在院子裡種植六株七裡香樹苗,弄得一身土,那認真的態度,差點讓園丁感動到收她為徒。

    廚娘喜歡她,管家也將她當成寧家真正的小姐在服侍。

    她恣意瀟灑,沒半點豪門千金的拘謹,開心就大笑,抬杠起來像個地痞小流氓。

    嚴肅的寧家因為她而有了活力,長輩毫無理由地疼她、寵她,連爺爺的身體狀況都有了明顯的進步,要出操跑五千都沒問題——

    她這顆棋子很成功地完成當初的協議。

    棋子。

    寧懷合墨黑的眸子更顯幽深,心頭泛著酸意……然然這麼壞,他卻怎麼也不願放下。

    他走進客廳,媽媽和奶奶坐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媽,您說咱們家裡之前那樣的熱鬧是真的嗎?這個時間點,我們不是應該在廚房絞盡腦汁想菜色,忙著準備晚餐?然然那孩子真的很挑嘴,不下點功夫根本養不胖。」

    寧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媳婦啊,都不用了,然然不在了,請廚娘隨便弄弄就好,吃飯沒人笑著、哄著都沒意思了,你爸他啊,待在書房裡,連下樓都懶得下樓。」

    穆妍然已經離開一個月,寧家長輩們仍舊依依不捨,心情不佳。

    寧懷合將手中的宜蘭蛋糕捲放在長輩面前的桌上。

    宜蘭度假村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不得有任何的延宕,幸好雪凝的狀況日趨穩定,可以接受他短暫的離開。

    寧母抬頭,一個月前然然離開,全家人既傷心又生氣,但母子哪來的隔夜仇?

    氣歸氣,但也不可能再擺臭臉給兒子看。

    「吃飯嗎?」

    「不了。」

    寧母沒表情。「要去醫院?」

    寧懷合將手插進褲袋內握拳,沒答腔。

    奶奶倒是訕訕開口了。「把蛋糕拿走吧,這只會讓我想到我的然然。既是你買的,就拿去給方小姐,也是你的心意。」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去討好孫子或任何人,她想念著她貼心的小棉襖。

    寧懷合輕輕、幾近微不可聞地嘆息。

    寧母看著兒子削瘦又憔悴的模樣。身為母親,她以這個優秀的兒子感到自豪,懷合沒有富三代虛偽的浮華,只有扎實打拚的傲骨,他聰明,他冷靜,他嚴以律己,他的企業王國或許是長輩留給他的根底,卻是在他手上發揚光大,這樣認真的人,卻要死心眼守著一份根本不是幸福的幸福。

    寧母忍不住開口。「兒子,你要照顧她,我們沒話說,但你這樣吃不好、睡不好,方小姐會心疼嗎?到頭來,傷的還不是家裡長輩的心?」

    的確,意氣風發、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寧大少已不復見,他像是困獸般,滿身的疲憊……不過不是因為雪凝,他沒有解釋。

    「我上樓換件衣服。如果奶奶不想吃或不想看到蛋糕捲,就請管家扔了,雪凝也不吃。」寧懷合語氣很淡,說完轉身離開。

    寧老夫人嘆了口氣。「張口雪凝、閉口雪凝,婚約還在,也該顧著然然的想法……」

    寧母握住婆婆的手。「媽,婚約的事就別提了。」

    她真的不認為在方雪凝清醒後,兒子和然然的婚約還能存續,況且然然離開時,兒子都沒開口阻止不是嗎?

    寧老夫人只覺得遺憾。「我怎會不明白……只是委屈我們然然了。」

    長輩每句傷感的話他全聽在耳裡。寧懷合咬著牙,腳步不敢逗留,那都是深切的凌遲。

    他上樓,打開三樓主臥室的房門。

    一個月前,然然在醫院提出辭呈的當下,已讓她家的人來將她所有的東西全部搬走,立場堅定,連寧家的長輩都無法阻擋。

    寧懷合環視著安靜的臥室,這個房間裡充滿著無數次歡愛的回憶,無數次。他彷佛還看得到大床上兩人糾纏愛著彼此的幻影,她吻著他,她在他懷裡,她笑著,漂亮的眼睛裡好像有耀眼的星星在閃爍……家裡、房間裡,全都是然然的影子。

    從雪凝清醒的那一刻起,他無不想著這樣的結果,依然然的個性,只有分開一途,她不會有其它選擇。他寧願看到她對他憤怒、爭論不休,哪怕是冰冷以對,不管哪一種,只要她在他身邊,那就好。

    只是她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說她愛他,那他呢?

    在放不開手的背後,他真正的決定又是什麼?

    那夜,然然說她愛他,她愛他——

    寧懷合拿出手機,按了那組不知已重撥過多少次的號碼,可永遠只有單調的女音——「對不起,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

    離開的隔天,他發現然然的手機號碼已經成為空號。

    她走得乾乾淨淨,毫不猶豫,甚至不願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明知道是空號,可他還是撥了一次又一次。

    面對著一室的黑暗,寧懷合被孤寂再一次凌遲。原來,沒有她的家竟是這樣寂寞和冰冷;原來,在擁抱過兩個月的陽光之後回到原點,居然會這麼適應不良。

    她離開了,更衣間裡少了她的衣物。然然是他見過衣服最少的女人,幾套GP的制服和換洗內衣褲,三套的便裝和兩套睡衣,沒別的了,也或許然然的衣服很多,只是她打從心底就沒長期留在寧家的準備,自然愈精簡愈好,或許寧家對她而言,只是個出差住宿的地方。

    當初的協議裡,兩人的關係只是利益交換,她完美地達成任務,可他心裡為什麼會不舒服?他不明白。

    他只知道,他好想她,思之欲狂。

    但是以怎樣的身分去思念她呢?

    老闆?

    前未婚夫?

    或者只是床上歡愛的情人?

    他的心有一道牆,哪怕自己老早就知道真正的答案,卻像有一根針扎著般,他寧願痛,也不想去面對。

    他看向空蕩蕩的化妝台,她帶走所有的保養品和化妝品,只留下那枚訂婚戒指與奶奶送的翡翠玉鐲。

    他拿起那枚和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相配的女戒——

    「這婚戒應該有另一只女戒?懷合,我等著你幫我戴上。」

    雪凝滿心期待,她的健康狀況恢復良好,再過不久就能出院。

    其實兩年的等待,如果有愛,那並不長。

    封閉自己的主因不是因為雪凝的昏迷不醒,他在意的是被背叛和自殺的真相。

    雪凝曾經是他最愛的女人,以為她是他傾生唯一的愛戀。

    他在美國得知雪凝自殺的消息,震驚之餘立即承擔後續所有的責任,並且認真面對自己將用餘生陪伴昏迷不醒的雪凝的這件事。

    直到出事後不久,他在她化妝台上鎖的抽屜裡,意外發現了一本日記,上頭清楚記載著雪凝所有的心事,不只有隨他赴美的不習慣和選擇回台北的心情,還詳述著她的寂寞。

    回台北後,她開始沈迷於PUB的夜生活,她認識了新朋友,很快與他有了親密關係,日記裡有兩個人每次約會、上床的紀錄,當然包括她的恐懼,怕在美國忙碌事業的他知道,怕東窗事發,怕他不再愛她。

    日記最後一篇寫著她的拯救計劃,她以為少量的二氧化碳中毒能造成短暫昏迷的效果,殊不知,和死神開玩笑是最不智的舉動。

    日記裡的內容,關於每一篇的背叛都令他感到憤怒萬分,卻又因為病床上昏迷的她而內疚,如果那個聖誕夜他依約回來,或許雪凝就不會實行她的「拯救計劃」,兩種矛盾的情緒拉扯著他,他的心情是痛苦的。

    雪凝在清醒後沒有遲疑,立刻向他承認和那個人的事,也刻意隱瞞了計劃性自殺的部分,她脆弱地緊握著他的手,求他別離開。

    他曾經愛過她,直至後來的憤恨,不只因為背叛,他更無法接受雪凝用生命當作籌碼下賭注。她清醒時,他如釋重負,但面對她極度的恐慌症狀,連醫生都束手無策時,他無法丟下責任和內疚的包袱,於是選擇留下來安撫雪凝不安定的情緒。

    他是個立場不堅定的男人,就算他對然然有意,就算他渴望釐清和然然之間的曖昧和糾纏,就算他想打破那道牆往前跨一步,狼狽不已的他又能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然然呢?

    「懷合,你還愛我嗎?」

    這是雪凝每天必問的問題,他總是沉默不願回答。他的愛情專一,他的情感有潔癖,他不能接受背叛他的人,即便他對雪凝存有內疚,即便他對她有責任,但絕對無法回到過去。如果然然沒有出現,他只會以彌補的心情照顧她一輩子,但不會有婚姻,這是他真正的想法。

    雪凝不知道然然的存在,但女人的敏銳直覺加上恐慌症,讓她覺得曾經深愛自己的男人似乎不一樣了,她哭鬧不休,以割腕威脅,扯著嗓子不斷大吼尖叫,鎮定劑無法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在雪凝進一步傷害自己之前,他只能說「我愛你」……

    他永遠忘不了回頭看到然然平靜望著他的那一幕,臉頰上的淚水,眸子裡的豁然,她不哭也不鬧,完完全全的疏遠,那一刻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恐懼和無助。

    他迅速以冷靜武裝自己,不然慌亂的他還能怎麼做?難道可以帶走然然離開所有厭惡的一切嗎?

