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巫靈 -【姻緣亂之一】霸爺春心蕩 [打印本頁]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8 12:17 AM     標題: 巫靈 -【姻緣亂之一】霸爺春心蕩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19 01:06 A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90601840[/attach]
【內容簡介】
他真不明白妹妹為何會挑上這傢伙做夫婿,
既無家世亦無才貌,個性無賴,到底是哪裡吸引人?
更糟的是,這妹婿新婚沒多久就上青樓,
他怎能讓妹妹虛耗青春?一定要想辦法把人趕出去,
誰知,越是與他暗中較勁,他竟越覺得這小子有趣,
明明身材纖細如女子惹人憐惜,卻有膽子頂嘴挑戰他,
比起那些柔弱的大家閨秀,他寧願選他來當妻子,
不對!他們都是男人,他怎會有這種恐怖的想法?
他一定要跟他保持距離,斷絕這念頭!
但沒用,他還是要命的在意他,
一聽到他和妹妹遇刺墜落山谷,他就心慌意亂,
二話不說親自去救人,急忙為他包紮傷口……
等等,他胸口怎會有女人才有的柔軟起伏?
是他眼花了,還是說「他」故意謊報了性別……

【出版日期】2011年09月21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470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49 AM

楔子

    寧靜的夜,卻透露出一股不尋常的詭異氣息。

    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以輕功在屋子上快速奔走,盡可能的逃離開始出現騷動的一處宅子。

    “快,別讓那刺客逃了!”

    “少爺有令,務必活捉那名刺客!”

    那處大宅燈火大亮,許多侍衛魚貫而出,顯然不是普通人家。眾人騎上馬,開始在黑夜的京城里搜尋黑衣人行蹤,馬蹄噠噠聲不絕于耳。

    黑衣人沒有離開京城,而是趁機躲進一間位置偏僻的小宅子內,這座宅子黑衣人之前已經調查過,沒有人居住,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躲入一間黑暗的房間內,黑衣人摸著刺痛的左手臂。自己行刺不成,反倒被刺了一劍,只能說是自己太過大意,才會錯失殺死那個人的最好機會。

    “可惡!”黑衣人不甘的低咒出聲,現已打草驚蛇,近期恐怕很難再接近對方,奪了他的性命!

    黑衣人到水井邊打了盆水回房,準備處理傷口,為了方便行事,黑衣人扯下面罩,脫掉夜行衣,露出上半身,用水先將傷口的血污給洗去,再上藥包扎。

    黑衣人正在清洗傷口時,房外卻突然出現另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闖入房內,嬌聲怒斥,“是誰膽敢躲在這兒”

    “呃?”黑衣人錯愕的瞪大雙眼,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只能與闖進來的大膽姑娘大眼瞪小眼。

    這座宅子怎會有人?她到底是誰?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49 AM

第一章

    東侖國,開平王府——

    “大哥,我想和他成親。”

    有如平地一聲雷,這句話差點劈昏了霍熙朝,他不敢置信的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她剛才說了什麼?她說她要……成親?!

    之前不知有多少媒人踏入他們王府想要求親,卻從來沒見她點頭過,這一回倒好了,她主動說要成親,但她選的對象……怎會是這種貨色?

    霍熙朝從書案後的椅子起身,氣勢驚人的來到妹妹帶來的男人面前,居高臨下的從頭到腳將對方仔仔細細“瞪”過一遍,越瞪他表情就越是鄙夷。這種貨色想娶他的寶貝妹子?再投胎幾輩子都沒門!

    男子身形瘦削單薄,個子只比霍妍雅高一點點,像個弱不禁風的書生;身穿普通布衣,顯然沒有太深厚的家底;樣貌非常平凡,說不出有什麼特色,始終帶笑的瞳眸及微揚的嘴角看在霍熙朝眼中覺得這人是個逢迎諂媚的小白臉,專吃軟飯的家伙,令他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哼,這家伙連來他們王府當個掃地的下人都不配!

    “在下柳慕青,見過大舅子。”柳慕青用著不高亦不低的中性嗓音打招呼,笑著向霍熙朝拱手鞠躬,仿佛不在意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鄙夷。

    “誰是你大舅子?!”聽到對方厚臉皮的一喊,霍熙朝一陣惡寒,雙眉緊蹙,表情更是難看,轉頭看向妹妹,“霍妍雅,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這家伙是什麼貨色,憑什麼娶你?我不信你的眼光會差到這種地步!”

    “我的眼光差嗎?若要與大哥相比,慕青的確是差了些,難怪大哥看不上眼,但要找到與大哥相同優秀的男人,那太難了,恐怕我找到變老姑娘了也找不到。”霍妍雅趁機笑著對大哥灌一灌迷湯。

    身為開平王爺,霍熙朝有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他雖不是個翩翩美男子,剛毅的五官卻是霸氣十足,再加上高壯的身形,好似只要有他在身邊,天大的難題他都能夠頂著,什麼都不用怕。

    京城內有不少待嫁閨女也盼著能與霍熙朝結為連理,被他所呵護,只不過霍熙朝今年都已經二十八,卻遲遲沒有成親的打算,和妹妹一樣都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們的娘親在霍妍雅兩歲時因病去世,從那時起就是由霍熙朝擔負照顧妹妹的責任,五年前父親也過世了,霍熙朝承襲父親因戰功而受封的開平王爵位,成了一家之主後,他更是不允許妹妹的婚事隨便,完全像個刁鑽的嚴父挑剔妹妹的對象,要是過不了他這一關,他是絕對不讓妹妹出嫁的。

    “你少灌我迷湯。”霍熙朝雙手環胸,眯著眸一邊冷瞪柳慕青,一邊與妹妹說話,“我隨便在京內替你挑個達官貴人之子,都比這家伙強。”

    面對霍熙朝持續散發出的強大壓迫感,若是普通人早就嚇得戰戰兢兢,要不然也是狂流冷汗,但這個柳慕青不知是神經太大條還是臉皮比樹皮還要厚,硬是無動于衷,臉上還是保持著有些諂媚的笑容。

    霍熙朝訝異的微微挑眉,想不透這個家伙是真不怕他的氣勢,還是早已嚇傻了,所以才沒任何反應?

    “大哥,他有名有姓,叫做柳慕青!”霍妍雅已經聽不下去大哥總是用一些鄙夷的稱呼來形容自己看中的人了。

    “我管他姓啥名誰,那都不關我的事。”霍熙朝伸手指向書房大門,對著柳慕青厲聲道︰“趁本王還能容忍你時,趕緊滾出王府,並且永遠別再出現在妍雅面前,要是讓本王發現你們倆繼續私下見面,就別怪本王打斷你的腿,讓你好好的吃一頓教訓!”

    霍妍雅沒想到大哥的態度竟會如此強硬,忍不住焦急的喊起來,“大哥——”

    “大舅子,你是不是該問一問,妍雅為什麼非嫁我不可呢?”柳慕青沒被他的強硬氣勢給嚇跑,反倒好整以暇的反問。

    “誰是你大舅子?你要是敢再亂喊一次,當心本王——”

    “妍雅已經懷孕了,所以她非嫁人不可。”

    “什麼?!”

    轟的一聲,霍熙朝的腦袋再度被這個震撼的消息給劈得嗡嗡作響,他腦筋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

    他的寶貝妹子……尚未出閣,就……懷有身孕了?

    霍熙朝僵著一張臉,慢慢轉頭看向霍妍雅,像是想從她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但霍妍雅卻是一臉心虛的左顧右盼,怎麼也不敢對上自己哥哥的雙眼。

    猶豫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霍妍雅低下頭,冒著會被大哥掐死的風險,囁嚅回答,“孩子已經兩個月了。”

    青天霹靂,真是青天霹靂!霍熙朝覺得有些頭昏,身子也跟著晃了一下,他完全接受不了這強烈的打擊,甚至有種想殺人的沖動。

    他從小呵護在手心的寶貝妹子,居然尚未出閣就被別的男人輕薄,甚至還因此懷孕了?!

    混帳東西,竟然欺負他的妹子,絕對不可原諒!

    “該死!”霍熙朝怒氣沖天的緊揪住柳慕青衣領,咬牙切齒的罵著,“你這個衣冠禽獸,居然敢……”

    “這我可不敢當,我與妍雅是兩情相悅,怎能叫衣冠禽獸?”柳慕青一臉無辜的辯駁。

    “少唆!我妹子尚未出閣,你就奪了她的清白,在我看來就是衣冠禽獸!”霍熙朝更是惱火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還敢頂嘴?

    “所以說,若是將來有一日,大舅子情不自禁的與自己心儀的姑娘有了肌膚之親,兩人卻是無名無份的狀況,你也認為自己真是該死,成了衣冠禽獸?”柳慕青不知是沒腦子還是不怕死,居然還在這個節骨眼上火上加油,更是氣得霍熙朝火冒三丈。

    “住嘴!原來就是因為有了孩子,你才如此有恃無恐。”霍熙朝惡狠狠的冷笑著,“你以為這麼做就能逼我就範?我可以馬上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將你解決掉,孩子現在還小,小心打掉就可以,你半點便宜都別想佔到!”