    然然笑著遞上辭呈,辭去GP副總的職位。

    然然笑著說,她不曾擁有他。

    然然笑著說,哪怕她被趕出穆家,也不願再和他有一絲關聯。

    她和平又決裂,毅然決然轉身離開,讓他——寧懷合的世界再度深陷荒蕪。

    那一年,因為雪凝,他不再相信所謂的愛情。

    這兩個月,因為然然,他覺得有沒有愛情都無所謂,只要兩人開心就好,殊不知,那樣的陪伴就是愛情,那個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妥協、再去傾一生深愛的愛情。

    手機鈴聲響起,寧懷合接起——

    「寧少,根據線報,穆家老爺將在明天正式對外界公告,穆副總和穆家斷絕關係。」

    來電的是林主秘。

    穆副總離開後,第一時間寧少隨即下達指令讓人關注穆家的行動,對穆老爺而言,最大利益就是保有和寧家的關係,如果長孫女又搞砸,穆老爺勢必會有動作,他不會管長孫女是否受到委屈,只會強硬逼她爬都要爬回寧家,如果還是不願妥協,為了保全和寧家的關係,「切割」的確是穆老爺想得出來的方式。

    寧懷合聽著,握著手機的手浮出青筋。「人呢?」

    「穆副總目前人在範秘書家裡。」

    「……別讓她出事。」

    「是,寧少,我會多安排人員顧著。」

    結束通話後,寧懷合頹然地跌坐在床沿。

    那一夜然然晚歸,雖然一臉的疲累,卻依然跨停動人。

    然然對他的戒備好深,他怕她是不是知道雪凝的事,不顧她的掙扎強勢索愛,在她身上硬留下自己的印記,同時逼著然然承認她是愛他的。

    他的鼻翼與唇間,彷佛還留著當時她馨香溫暖的氣息。

    他還清晰記憶著,她潔白勝雪的容顏和軟柔迎合的嬌軀,以及她每個性感的反應,甚至高潮的紅霞是怎樣一點點從她白皙的耳根,一直蔓延至全身,她盈盈如水的雙眸,清楚寫滿羞澀的欲望和對他的情意……

    一幕一幕,無比熟悉,清清楚楚在他腦海中播放。

    他擁有了世界,他光大了他的企業版圖,他不可一世,他富可敵國,但他怎麼能擁有了然然,又再失去她?

    「如果我是你的呢?」那一夜,他問。

    現在,他多麼希望能卑微地對她說——

    然然,如果我是你的,你能不能繼續愛我?

    「原來你說賣紅豆餅是真的!」娟娟哇哇大叫。

    穆妍然一身合身的T恤、熱褲,束著高高的馬尾,才四月天,氣溫已經熱到讓人難受。

    「不然咧?你以為我在唱歌嗎?」

    娟娟搖頭,幫忙搬食材,再過兩天,紅豆餅店就要正式開幕營業了。

    和穆家斷絕關係後,妍然的確消沈了幾天,但很快就恢復活力,也隨即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呼,太好了,她就知道那些壞人一定打擊不了她家妍然的!

    「在那個緊張的當下誰能夠唱歌啊?我是真的嚇到了,壓根兒沒想到你的紅豆餅計劃是來真的,我以為你至少會弄間民宿來玩玩。」

    穆妍然大笑。「哈,我哪來的大錢開民宿?你又不是不曉得我被經濟制裁了,等於是淨身出穆家呢!幸好房子、車子都是自己名下的資產,也有一些積蓄,可以一間我的小小夢想紅豆餅店,我還跟著阿寬師傅上了半個月的課呢。」

    她雖然廚藝不佳,但這些年也跟著GP的甜點師傅學了不少制作甜點的技巧,當然,以她的積蓄是開不成漂亮的甜點屋,但開家時髦的紅豆餅店還可以。

    「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回過GP找阿寬師傅上課?唉,你不在,大家全亂了陣腳,這陣子都是由林主秘坐鎮指揮的。」

    穆妍然神色一黯,不想多提那邊的事。「呵,要進去還不簡單。」

    娟娟也知道妍然不愛提,趕緊把話題繞開。「如果是阿寬師傅一手指導的,那我就不用擔心了,有他的祖傳配方,你的紅豆餅一定會大賣!」

    穆妍然笑得很燦爛。

    一個星期前,穆家和「叛逆背祖」的長孫女斷絕關係,穆家老爺子還高調地登報昭告全天下。穆妍然當然明白這是爺爺最後的進擊,爺爺可能認為她幹了什麼大事,才會惹毛寧家,把她踢出門,連GP副總的位置都保不住,所以憤而與她斷絕關係以明志,清楚告訴全世界,那該死的長孫女所做的任何事都和穆家完全無關,撇清責任意圖明顯。

    會難過嗎?當然會,畢竟是自己的親爺爺,但日子還是要過,難過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何不快樂一點,也算善待自己。

    「我就知道我家妍然絕對沒問題!」

    「當然,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娟娟一聽,氣得把手上的紙箱往地上一放。「吼,你說那是什麼話!什麼叫你一個人過?我範娟娟不是人嗎?你要開店,我們可以一起合伙啊,不是說好要同進退的嗎?要不然我離開GP是離假的喔!我都沒念你趁我去GP交接的這段期間,居然一個人弄了一家紅豆餅店,你現在還敢說這樣的話惹我傷心!」

    穆妍然當然知道娟娟抗議歸抗議,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她心疼被丟到地上的紙箱,雖然裡頭的紅豆不會被撞壞,可她還是會心疼的呀。「喂,你輕一點,那都是錢啊!扣掉機器、進料和裝潢,我只剩十多萬可以用,房租都還沒給呢!」

    「十多萬?」她環視這間金店面,小歸小,卻開在最熱鬧的永康街,也是絡繹不絕的觀光客最愛來的地段。「這間店租連押金都超過十幾萬了好不好?你怎麼油嘴滑舌去給房東灌迷湯的?」

    穆妍然擦著汗。「不是啦,那位房東阿姨是個好心人,很同情像我這種二度就業又要開小店的婦女,所以沒收我押金,第一個月兩萬的房租也先不收,她說她有的是錢,我才剛開業,錢要用在刀口上。」

    娟娟大笑。「婦女個頭啦,你連婚都沒結過,跟人家婦女個什麼鬼!」

    「至少我名義上訂過婚呀……」穆妍然咕噥。想起來雖然傷心,但是事實啊。

    娟娟又搖頭。「這個地段一個月只要兩萬真的太奇怪了,我猜你這個店面一個月至少要六、七萬,但無所謂啦,就當你傻人有傻福,不好的事一堆,也總該輪到幾件好事了吧!」

    穆妍然大笑。「沒錯!」

    創業起頭難,這種黃金地段,租金還這麼便宜,她何樂而不為呢?只是在找店面時,她隨口問了附近的店家有沒有要出租的店面,那位房東阿姨居然就直接找上她,還說她們有緣分,要把店租給她……呵,就當好事臨門,不多猜想了。

    兩個女生邊整理邊抬杠也挺愉快的,娟娟直吵著要把她的錢拿出來投資,要當合伙人,因為她看準妍然拚命三娘的能力。

    穆妍然看著自己的店——「小穆紅豆餅」,黃底紅字的小招牌,不到五坪的長方型空間,門面只夠擺放一台方型四十八孔的紅豆餅機,另外一台圓型三十六孔的機器只能放在後頭,被兩台機器包夾,到盛夏時,就一邊烘餅一邊洗三溫暖好了。

    不過能有工作讓自己忙到忘卻所有煩心事,她很愉快。

    「穆小姐~~」

    穆妍然轉身,是房東李阿姨,她有禮地打招呼。「李阿姨好。」

    「哎唷,今天真熱呢!對了,你中午吃了沒?阿姨燉了一鍋山藥雞湯,雖然天氣熱,但還是要補一補才行。瞧你這陣子忙的,我都覺得你比之前來跟我租房子時瘦了不少呢!咦?範小姐也在啊,那一起來一起來!」

    熱情的李阿姨有張胖胖的臉,和藹可親,絕對不會讓人家對她有疑心。但穆妍然在社會上也不是打滾假的,她也是談判桌上的大內高手,所以很輕易地發現李阿姨的語病。

    「原來李阿姨認識我家娟娟啊,否則怎麼知道她姓範呢?」

    李阿姨神色很自然。「穆小姐提過啊,你忘了嗎?你說你有一個好朋友叫範娟娟,我就想,這麼熱的天,有人肯來陪你一起整理店面,那她一定就是穆小姐的好朋友準沒錯了!」

    穆妍然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多話過,她覺得怪,可李阿姨又很自然,讓她摸不著頭緒。

    娟娟倒是沒想這麼多。「對啊,我就是妍然的好朋友範娟娟啦,李阿姨好,您真是好心人呢!」

    「哎唷,客氣客氣,娟娟嘴太甜了,休息一下吧,來喝雞湯。」

    李阿姨忙著招呼兩個小姑娘喝雞湯,她很鎮定,反倒是嚇壞在對街二樓異國餐廳喝咖啡的林主秘。

    李阿姨正是林主秘的親娘,而且她也不是原本的房東。

    其實穆副總在穿梭永康街找尋承租店面時,這間金店面就已被寧少用高價向原本的房東買下,再讓親娘串套租給穆副總,因為怕太明顯,所以將租金訂在兩萬,雖然偏低,但娘親的演技可以蒙騙過去。

    雖然林主秘沒聽到穆副總說了什麼,但娘親的大嗓門一聽來,也知道穆副總肯定對「李阿姨」的身分有了質疑。

    「寧少,穆副總真的很機靈。」林主秘一身冷汗。

    寧懷合半點驚嚇也沒有,他的視線只鎖在然然身上,其餘的一切全不入他的眼。

    他是來看人解思念的。

    「瘦了。」

    林主秘忙著擦汗。「寧少請放心,我已經請我的母親天天燉湯送來給穆副總補身體,我母親的手藝不輸寧夫人,養胖穆副總絕對指日可待。」

    寧懷合點頭,視線沒移開半分。

    瘦了,不好。

    有笑容了,很好。

    頭髮似乎短了點……難道是剪頭髮了?這很不好。

    熱褲太短、T恤太合身!非常不好!