    “大哥,你怎麼這麼殘忍,竟要逼我打掉孩子?!”霍妍雅一臉震驚的用雙手護住肚子,泫然欲泣的表明,“若是這個孩子沒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你干脆現在連我也一起解決掉吧!”

    霍熙朝聽到妹妹有尋死的打算,訝異又心慌,“妍雅……”

    “大哥,你怎麼忍心殘害自己的親外甥呢?這可是一條性命啊!我真是看錯你了……”霍妍雅捂著臉蛋,傷心的低聲啜泣。

    被霍妍雅的淚水一攪和,霍熙朝的氣焰頓時降了一半,十分苦惱,害怕妹妹真的做出什麼傻事來,卻又非常非常不甘心答應這門婚事。

    霍熙朝緊咬牙關,繼續瞪著被自己緊扯住衣領的柳慕青,猶豫不決。

    越看柳慕青越替妹子感到不值,他的寶貝妹子嫁給這個從頭到尾只會為自己辯駁打算的家伙根本就是糟蹋了!

    但她都已經懷了這個家伙的孩子,已為他毀了清白,孩子可以打掉,那清白呢?他怎能讓妹妹被人指指點點。

    柳慕青始終沒有抗拒霍熙朝的鉗制,大有豁出去的意味在。

    霍熙朝努力深呼吸,好一會兒才勉強把怒火壓下,語氣僵硬的問︰“你叫柳慕青?幾歲?哪里人?做什麼的?家中還有什麼人?”

    “我今年二十六,家中早已無人,是從陵塘縣進京來投靠親戚的,可惜親戚也已不知所蹤,幸虧妍雅垂青及資助,我才能在京里暫時做些小生意。”

    霍熙朝的眉越蹙越緊,沒有家世背景倒也罷了,還得靠女人資助才能做生意,他可無法認同,他妹子怎會看上這種家伙,是被下了蠱嗎?“做什麼生意?”

    “賣字畫。”

    “名家字畫?”

    “不,是我自己的字畫。”柳慕青頗自豪的回答。

    “憑你?一點名氣都沒有!”他嗤之以鼻。

    “哪個名家最初不是沒沒無聞?妍雅正是欣賞我的才華,認為我終將出人頭地,才願意將自己交付與我,而我也會為了妍雅及即將出世的孩子而努力的。”

    原來就是個不得志的窮書生,話說得好聽,但他以為出人頭地真有那麼簡單嗎?有一個人賞識就令他如此志得意滿?

    霍熙朝還是大大的鄙視柳慕青,認為他沒有能力照顧妻子,妹子要是真的嫁給他,不吃苦受委屈那才怪!

    一直捂臉啜泣的霍妍雅偷偷從指縫間觀看大哥與柳慕青之間的對峙,非常不安,就怕大哥最終還是狠下心來,不答應他們的親事,甚至逼她將孩子打掉。

    霍熙朝萬分掙扎,他真要接受這樣的妹婿?但事情已經發展至此,他還有多少選擇?他是絕不願拿妹子的性命來賭的!

    該死、該死、該死!他不得不答應,但也不能令妹妹因此受苦,陪著這個窮酸鬼活受罪!

    霍熙朝終于松開柳慕青的衣領,萬分不情願的說︰“你要與妍雅成親,只有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

    “你得入贅王府,並且停止在外面賣字畫的行為,以免丟王府的臉,別想我會讓她嫁出去跟著你吃苦!”雖然成為贅婿對男人來說是種屈辱,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柳慕青要是不從,一切都免談!

    這家伙最好不願屈就,轉頭就走,他也省得心煩,人家不都說文人什麼沒有,就是骨氣最多,那他就趕緊拿出自己的骨氣來吧!

    沒想到柳慕青卻一點骨氣都沒有,好不容易盼到霍熙朝態度軟化,他趕緊彎腰行禮,免得他後悔,“多謝大舅子成全。”

    “多謝大哥成全。”霍妍雅也趕緊來到柳慕青身邊,開心的行禮答謝。

    霍熙朝又氣又無奈,卻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說到底他還是疼愛妹子的,舍不得她傷心難過。

    這兩個人……該不會是從一開始就吃定他會心軟吧?