    隔壁面店的年輕男老闆來獻殷勤?搞什麼鬼?!

    然然拒絕對方送來的水餃,非常好。

    ……又收下了?

    吃了一顆,還一、臉、燦、笑?!

    寧懷合雙手在桌面上握起拳頭,殺氣騰騰。

    林主秘看著老閱豐富的表情,要不是早知道這是位深受思念所苦的男人,一定會覺得他瘋了,而且還是個變態的瘋子。

    「去問那家面店,店面要不要賣,不管多少錢都買下來!」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都不愛自己的女人被其它男人示好,哪怕只是鄰居的好意,也會被曲解成「覬覦」。

    林主秘苦惱,拿出手機,撥給娘親——「媽,要麵店老闆離穆副總遠一點,寧少不喜歡。」事實上是幾乎要衝下去揍人了。

    李阿姨想往對面翻白眼,又怕被發現,對面的異國料理店沒關窗戶,開冷氣還要享受自然風很不環保,那兩人雖然坐得偏內一點,但如果她一直看,暗樁行動一定會被察覺。

    呿,隔壁鄰居送個水餃又沒怎樣,這是友善的表現吧?如果真的這麼在意,就別讓女孩子家自己在外頭生活。雖然兒子只略略提了穆小姐和他老闆的事情,她聽得不多,但意見可多了,加上跟這麼和善有禮的女孩認識後,馬上偏心認為分手的原因一定都是男人的錯!

    「哼,幹嘛遠一點?算了算了,今天太熱了,我不回去吃飯了,再見再見。」李阿姨凶巴巴外加胡說八道一通,結束通話。

    「然然啊,李阿姨可以這樣叫你嗎?這樣比較親切呢,我看咱們進去吃中飯吧。隔壁的老闆,謝謝你的水餃唷,您就先忙吧,咱們女人家吃飯,不愛男人盯著看,再見再見。」

    甩開麵店老闆,李阿姨一手勾著然然的手臂,一手拿著水餃盤,搖著屁股走進店內,就像母雞保護小雞般的強悍,林主秘在她們看不到的暗處,都忍不住豎起拇指,用力比了個讚!

    寧懷合望著她忙碌的身影,嬌小、脆弱,令他心疼,雖然吃著中飯,手邊還繼續忙著,為了兩天後的開幕做最後的準備。

    然然的新工作沒有多餘的幫手,環境又熱又擁擠,絕對沒有在大飯店坐鎮來得舒服。

    但,如果開間小店是然然的夢想,他會尊重她,他會守護著她。

    然然不用知道,只要……不要不見,要讓他見得到人就好。

    見得到她,看她很好,這對他很重要。

    方雪凝看得出今天的懷合不大一樣,多了很久她沒看到的笑容。

    剛清醒的時候,除了工作之外,懷合幾乎寸步不離。

    雖然這陣子他大大減少陪伴她的時間,但他每天晚上還是會過來,至少陪她一、兩個鐘頭。

    她不敢再有更多的要求,她和懷合之間像是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阻隔,但她說服自己,這個男人是愛她的,否則,兩年的時光,怎會不離不棄?她告訴自己要知足,所以她要小心翼翼,不敢再像最初那般吵鬧,她不能失去他。

    不過……似乎真的不同了,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懷合並不是以情人的身分在陪伴她。

    「工作很順利?」她探問,語氣溫柔。

    懷合和以往一樣,表面上很和善,卻很少說話。

    「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呢?能不能分享一下呀?」她笑著再問。

    寧懷合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休息,沒回答任何字。

    方雪凝躺回床上,迅速握住他來不及抽回的手。「你愛我嗎?」

    寧懷合只是笑著,抽出自己的手,除了溫柔的笑,他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她真的好怕他溫柔的笑容。

    「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寧懷合淡然回答,高大的身軀安靜走回窗戶前,只要在這個空間裡,這就是他唯一的位置。

    方雪凝搖著頭。懷合所謂的討論,只是說了那句話——「雪凝,我承諾會照顧你,除此,沒別的。」

    那不是討論,只是他單方面陳述他會照顧她,就好像是同情、是責任,像個慈善家或宗教團體,去幫助一個久病纏身的可憐人。

    她不能接受,她要他像以前一樣,眼裡有愛意,擁抱她、疼惜她,把她捧在掌心裡呵護寵愛。

    方雪凝流著淚。「懷合,我知道我錯了,我只是一時糊塗,那絕對不是背叛,我真的不喜歡他,我只是一時寂寞——」

    「好了,不說了,你該休息了。」寧懷合開口截斷她的話,視線直窗口外,卻沒有焦距。

    方雪凝坐起身,揪著被子,悲傷喊著。「我不要休息,我不累!懷合,你真的變了,你變得好冷漠,我不喜歡這樣!」

    寧懷合疲憊地扯著嘴角,幽深的黑眸早已沒有半點光彩。「雪凝,難道你沒看出來,我們都變了,有時候一個想法會改變很多事。」

    改變很多事?

    方雪凝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繃緊到極致的神經斷裂的聲音,她用力地哭泣,似乎哭泣已成了她最後的武器,她不能失去他……「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嘛,我根本不喜歡他,我愛的人——」

    寧懷合抬手,再次阻斷她的話。「不只背叛,雪凝,我更厭惡不尊重生命的人。」

    瞬間,方雪凝的臉褪得毫無血色,懷合的語氣是那麼的近,卻又離得好遠、好冰冷……不,不會的,他不會發現的……她抖著唇,吐出的話帶著顫音。「我沒有——」

    「那本日記我看過了。」寧懷合靜靜地宣布。

    她雙眼呆滯,最後一絲力氣被抽走,臉上毫無生氣。

    日記……她閉上眼,痛苦地揪著衣襟,她怕死了,身體顫抖得像撒落在地的碎珠子。「那你為什麼還願意照顧我?」

    「內疚。」寧懷合的聲音只有疲憊,涼薄得沒有任何感情。

    內疚……整個世界靜默了,她流著淚,心痛到極致,反而什麼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她以為這個男人會愛自己一輩子,他那麼優秀,像光一般的存在,她主動追求,也當他是一件戰利品,享受其它女同學羨慕又嫉妒的眼光。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懷合是這麼認真的男人,他愛她,哪怕他的家人並不喜見她,但她很清楚,等時間到了,他們就會像童話書裡說的,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她——方雪凝勢必是佔據寧懷合心裡一輩子的女人。

    懷合不愛我了……

    但,事實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將一切支撐她的信念都摧毀。

    哪怕血淋淋地擺在眼前,她的心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懷合,你愛我嗎?」

    寧懷合沒有回答,轉身離開病房——今日他的探病時間已經結束。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8:41 PM

第九章

    他下車,走到然然位於吳興街的公寓樓下。

    這是寧懷合近期生活裡最重要的行程。

    「小穆紅豆餅」每天九點半打烊,探望雪凝後,他的車會在永康街口前等待,然後跟著然然的奧迪先送範秘書回家,十一點前回到吳興街,看著她上樓,他下車,站在老位置,目光投往樓上,十二點左右她熄燈,他開車離開。

    今晚,在滿月月光的陪伴下,他站在公寓前,抬頭仰望然然家裡溫暖的燈光,放任自己去無止境地想著她。

    第一次來這裡接她回寧家,覺得這個睡眼惺忪、一頭亂髮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連這種小事都要勞駕他親自出馬,還因為一只脾氣不好的胖貓對他擺臉色,她是他手下的員工,這些年的互動,他可從沒見過,除了彬彬有禮和遵照指令工作之外,GP的穆副總還有其它表情。

    生動活潑的然然,他移不開視線。

    所以他就像跟蹤狂一樣,跟著她,看著她,然後,想念著她。

    哪怕不會有任何互動,她也不會發現,他仍然樂此不疲。

    突然,公寓的鐵門猛力被打開,他無預期一怔,衝出公寓外的人也嚇了一大跳停住腳步。

    穆妍然長髮披散,懷裡粉色的浴巾裡包著不斷作嘔的白貓,正慌張失措地哭著。

    寧懷合第一時間立刻衝上去,扶住她的雙肩,甚至感受到她纖細的身體正恐懼地顫抖著。「然然?!」

    穆妍然沒去想這個人為何會出現在自己公寓樓下,她現在心裡想的只有她的貓,曾經最親密的人出現在眼前,她情緒崩潰,哭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寧懷合,小缸先生一直吐、一直吐,我快嚇死了……」

    寧懷合低頭檢視然然懷裡的白貓,胖貓沒了一貫的驕傲和敵意,它半眯著眼,胸腹部不正常地蠕動,不斷地乾嘔,雪白的毛上沾染著黃色的分泌物,情況很糟。

    他環著然然的肩膀。「我們送胖貓去醫院。」

    黑色AstonMartinDBS就停在前方,他扶著她坐上車,才繞過車頭,坐回駕駛座,因為她抱著貓,所以在他替她繫好安全帶後,車子立即駛離。

    性能優異的跑車在馬路上疾駛前進。

    「胖貓有固定看的獸醫嗎?」

    她掉著淚,小缸先生每抽搐一次,她就哽咽一次,淚更是掉個不停。

    「有,我剛剛和醫生聯絡過,醫生會等我過去。」

    「你有地址嗎?還是告訴我怎麼走?」

    穆妍然念了一串地址,離這裡並不遠。

    紅燈時,他抬手順著然然的髮,她撫著小缸先生的背。

    她閉上眼,側頭抵著他肩頭,哭得無法自已。

    車子狂飆,最後在獸醫院前煞車,不待車完全停穩,穆妍然抱著貓衝下車,寧懷合差點被不顧危險的女人嚇到心臟漏跳一拍,他皺眉,緊跟在然然身旁,恨不得把她拽回懷裡。

    穆妍然當然不知道自己身旁男人受到的驚嚇,她將小缸先生輕放在看診台上,著急地和醫生敘述小缸先生的狀況。「我十點多下班回家,小缸先生還好好的,我熱了濕貓食當晚餐,它全吃光光,等我洗完澡,才發現廚房地上有好幾灘的血跡和嘔吐物,小缸先生縮著身體不斷在嘔吐,我不確定是不是食物的問題,但它早餐也是吃這個,我下班回家時還很有精神……」

    獸醫看著病歷,這只貓除了按時的預防注射,並沒有其它醫療紀錄,年度健康檢查狀況也很好,他直接觸診貓的肚子,一碰到肚子,貓立刻不舒服地蠕動,還吐出大量黃色的胃液。

    醫生說︰「可能是胃腸道異物阻塞,我會先給小缸先生照張X光片,如果確診了,就需要立即開刀。穆小姐,小缸先生有喜歡吃塑料袋或其它小物品的習慣嗎?還是最近有搬新家或有新的家人,讓它感到緊張?」

    另一名醫生和助手將小缸先生抱去手術室。

    「小缸先生不會亂吃東西,」穆妍然十指交扣,顫抖地抵在唇瓣邊,她淚光閃動,眼光順著小缸先生移動。「我一個月前才搬回現在的住處,這幾個月……搬遷得比較頻繁。」

    醫生點頭。「了解,請不用擔心,我們會處理,請你們在外頭等候。」

    醫生隨即離開,手術室的門隨後關閉。

    穆妍然望著白色的門,雙手捂住臉,天啊。

    寧懷合在她身後,輕輕環住她顫抖的肩膀。

    一接觸那溫熱高大的身軀,彷佛是慌亂中唯一的依靠般,她轉身,毫不考慮投入他溫暖的懷抱裡,放聲哭泣。

    寧懷合抱著她,大掌在她後背縮緊。

    「然然,別哭。」

    「都是我的錯,人都受不了一直搬家,何況是敏感的貓,要是小缸先生有什麼狀況,我該怎麼辦……」

    「不會的,胖貓不會有事的。」

    他親吻她的髮,因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而心喜,雖然胖貓生病了,他實在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只是……請老天爺寬恕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他甚至祈願時光能夠停留在這一秒,她在他懷裡,已足矣。

    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牢牢守護著他深愛的女人。

    寧懷合黑眸溫柔篤定而認真,嘴角的笑容自然溫暖。

    這就是他的然然,只要這麼簡簡單單地看著她,他的心就會感到平靜和舒服。

    回想起無數次,她大笑的時候、鬧彆扭的時候、耍無賴的時候,或者在他懷裡,眼裡都是他的身影時,然然會自然地揚起嘴角,笑容溫婉明媚,一次一次讓他的心跳怦然加速。

    這麼簡單愛笑的女人怎麼會有這樣強烈的感染力?如淨水一般,緩緩地浸透進他的情緒裡,勾勒起他最強烈深刻的佔有欲,牽動他不願放手的決心,渴求著哪怕是天堂地獄,她只能陪著他。這樣的力量和悸動,和當年雪凝給他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抱著她,這陣子心裡的不安和惶恐隨之一點一點地褪去。

    他清楚自己終究放不了手,這個女人,他要定了。

    穆妍然有點尷尬。

    小缸先生已在手術中,她的恐慌漸漸趨於平靜。

    她推開他,轉身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雙手在大腿上交握。

    帶有他溫度的外套,輕輕地覆在她的肩膀上。

    那不曾離散的消毒水味,淡淡地飄進她的鼻腔裡。

    穆妍然眸色一黯,苦苦扯著嘴角。

    愛一個人,不變的公式好像是會很幼稚地去嫉妒他的過去、霸佔他的現在和未來,半點空間都不願意留給其它人。

    她也想嫉妒他的過去,但,方小姐並不是過去,是進行式呢。

    她也想霸佔他的現在和未來,但,他的現在和未來她根本沒資格去參與不是嗎?

    所有甜蜜的假象在真相浮出水面後,早已破滅,不留餘地,不管她有多愛這個男人,還是這輩子只會愛上這一個人,他,永遠都不會是她的。

    她雙手握拳,痛苦的傷痛像利箭般戳穿她的心。

    在醫院時,事情發生的當下,她陷入了非常情緒化的悲觀,當然怨他,而且怨得要死,也氣自己愛上不該愛的人,明知道沒有未來,她還笨得往裡頭跳,她不想再見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係,她離開自己原本的生活,寧願一輩子只有自己一個人。

    但,這陣子她想了很多,不甘願或憤怒的情緒早就沒了,她感謝那兩個月的回憶,至少等到很老很老的時候,她看著日出日落,回味起年輕時的愛情,回味起和寧先生甜蜜的每一天,還會讓她覺得心裡暖暖的。

    至少她曾經愛過不是嗎?放手才有出口。

    「謝謝寧先生送我到醫院,時間也晚了,請您早點回家休息。」

    所以她現在可以保持距離,平和地跟他說話,觸景傷情雖然會有啊,但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寧懷合在她面前單膝落地。

    他只是看著她,黑眸裡痛苦的愛戀清清楚楚。

    然然疏遠、客套、陌生。

    難以壓抑地,他將她摟進懷裡。

    「請……別推開我好嗎?」

    穆妍然閉上雙眼,眼淚悄悄地滑落……這回,酸苦的淚水不是因為小缸先生。

    小缸先生順利取出阻塞物,手術後二十四小時不能進食,且要住院觀察三天。

    「小穆紅豆餅」才剛開幕沒多久,不可能休息,在穆妍然到醫院探望小缸先生時,就由娟娟獨撐大局,好心的李阿姨也卷起衣袖一起來幫忙。

    只是來到獸醫院,穆妍然倒是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到了,寧家的人全跑來探病了,小缸先生還很諂媚地隔著鐵籠向奶奶討摸摸,這下奶奶心疼到紅了眼眶。

    「爺爺?奶奶?伯——」

    一看到寧母臉上的傷心,穆妍然趕忙收住口。

    寧母握住然然的手,這孩子又瘦了,之前養出來的肉全沒了。「別叫我伯母,我受不了的。」

    穆妍然不想迎視前方男人灼燙的視線。

    昨晚,寧懷合一直陪伴著她,她怎麼掙扎都沒用,整個人讓他牢牢地摟在懷裡,他們之間有未解決的事,但這男人卻明擺著不想對她放手。她氣得打他,他吻她的手;她氣到掉淚,他傾身吻去她的淚水,她不想讓他抱,他就牽她的手,像橡皮糖黏著不放。

    「然然,我不會放手。」

    男人的話,霸道得讓人窒息,回蕩在耳邊,言之鑿系。

    那,她的想法呢?

    穆妍然嘆口氣,不願多想,她收回神。「你們怎麼全來了?」

    一輛賓利、一輛黑頭車就停在獸醫院正門口,爺爺身著軍裝的隨扈還站在車旁嚇人。

    寧母笑著說︰「還沒全部到齊呢,爸爸在國防部開會走不開,不過他說晚上會過來看小缸先生。」

    穆妍然很感動,不怕生又愛撒嬌的小缸先生擄獲很多長輩的心。

    奶奶擦著淚。「回家吧,孩子,你看你都瘦了,連小缸兒都被折騰進了醫院,肚子還開了一條縫,你這孩子,是在割我們的心啊!」

    「奶奶,呃……」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爺爺拄著拐杖,很有威嚴。「我們來的時候已經繞過去看過紅豆餅店了,不過你正好送外送去了。店面生意很不錯,爺爺就喜歡認真打拚的年輕人,但工作之餘,也要把家人照顧好,你整天不在家,獨留小缸兒在家裡,難怪它會有壓力亂吃東西……都搬回來吧,家裡人多,有個照應。」

    搬回去?穆妍然眯著眼,怒視那個男人利用長輩對她施壓!

    難道真當她是顆軟柿子,可以隨意任他欺負?

    「爺爺,我不能回去……寧先生有對象了。」她反擊,心像被刀割著,但只能忍住,因為這是事實。

    被反將一軍的男人倒沒啥表情,好像她告狀的對象和他無關。

    爺爺大手一揮,沒把那個「對象」放在眼裡。「那可跟我們無關,你們既然在長輩面前訂婚,就不允許把婚姻當兒戲。什麼利益交換我們都管不著,我們只要寧家的孫媳婦,天天回家陪爺爺下棋,讓婆婆媽媽把你養胖,就這麼簡單。」

    寧老爺不是省油的燈,就算孫子再厲害,也逃不過他的眼皮,日子久了,怎會沒察覺那個利益交換說呢?張秘書想查清楚的事,林主秘逃得掉嗎?

    面對長輩的疼惜,穆妍然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掉著,這兩天哭太多了,她自己都覺得心酸的感覺好煩啊。

      寧懷合靠近她,沒說話,只是伸手溫柔拭去她臉頰上的眼淚。

    男人勾著笑,重獲的好心情讓他全身舒暢。

    在確認自己的心意後,哪怕他曾經是個意志不堅定的男人,哪怕他的責任感和內疚感曾經執迷不悟、糾結不清,哪怕他曾經讓然然不安痛苦,但,這些全都可以彌補,只要然然在他身旁就好。

    「你和雪凝之間根本不是選擇題,從你說你愛我的那天起,我就放不開你了。」

    吼,穆妍然一驚,抬頭瞪人,小臉整個炸紅,他這是什麼意思?

    長輩一聽,全笑開了臉,有愛就好辦了。

    「寧懷合,我沒有說愛你!」他怎麼可以在公開場合這麼說!

    寧懷合將炸毛的貓主人摟進懷裡。「哦,是嗎?我記得那天我們——」

    「住口!」她用力推開他。太窩囊了、太窩囊了,她氣吼。「你在耍無賴嗎?!」

    寧懷合雙手一攤,肩一聳。「是啊,這招不錯,學你的。」

    穆妍然跺腳。「我沒有像你這麼無賴!」

    「你有。」

    穆妍然雙眼一眯,要鬧是吧?她站上戰場,說什麼她都不要這種曖昧不清的感情,哪怕她愛這個男人愛得半死她也不要!她冷笑,氣炸了,雙手握拳,對付無賴很簡單,就往痛處刺進去就對了!

    「呵,寧先生,貴人多忘事呢,我想您是不是忘記了,在醫院裡還有苦苦等您回去的方小姐。」她甜甜說著,存心氣死他。

    他笑,握住她的手。

    「沒忘。所以我要帶著我的妻子去探視她。」

    什麼?!

    寧家人的速度永遠像航天飛機一樣,根本讓人措手不及。

    寧懷合是選擇了,但女人哪是這麼容易被安撫的。

    不是說他想要誰,誰就要乖乖待在他身邊,少數的女人或許可以,但個性正直剛毅的穆妍然卻辦不到。

    她當然沒去見方小姐,也沒把那個「妻子論」放在心裡。

    和寧懷合的關係繼續僵持著,不過是她僵持,那男人可鬧得很歡愉。

    小缸先生出院後直接被送回寧家,寧家人多,也對小缸先生疼愛有加,她工作時間長,它待在寧家的確比在吳興街幸福多了,況且小缸先生也早習慣寧家出入的每個人,除了寧懷合之外。真好,算替主人出口氣,這一人一貓很難對盤。

    而穆妍然則繼續待在吳興街,寧家長輩竟意外支持,也算是給高傲的孫子一個教訓。

    寧懷合很坦然,把思之欲狂當感情的累積,把然然築起的疏離感當生活的情趣,反正人就在他眼前,天涯海角她都跑不掉。她不住寧家也無所謂,他住進公寓——的沙發就好,然然不給碰、不給抱也沒關係,他夜夜失去的權益,女人總有一天要加倍償還的,他會一筆一筆記下。

    重點是,放開手去愛的感覺真的很好。

    穆妍然深呼吸,這男人很煩。

    像個跟屁蟲跟著,幫她開店,幫她招呼客人,像是以老闆的身分存在著,很多常客和鄰居還真的叫他老闆,網絡上更有許多Blog寫的食評,放的照片不是她的紅豆餅,而是這個帥到天妒人怨的男老闆!

    他穿著黑色或白色的襯衫,身下搭著西裝褲,腰上繫著墨綠色的圍巾,流利的英語,德文呱呱叫,日文也沒問題,他居然還會撂不少句韓文,把來光顧的女觀光客們電到暈茫茫,業績頓時爆增,兩台紅豆餅機的爐火從早到晚都沒熄過!

    前老闆的出現,倒把娟娟弄得精神緊張,大老闆的氣場不會因為地點的不同而改變,還是很強大的。

    「為什麼我沒在GP工作了,反而可以天天見到前老闆?想我在GP一年能見個一、兩次就很了不起了……」

    穆妍然沒說話,在後台整理鈔票,她現在的工作很簡單,處理配料之外,就是整理鈔票,把幣值分開。

    隔壁開服飾店的未婚老闆娘送來一個馬克杯,裡頭是她親手泡的高山茶,頭髮和妝容還是精心整理過的。

    「寧老闆,喝杯茶吧,你們生意這麼好,我猜一定都沒時間休息呢。」

    「小穆紅豆餅」工作人員加一加也有四個人,卻只有一杯茶?

    穆妍然冷哼。

    那男人接過茶,帥氣地笑著道謝——像只張揚的孔雀。

    之後還送上不同口味的餅當作謝禮,又聊了幾句,才恭送鄰居離開。

    穆妍然低頭數錢,不說話。

    一旁的李阿姨可不開心。「哎呀,人家送水餃來就生氣,別人倒茶來就不亦樂乎?」

    對李阿姨的評論,她也不感到奇怪,她已經知道暗樁行動了,搞了老半天,她竟然是跟前老闆租店面。這男人簡直是布下天羅地網,任她插翅也難逃,現在,機器和材料都買了,店也開幕了,不是說換地方就能換的。

    寧懷合擠進後台奉上茶。「小穆老闆喝茶。」

    「手摸過錢,不方便。」她冷冷地說,語氣很酸。呿,吃醋是什麼鬼?她不懂。

    「要不我餵你嘍?」

    「滾。」

    穆妍然擺出女王姿態,沒給男人好臉色看。

    堂堂連鎖大飯店的大老闆、政商關係一把罩的寧家大少,跑來紅豆餅店汗流浹背地烘餅兼跑堂,真不知道這個男人時間怎麼這麼多?

    「宜蘭的工地都不用去了嗎?!」

    「林主秘負責,張秘書幫著。」

    「張秘書?」爺爺的貼身秘書?

    「張秘書很厲害,而且他和林主秘的關係匪淺,會幫他。」

    「啊?」關係匪淺?為什麼她覺得這句話很曖昧?

    「你關心我的工作?」

    「沒有。」

    「喝茶。」寧懷合放下馬克杯。

    「不喝。」

    他笑咪咪地看著他漂亮的老婆,老婆吃醋比不吃醋可愛,真好。有愛才能釀醋,是吧?「那就不要喝,我等會兒泡茶給你喝。」

    他很開心,轉身出去繼續招攬生意,然然擺臉色也沒關係,他就當是情人間的小情趣。

    因為這對的一冷一熱,Blog上也說「小穆紅豆餅」有一個很凶悍的老闆娘,老是對老闆冷言冷語——她必須澄清,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一點也不凶悍,還有,她不是「娘」,她是真正的老闆!

    李阿姨看著,倒是有了想法。「我覺得你的主場優勢好像不見了,要想想咱們永康街之花可不能漏氣的,不然,你要不要去隔壁跟水餃哥哥聊聊天呢?中午吃水餃也不錯。」李阿姨起哄無誤,女人可不能吃悶虧。

    穆妍然想想也對,他當孔雀,為何她不招搖一點?哦,對了,這不是因吃醋而幹的傻事,反正中午要吃飯不是嗎?

    她把手洗乾淨,把圍裙脫下,拉拉身上的V領T恤,天氣熱,衣服自然合身,況且她現在天天喝補品,被滋養得白白嫩嫩的,胸前兩只小缸兔也被養大了不少,她展露著性感卻不肉感的ru壑,貼身的牛仔褲緊裹住她圓翹的臀,她將長髮往右肩一攏,出門訂午餐去。

    娟娟在一旁目瞪口呆,烘餅的手卡住,深深覺得李阿姨其實是惡魔來著,挑釁大老闆?這樣好嗎……

    寧少在店門口招呼客人,正和歐洲觀光客以德語熱絡交談著,那是一組家庭,老老少少都有,高帥小帥哥在見到穆妍然走出店外時,吹了聲口哨,寧懷合皺眉轉身,然後馬上像是被刀子猛地插進胸口一樣,簡直快要斷氣,氣到斷氣!

    穆妍然揮揮手,風情萬種地用德文打招呼。「GutenTag!」

    美美的身影打了招呼後,隨即往隔壁水餃店飄了過去。

    「好美麗的小姐。」連德國老奶奶也禁不住讚美。

    寧懷合咬牙切齒,可還要表現在地人的禮貌。「謝謝,那是我太太。」

    與有榮焉嗎?一點也不,他是沙文豬沒錯,見不得其它男人把讚美的眼光落在他妻子身上!

    穆妍然的主場優勢拿回來了。

    她被關在後台數錢數太久了,附近店家都差點忘了還有一朵美麗的永康街之花。

    她這一招搖,把左右附近店家的男老闆都電得暈茫茫的。

    一個是讓女客人暈茫茫,一個是讓附近男鄰居暈茫茫,新開幕的「小穆紅豆餅」是永康街最熱門的話題。

    「蔡哥,今天生意很好哦,我要五十顆水餃還有三碗酸辣湯,能幫我送到隔壁嗎?」

    水餃哥煮水餃的手頓住,痴痴看著仙女降凡。自從「小穆紅豆餅」突然跑出來一個很殺的男老闆之後,穆小姐就退位到後台了,不見她美麗的身影在店外人行道上招呼來客。

    「當、當、當然……對了,穆小姐——」

    水餃哥還想找話題和仙女攀談,但顯然沒有機會了。

    一只手重重地按在穆妍然的右肩上,不用轉頭,也清楚是誰過來了。

    「午餐吃水餃?」寧懷合低頭,詢問的語氣親暱極了。

    「是啊,蔡哥家的水餃很好吃。」她說,推開他的手。

    「是嗎?」他眯起眼。

    「當然。」她仰起下顎。

    兩個氣場相當的人暗潮洶涌地對峙著,男帥女美的畫面,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寧懷合勾著笑。小狐狸巧笑倩兮,太得意忘形了。他灼燙的目光掃過她雪白的胸頸,聚焦在乳溝處,他輕抿過唇,不用動手,卻像是已品嘗過無數回。

    穆妍然深呼吸,酡紅著臉,避著他赤裸裸的欲眼。她咬牙,很想衝回店裡把圍裙穿上。

    寧懷合淡道︰「那就麻煩蔡哥幫忙送過去嘍。」

    為何寧老闆一句「蔡哥」,會讓蔡哥渾身發毛?

    「沒問題,大家都是鄰居,寧老闆別客氣!」

    寧懷合不顧壞狐狸的掙扎,攬著她的腰離開,他可不允許懷裡的人兒繼續向其他男人示好,哪怕只是點個頭,都像拿把刀在凌遲他的眼睛!

    「真是沒半點自覺。」他說,語調輕鬆……卻很危險。

    穆妍然撥開他的大毛手,大聲嘆氣。「沒錯,我就是沒半點自覺,才會繞了老半天,居然還跟你租店面!」

    寧懷合整個人還浸在醋桶裡爬不出來,連聲音都有恐嚇的味道。「你待在店裡就好,幹嘛出來?」

    飯店的制服端莊得體,不像現在,她一件T恤露頸子、一件熱褲露美腿就可以逼瘋他。

    「這是我的店好嗎?!」穆妍然沮喪慘了。

    寧懷合很認真地審視眼前的女人。「這是你的店沒錯,那我只能斷了其它男人的念頭了。」

    她一怔,不懂他的意思,而他也沒給她時間搞懂,只感覺一陣風撲來,下一秒,她已經被擁進寧懷合高大的懷裡,櫻花色的紅唇隨即被霸道地、牢牢地封吻住。

    「嗯……」她羞得掙扎,但哪能敵得過男人強勢的力量。

    對,他瘋了。

    他就是要在人來人往的永康街上吻她,而且還要法式舌吻,最好能上新聞,最好每個Blog都能貼上相片,最好整條街、甚至蔓延到隔壁的麗水街都無所謂,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漂亮的女人,什麼永康街之花就是他寧懷合的女人!

    小氣鬼的小宇宙完全大爆發啦!

    他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迎視他黑眸中火熱的欲望,高大的身體貼著她,她連掙扎的機會和餘地都沒有。

    「下回再穿這麼火辣的衣服對其他男人笑,你看我怎麼收拾你。」他舔著她的唇,邪魅地威脅。

    「寧——」

    她才要罵人,狂風般的吻又襲了上來,他吻得嘖嘖作響,還不給她呼吸!

    四周觀眾熱烈鼓掌,還有人把相機拿出來拍照。

    穆妍然氣炸了、氣炸了!

    她想罵人,她想咬他,也想痛K他幾拳,但她什麼也做不了,被吻到沒辦法順暢呼吸,還氣急攻心,只感到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襲來,她擰著眉,意識漸漸模糊,耳邊聽著寧懷合大吼著她的名字,呿,把人吻到暈倒算你有本事!

    她閉上雙眼,任由黑暗覆蓋住她,最後一個念頭想到,原來氣到暈倒不是江湖傳言,不是誇大詞,也不是電視裡演的——

    這是真的。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8:49 PM

第十章

    原來小缸兔變大,並不是吃太補二次發育,而是——

    對,就是那樣!讓人很無言的、很多難以形容的情緒……穆妍然懷孕了,孕期已經十周。

    也許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或者是工作太累、熬夜的關係,總之綜合種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她昏倒了,然後把某個男人嚇個半死!

    送到醫院後,醫生宣布她懷孕,寧懷合充耳不聞,直問著病床上的人兒怎麼還沒清醒?他實在不習慣平時總是活蹦亂跳的老婆躺在病床上當睡美人。

    老醫生被吵煩了,直接回答。「孕婦容易累,她只是在睡覺!」然後拍拍準爸爸的肩膀離開。一年到頭總是有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準老爸問一些蠢問題。

    男人無語,覺得老醫生在唬弄他,但也因為老醫生口中的「孕婦」兩字,讓他有種熱淚盈眶的感動。

    可是感動歸感動,準爸爸還是有點常識,知道要通知家裡的長輩和然然的父母親來醫院一趟,畢竟進醫院是大事。

    長輩們在得知家裡要增添新成員的消息後,當然都開心極了!不過也因為寧家大少不懂節制的激吻(那已經不只是熱吻的程度了),而把他念到臭頭!

    過程當然是他自己承認的,畢竟老人家又不上網,不會知道永康街的新八卦,只不過長輩提問了,他就照實回答,然後被罵。

    「你啊你啊,喜歡然然我們很高興,但把人家吻到連空氣也不給,會不會太差勁了點?」

    罵歸罵,但至少是吻到暈倒,而不是被兔崽子氣到暈倒,長輩們心裡還是覺得很舒坦的。

    只是寧少夫人暈倒的理由要是傳出去的話,以「移動冰箱」著稱的酷酷寧少,絕對會讓商場上的眾敵手笑到抱肚子。

    而這個播種還不給人家新鮮空氣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坐在病床邊,大手緊握著夫人的小手,眼眶熱熱的,心跳飆速、神情緊繃地抿著薄唇,非得等到夫人清醒,才能夠安心。

    好不容易,穆妍然終於醒了。

    「我怎麼了?」

    她發現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裡?!重點是,那個混蛋男人緊握著她的手,在看到她清醒後,開始對她傻笑。

    她還記得自己暈倒之前,這個男人幹了什麼好事!

    「放開我!」

    「呵呵呵,不放。」

    穆妍然看得一怔一怔的。說真格的,傻笑對這樣的男人而言,就好比在北極冰山裡多出一池的溫泉,實在很難讓人想像。

    「你……怎麼了?」她想抽回手。

    男人不放手,傻笑開始演進,愈笑愈大,愈笑愈張揚,愈笑愈猖狂。

    「醒啦,寶貝。」

    他突然了解一個真理——要把女人留在自己身邊,把她肚子搞大是最快的方式!愛的結晶讓他們有了一輩子都切不斷的關聯,很好,非常好。

    穆妍然被他侵略性的眼神看到渾身發毛。

    「寧懷合……你沒事吧?」

    「呵呵呵,我很好,你也很好,我們都會很好。」他熱熱的眼緊盯著人家,掬起她的手就唇。想抽走?嘿嘿嘿,沒那麼簡單唷!

    「放開我……」

    「放不了呢,老婆。」

    她眯眼,瞪人。「不要亂叫。」

    然然連瞪人的表情都好可愛。

    男人如沐春風般看著老婆平坦的小肚子,一想到幾個月後然然的肚子就會像吹風一樣鼓大,他就滿腹的得意。「老婆,別生氣,對胎教不好。」

    她一怔。「胎教?!」

    「嗯嗯,然然,你懷孕了,我們有寶寶了,呵呵呵。」

    懷、孕、了?

    「什麼鬼啊!」穆妍然大叫。

    寧穆兩家長輩因準媽媽的尖叫聲而頓了會兒,一秒鐘後又恢復討論,他們正熱烈商量著婚事的安排。這兩個年輕人要談的事可多了,他們這些長輩正貼心地暫時不去吵他們呢。

    「開心嗎?老婆,笑一笑?」

    「我、我懷孕了?!」

    「嗯嗯,開心嗎?」準爸爸可開心了,點頭如搗蒜,像搖著尾巴討摸摸的大狗。

    穆妍然笑不出來,一點也笑不出來。這太扯了,簡直比扯鈴還扯……

    寧家三樓主臥大床旁的矮櫃,還有浴室、更衣間,以及三樓起居室沙發旁的矮茶几,甚至連書房的抽屜裡,三樓哪個地方沒有「貼心」備著保險套?就是要防著這只精蟲衝腦的家伙說上就上,所以,沒道理她還會懷上呀!

    「你不是有戴套子?」她抱怨。

    「對啊,呵。」

    「那為什麼我會懷孕?」她提高音量。

    「哦,呵,我想想哦,有可能是那一個月我們有時有戴、有時沒戴;也有可能是第一回合有戴,第二回合做的時候就沒有戴了;或者是爸爸的精蟲太強悍了,滯留超過媽媽的安全期……」他伸出手指來數。「應該就這樣了吧,你覺得哪一種比較有可能呢?」

    長輩們偷瞄到大男人可愛扳手指的小動作,全被療癒了。雖然話題好羞人,但長輩聽得笑呵呵。

    裝可愛嗎?但,穆妍然還是笑不出來,她垂下眼簾,一臉的沮喪。

    居然懷孕了……在這節骨眼?

    她一個人都逃不出他的魔掌,怎麼繞都在寧懷合的掌控之中,現在肚子裡多一個小的,這男人更不可能放手了……

    「想什麼?」

    寧懷合緊握著她的手,開心之餘,還是有看見夫人臉上的惆悵。

    這是他的錯,是他讓老婆覺得不安,因為他什麼承諾也沒給人家,就死皮賴臉賴在她身邊。

    雖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深深愛著她,但女人就是這點麻煩,她們第六感很強悍沒錯,但面對愛她的男人,在男人沒把話挑明說清楚前,她寧願蒙著眼睛當沒看到他的深情款款。

    「然然不想生我的寶寶嗎?」他的帥臉推進到她眼前,可憐兮兮的表情,眼睛還濕濕的?!眸子裡的患得患失,根本不像商場上那頭沒良心的豺狼虎豹……

    穆妍然冷冷地瞪著他,沒看過有人笨成這副德行的。「笨蛋。」

    「但你都沒笑?」男人裝得一臉委屈,雖然心底真正的想法是暗爽到一個極點,很想爬上玉山高喊——穆妍然是我的了,一輩子都跑不掉!

    穆妍然再一個白眼。「我不能質疑保險套的質量嗎?」

    「當然。那……」寧懷合撫著夫人的小手,粗糙的指腹輕輕在手背上摩搓著。

    「那老婆打算怎麼安排我呢?」

    安排?她詫異,原以為這個男人準會強悍地拖著她,不管她的想法,立刻執行婚禮,省得她心思不定給他惹麻煩。

    她沒想過他會像小媳婦一樣,問她想怎麼安排他?

    突然之間,她心跳加快,有種佔上風,覺得當個女王攻其實還挺威風的感覺。

    她下巴一抬。「我沒想到要怎麼安排你。」

    她還在暗暗得意著,寧懷合卻雲淡風輕地順勢接著說︰「哦,那既然老婆不想安排的話,那就讓我全權處理好了。」

    ……所以剛才的「小媳婦」,是她O.S.的小劇場想太多?

    「等等,我不是不想安排,」雖然沒想法,也要力挽狂瀾啊!「我是在想我要怎麼安排。」

    「哦?」寧懷合尾音上揚,眸光炯亮地凝視著然然的臉蛋,看著小狐狸蹙眉拚命想計策的模樣,小臉還紅通通的,讓他整顆心都軟綿綿的。「那老婆想怎麼安排呢?我這個大男人第一次懷孕也是會緊張的。」

    ……這是人話嗎?她能不翻白眼嗎?

    「是我懷孕好嗎?你一個男人家懷什麼孕?!」

    寧懷合表情認真,手指攤開,又扳起指頭一條一條解釋。「當然也算我懷孕,我要去查所有的注意事項,還要去安排產檢的醫院,找醫生,也要去報名媽媽班,以及添購小寶寶的物品,這些全都要列表去執行。身旁的助理也都沒經驗,我這個唯一執行者當然需要全程參與,老婆說這像不像我自己懷孕一樣?」

    最好是啦!穆妍然抽回手。「這些我自己都會安排。」

    「來不及了,你跟在我手下做事這麼久,難道不知道你老闆的個性?當我開始列表執行時,也就等於宣告我想要——」寧懷合重新將然然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裡,說得那樣理所當然。「我一定要。」

    她訕訕地應了句。「呿,是要我還是要小寶寶而已?」

    「小笨蛋。」他笑得很猖狂。「連孩子的醋都吃?真可愛。」

    「吼~~」穆妍然低吼,抽回手藏在被子裡不給他碰。「寧懷合,我沒有吃醋!現在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我們……我們之間——」

    她低著頭,心情沮喪,撇過臉,不想說話,也不想理人了。

    問題就擺在眼前,這男人是沒看到?還是想唬弄她不想面對?

    寧懷合噙著笑,由襯衫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放在指尖上,那枚然然離開時留下的婚戒。

    「我天天帶著它,提醒自己我是怎麼失去你的。這是種凌遲。」

    他嘆口氣繼續說︰「我每分每秒都告訴我自己,一定會再替你戴上。我在店裡一直找機會,結果你對蔡哥笑,我只想揍他,來不及拿出來;你對進貨的外務笑,別說戒指了,我光生氣都來不及;你對加油站的工讀生笑,我想去查他的身分證看他家住哪?永康街商圈裡的男人都能感受到我強烈的敵意,也可能都以為我瘋了。然然,幫個忙吧,它想回到你手指上呢!戴上它,讓我安心,開店做生意以和為貴,戾氣太重總是不好的對吧?」

    他表情很認真,雖然句子很搞笑,但她知道,他每個字都是說真的。

    「寧懷合……我們的問題——」

    「我們沒有問題。」他傾身啄吻了她的唇。

    燦爛溫潤的笑容在他臉上展開,在釐清所有一切後,和然然之間的曖昧和騷動都獲得解答。他一身帥氣的自信,有如世界就在他眼前,他不會再放掉!

    男人身上的光芒璀燦得讓人無法直視,他嘴角的笑無比耀眼,清黑眼眸中的款款深情,更是猝不及防地扣動她的心弦。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發現得太慢了!我的防護心太重,我以為在被上一段愛情背叛後,我不可能笨得再去接受新的感情。過去的事是已經存在、不能消滅掉的事實,我只能和你說——未來,只要你肯要我,我一生一世的愛戀就是你,不會再給別人。」

    男人站起身,自信帥氣的高大身影因為愛意而顯得柔軟,在眾人的注視下,面對他心中的摯愛,虔誠地單膝落地,這如巨人般總是直挺著背脊、腰絕對不彎的高大男人,對他的女人宣告他的真心——

    「未來,我會是你唯一的愛情,你會是我唯一的愛情,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男人。然然,你要的安全感我給你,我會照顧你、保護你,我們相偎到老,你沒有參與我的過去,但未來的每一天我都需要有你的陪伴。然然,我愛你。」

    穆妍然呼吸一窒,心跳彷佛隨著他的告白漏跳了好幾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以為一輩子等不到的那三個字,就這麼神奇地被說了出來……

    原本在討論婚事的長輩們,這下全靠攏了過來,女性的長輩早就感動得紅了眼眶。

    寧老爺子拍拍老伴的手,這一刻終於讓他們等到了。想到幾個月前,這兩個孩子還在他們面前裝恩愛訂婚,和現在的真情真愛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穆妍然透過淚眼看著他。這個人是她的老闆,她在他手下工作快五年的時間,她清楚這樣的男人是馳騁商場的硬漢,絕對不是甜言蜜語的料,他是行動派的,總是以行動表示,她知道這些軟柔的話可能是絕響了。

    就因為知道甜言蜜語對他而言有多難,她那封閉不讓他闖入的心,硬是讓他撞出了裂痕,渴望被愛著。

    之前在離開寧家後,有好一段時間,她想著要怎麼遺忘這個男人。

    他讓她一身傷,讓她領悟原來愛情是這樣的痛苦,她用忙碌的工作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寧懷合卻如入無人之境般闖進她的紅豆餅店,沒有強取豪奪,但只要有機會,他就會輕輕攬著她的腰,偷偷勾著她的手指頭,小心翼翼看護著她。

    說她是永康街之花,倒不如說她是寧懷合手心裡的公主。

    「然然,嫁給我,我們馬上就去公證。」

    「公證?!沒這回事,要世紀婚禮才行!」

    「對!沒公證這回事,要古堡婚禮才行!」

    寧懷合忽略長輩的抗議,公證結婚和辦理結婚登記,才是最優先要完成的事情。長輩可以繼續討論要怎麼擴大婚禮的規模,但然然要先娶進門讓他安心再說,之後的儀式隨便他們怎麼弄都無所謂。

    四目凝視,他的眼神清亮,她卻是淚眼蒙。

    寧懷合微笑,虔誠地親吻她的無名指,將戒指套上。「答應我,然然。」

    有人說過,就因為無名指連著心脈,婚戒套在這指的意思就代表套住對方的心。

    她雖然有過一次經驗,還是和同一個男人,但那次只有恐慌的感覺,不像現在,因為真的感受到一種愛的力量源源不斷由無名指闖入心裡,她是真的很感動。

    不過呢,這個男人的甜言蜜語聽起來友善又謙虛,但替她套上戒指的動作卻是霸道又篤定。

    這樣的男人,她放不下,又怎能不去愛?

    她知道他們的問題還卡著,有一個女人還在痴痴等著他,也許方小姐已經是過去式,但哪個女人的心可以這麼寬廣到容得下其它人?

    穆妍然深呼吸。「說說看你和方小姐的關係。」

    因為愛他,所以她願意傾聽,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如果一昧地往死胡同鑽,不願正視兩人之間的吸引力,那麼,或許有一天,後悔的會是她自己。

    寧懷合的唇輕輕印在然然戴著女戒的無名指上,他很開心然然願意和他一起面對這道無形的牆。

    「她是我前任女友,兩年前燒炭自殺,昏迷不醒。」

    「你身上總是有醫院的味道,每天都去探望她,不是因為舊情難忘?」

    「她自殺的起因雖然是蓄意且計劃性的,卻也是因為我失約在前,才給了她機會,所以我有愧疚感。」

    「那現在呢?」

    「她清醒了。」

    「所以?」

    「你上次聽到的那句告白不是我的真心。」

    她不說話了,好像問再多問題都是多餘的。

    現在的關鍵點一點也不難,就看她在人生未來的道路上,是不是願意和這個男人攜手前進。

    「然然,我愛你。」

    寧懷合的臉上真的是那種很開心、很開心的笑。以前,她從來沒見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看著這樣的他,穆妍然的心狠狠一軟。她當然會在意前女友的事,但更多更多的心思,是她想再相信他一回!她不想再看到他落寞孤獨的表情,就像那天在獸醫院看到的那樣,那會讓她的心好痛。

    寧懷合吻著她的手,一下下親著。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開口。「所以……你們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再聞到你身上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了?」

    寧懷合單膝還跪著呢。「我和她的事結束了。如果需要去醫院探望她,我會請老婆陪我一起去。」

    「因為責任感,你還是會去醫院探望方小姐?」

    「對。」他抬起手,摟著她的肩膀,同時仰起頭,輕輕吻著她嘟起的紅唇。

    「我愛你,相信我。」

    那低沈輕慢的嗓音,卻教她心弦一顫,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會把我的心,在往後日子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補償給你。」他盯著她,緩緩地說。

    穆妍然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眼淚成串地掉。

    「如果我不答應呢?」她甩淚,故意問。

    男人誇張地嘆了口氣,語氣平緩中帶著篤定。「那我只好長跪不起嘍!誰叫我之前猶豫不定,漠視自己的真心,讓我的寶貝老婆生氣不安呢?」

    長跪不起?穆妍然臉蛋一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沒想到堂堂大老闆會說這樣的話?「寧懷合,你是無賴嗎?」

    寧懷合聳肩。「如果無賴能夠達到我的目的,我很樂意變成無賴。」

    「……」這是人話嗎?

    長輩們擁了上來,奶奶用力抱住了失而復得的孫媳婦。

    「我的然然啊,你回家吧,奶奶太想你了!」

    「是啊,然然回來吧,你不在家,誰陪我下棋?」

    「然然,你回家,爸媽給你撐腰,爸和你說,如果懷合再惹你生氣,你就搬到二樓客房,讓懷合自己在三樓關禁閉!」連很少出現的上將爸爸都開口說話了。

    寧家人用他們滿滿的愛歡迎著她,沒人注意到還有一個人仍在長跪不起呢。

    穆妍然看著她自己的爸爸媽媽,比起第一次烏龍訂婚時,父母眼裡流露的擔憂,這次他們是真心誠意地替她感到開心和祝福。

    她帶著淚意,笑容有如燦花般美麗,迎視著她的男人。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自信堅定,氣勢光芒萬丈。

    如果有一天——

    呵,不,沒有如果。根本不用存疑,未來就在她眼前,她清楚寧懷合會對她很好,就如同她對他的感情是一樣的。

    「起身吧。」

    「謝夫人。」

    寧懷合起身,毫不遲疑地將她擁抱入懷,那深黑的眼靜靜地凝視著最愛的女人,然後低頭吻了下來。

    長輩曖昧地亂笑一通,也不忘警告呼吸、呼吸,要給人家呼吸啊!

    她笑看著眼前的男人,輕輕地說︰「我愛你。」

    這一刻,寧懷合感到如釋重負的釋懷,他的世界因為然然再度變得溫暖,終於不再孤寂荒蕪。

    「謝謝你願意愛我。」

    穆妍然漾著笑,伸手摟住他的頸子,抬頭吻了上去。

    三天後的頭條新聞,大肆報導著寧家大少和穆家大小姐低調公證結婚並完成入籍的消息。另一個爆點,則是穆家老爺主動修復和長孫女的關係,似乎斷絕關係和修復關係,都是老人家愛使性子的行為。

    雖然只是公證結婚,報導中也有提到寧家會擇期舉行隆重的婚禮和擴大宴客,但在頭條新聞所附帶的相片裡,一群人看起來很熱鬧。

    新郎穿著白襯衫、西裝褲,新娘沒有花俏的禮服,身穿典雅的米色小洋裝,臉上的妝容乾淨簡單,沒有多餘的濃妝,長髮自然披垂在肩膀,他牽著她的手,身旁都是兩家的長輩。

    方雪凝看著新聞,她以為寧懷合的婚禮應該是盛大的世紀婚禮,就像英國王室那般,她會有長長的頭紗,紅玫瑰布滿整個教堂,她的新娘白紗禮服必須是最華麗的,而且是由名設計師親自手工縫制的。

    而她將會綰起長髮,頭頂戴著價值非凡的鑽石皇冠,和項鏈、耳環都是配成一套的,她要像個尊貴的公主,牽著王子的手,走過紅毯的那一端,立下誓言,終其一生只愛那個男人。

    這原本是屬於她的畫面,她的婚禮,她的王子。

    「雪凝啊!怎會這樣呢?你都醒了,寧家的媳婦應該是你啊!」方家的長輩們沒辦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這兩年來,方家索求無度,因為他們認定這原本就是寧懷合的責任,誰會想到,他居然娶了別的女人?!

    那方家的未來怎麼辦?

    那雪凝的未來怎麼辦?

    「找記者!把記者找來!我們把一切全部告訴記者,不能讓那個負心漢這麼好過!我們雪凝都是因為他才自殺的!」

    方家的長輩們準備打電話聯絡各大媒體記者,只要把這件事說出去,這個負心漢就讓社會輿論去批判他吧!

    哪怕是富可敵國的寧家,只要把這件丑事公開在陽光下,飯店業績一定會受影響。他們就是要這樣做,絕不能讓負心漢這麼好過!

    方雪凝笑問︰「你們要聯絡記者,不怕事情的真相全被揭露嗎?」

    方母義憤填膺地說︰「我們就是要全部揭露啊!就是要讓社會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寧懷合有多麼可惡——」

    方雪凝瘋狂大笑。

    方家的長輩們全部傻眼。「女兒啊,別嚇我們啊……」

    方雪凝看著她的父母,她心裡很清楚自從她昏迷後,她貪婪的父母向寧家敲詐了多少利益。

    「自殺是我計劃的,只是我沒算好悶燒的程度,造成了意外。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要死,這只是一個手段。」

    方家長輩在聽到女兒的自述時,全部呆若木雞。

    「女兒啊,這怎麼可能……」

    「寧懷合不在台北時,我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我還墮胎過,我怕他知道,所以妄想用自殺來留住他。」

    方母尖叫。「你在說什麼?你不要亂說!沒這件事的!絕對沒有這件事!你是因為寧懷合的絕情,才會燒炭自殺的,寧家要為你負責!」

    方雪凝看著電視新聞不斷重復那條婚訊,不理會父母憤怒的吼叫。

    螢光幕上的他開心笑著,笑得意氣風髮,卻不是對她笑;而且他的笑,絕對不是那種會讓她害怕的偽裝溫暖的笑,而是打從心底真正的快樂。

    自從清醒後,不,應該說在她當年憤而離開美國,回到台北展開豐富的夜生活後,懷合就從沒認真對她笑過了,更何況是這種打從心底真正快樂的笑呢?

    或許在日記被發現前,那樣精明的人早就知道她已經背叛了他們的愛情。

    「女兒,不用怕,反正兩年前的事,沒證沒據的,只要我們堅持是因為他對不起你,你才自殺的就好!」

    方雪凝搖頭,方家雖然有錢了,但那幾顆愚昧的腦袋還是和過去一樣沒有進步。「媽,你以為寧家可能讓你這麼無理取鬧嗎?」更別說當初她寫的日記還在他手中。

    依過去的情分,她相信寧家會在合理的範圍內再繼續支持方家,但如果方家有任何不友善或挑釁的動作,寧家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他對她已經無心了,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那個人可是在商場上讓人畏懼著、顧忌著的寧大少啊。

    她的背叛觸及了他的底線。

    於是她拱手讓出了原本只屬於她的幸福,她的王子。

    「雪凝啊!我們要怎麼辦啊?」

    新聞繼續播報著這則頭條喜訊。

    方雪凝閉上眼。

    如果不要清醒——不,如果當年她沒有選擇背叛,那就好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9 08:51 PM

終曲——雙胞胎誰來守護?

    小缸先生優雅地走進三樓的嬰兒房,打從然然懷孕後,三樓原本的客房隨即改裝成溫馨可愛的嬰兒房。

    它跳上加大的小床,小床裡躺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娃娃,旁邊有護欄很安全。

    他們是兩兄弟,是然然和那個人的寶寶。

    那個人就是那個人。

    它雖然是貓,但也知道誰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第一次見面時,那個人就凶巴巴地要求然然把它「處理」掉,這種人不可能是好人,所以那個人一定是壞人!

    它看著然然的兩個寶寶,一直很擔心如果他們長得像那個人,那可怎麼辦才好?雖然那個人長得又高又帥,它可不希望寶寶們像那個人一樣小氣,然然只不過是抱抱它,就想把它丟到八千裡外;然然和它說個話,那個人只會冷言冷語。

    「有空和貓說話,倒不如和我說話?」

    然然的選擇是對的,和那個人說話很沒意思,沒幾分鐘就被捉去「嗯嗯啊浮」了,太無聊了!

    別以為它很早就當了貓公公,那個「嗯嗯啊浮」是什麼它會不懂。

    要知道這個星球是由貓統治的,人類還幫自己取了個別號叫「貓奴」。

    人類也真是好笑的動物,自稱為奴?真是奇怪,貓可是把人類當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的。

    小缸先生輕輕搖晃著尾巴。寶寶們出生後,它的睡覺時間反而少了;不是貓都愛睡覺的,而是周遭沒有有趣的事,貓才會想睡覺。

    現在它可忙了,要顧著小寶寶們,要用尾巴和他們玩,要蹭蹭他們香香的小肚子……它會輕輕的,因為然然說小寶寶們還很小,要很小心。

    它又不是那個人,粗手粗腳的,每次抱寶寶都讓奶奶哇哇大叫,好像失火了一般。

    那很好啊,反正大家都不喜歡那個人,所以寶寶就由它來守護好了,然然說它是哥哥呢,寶寶們的哥哥。

    嬰兒房門被開啟,那個人走了進來。

    只用浴巾圍在腰上,光著上身,也不怕寶寶們長針眼。

    原本然然是在照顧寶寶的,沒想到寶寶睡著後,那個人又把然然拖到主臥房去,耳朵厲害一點的人都知道那個人又對然然做了什麼事,因為它是耳力很好的貓,家裡其它人或許聽不見,那個「嗯嗯啊浮」它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可憐的然然已經喊「不要了~~老公,人家不要了~~」,那個人卻不肯放過她,繼續「嗯嗯啊浮」地吵鬧個不停,很沒良心。

    那個人看著它。

    它豎起耳朵喵嗚叫。

    他們就是不對盤,怎樣?

    「喜歡兩兄弟?」

    廢話嗎?

    「然然說你會照顧兩兄弟我還不相信,原來是真的。」

    孤陋寡聞。

    「我是兩兄弟的爸爸,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噁心,他們是然然的寶寶。

    「那,我去買貓食來犒賞你好了。」

    算他懂事。也好啦,它吃的都是然然準備的濕食,從來都沒見過國外的貓食呢,要不然去看看海外最有名的貓食是哪一些,都買回來,它勉強吃一下好了。

    「西莎好不好?」

    小缸先生又豎起耳朵喵嗚叫。

    白痴嗎?!西莎是狗食,它不是狗!

    可憐的然然一天到晚被那個人欺負。

    可憐的寶寶,有一個笨得連西莎是狗食都不知道的笨爸爸!

    沒關係,那就由它守護吧,它可是哥哥呢。

    小缸先生白白的身體蜷曲在小床外圈,就像道堅固的白色圍牆。

    那個人笑了。

    「兩兄弟顧好了,我和然然忙著去。」

    小缸先生抬起頭,看著那個人離開的背影。又要嗯嗯啊浮?!

    那個人的屁股很漂亮,咱們貓都是先看屁股的,人類不知道吧?

    小缸先生伸個懶腰,聽著然然在隔壁發出奇怪的聲音,奇怪是很奇怪,但也很甜蜜。

    小缸先生尾巴輕輕地拍啊拍的。

    它眯著眼看著窗外的冬陽,揚起嘴角——

    藍天白雲,今天天氣真好。

    【全書完】
作者: wsxasd123    時間: 2016-11-29 10:13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ffrz    時間: 2017-2-4 12: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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