    在騎虎難下的情況下,霍熙朝只能硬著頭皮趕緊幫妹妹籌備婚禮,畢竟妹妹已有身孕,再慢肚子就要大起來了,婚事當然是越快辦完越好。

    柳慕青什麼都不必準備,成親事宜都由王府操辦,他只要負責拜堂完婚就好,他樂得清閑,甚至還沒成親就先在王府住下,一點都不感到害臊或難堪。

    “這個存心來吃白食的家伙……”霍熙朝恨恨的瞪著與妹子開心的在後花園內卿卿我我的柳慕青,對這個妹婿的印象更是差到谷底,恨不得直接將他掃地出門。

    開平王府招贅之事當然很快就傳遍京城,成為眾人熱烈討論的話題,大家紛紛猜測,霍妍雅好好的為何要招贅,而且婚禮準備得如此倉卒,這其中肯定大有問題,不好聽的流言紛紛傳出,只不過他們只敢在私底下講,可不敢大剌剌的討論,以免惹禍上身。

    總而言之,不管外界如何臆測,都無法影響婚事的進行。

    一個月之後,婚禮準時舉行,地點就在開平王府內,因霍熙朝的王爺身分,許多達官貴人紛紛來道賀,也順道來看熱鬧,大家都非常好奇,霍妍雅所招的贅婿是不是有什麼三頭六臂,要不然霍熙朝怎麼可能輕易答應這樁婚事?

    結果當身穿喜服的新郎官一出現在熱鬧的前廳時,眾人瞬間都愣住了,只因這個新郎官實在是……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霍熙朝本在與一位來道賀的官員閑聊,但在見到柳慕青出現時臉色頓時一變,嘴角抽搐,真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柳慕青!”霍熙朝來到他面前,幾乎快要壓抑不了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齒的問︰“你這雙眼是怎麼回事?”

    柳慕青的雙眼像是被人狠狠揍過一樣,兩圈青紫又大又明顯,要不是柳慕青此刻身穿喜服,霍熙朝恐怕還認不出他來。

    “啊哈哈……大舅子請別惱呀。”柳慕青吊兒郎當的笑著,一點都不介意自己在眾人面前出糗,“我昨日與妍雅有一點小小的口角,起了點小小的沖突,我讓著她,一不小心就……咳,讓過頭了。”

    這是妍雅打的?霍熙朝不敢置信,他的妹子是什麼性子難道他還不清楚,她才不是如此潑辣的女人。

  柳慕青故意靠近霍熙朝,壓低嗓音,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大舅子,你也明白的,妍雅最近的身子狀況不同以往,所以……性子也較難以捉摸了些。”

    “就算如此,我也不信她——”

    霍熙朝急急住了嘴,只因他發現原本鬧哄哄的大廳竟異常的安靜,所有賓客全都拉長耳朵想聽他們倆在說些什麼秘密。

    眾人見偷聽不成,趕緊又開始裝模作樣的和身旁的賓客開心閑聊,大廳內再度熱鬧一片,好似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家丑不可外揚,霍熙朝只能忍下氣,狠瞪柳慕青一眼,繼續去招待賓客,任何事情都等今日過完再來算帳!

    柳慕青帶著笑看著霍熙朝離去,暗暗松了一口氣,趁機快速瞄過廳內所有賓客一眼,發現有可能會認出他的人並沒有出現,再度松了一口氣,今晚應該是可以安然度過,不會露餡。

    他摸摸黑眼圈,忍不住想笑,妍雅的手可真巧,幫他化的這一個“挨打妝”,連霍熙朝這麼靠近看都沒察覺是假的,相信也能瞞過那些曾見過他的人。

    等拜完天地,來參加喜宴的賓客陸續離去,柳慕青終于完全放心的回到新房內,結束這一整日的忙碌。

    “慕青姊,你可終于回來了。”在新房內的霍妍雅早已自行拿下鳳冠,遣退所有隨侍丫鬟,隨興自在的吃著桌上各種佳肴。而她之所以叫柳慕青“姊”,是因柳慕青是個女扮男裝的假新郎。

    她瞧了瞧柳慕青的臉,忍不住笑道︰“大哥見你這般模樣,表情肯定很難看吧?”

    柳慕青在霍妍雅身旁坐下,放松的笑答,“若不是有許多賓客在場,我相信他會當場掐死我。”

    “呵……挺有可能的,對了,會認出你的人有來嗎?”

    “幸好沒有。”

    “真的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躲誰嗎?”霍妍雅終于暫時放下筷子,好奇萬分的瞧著她。

    柳慕青既然會擔心王府喜宴對方會出現,那就表示對方非富即貴,但京城內的富貴之人太多了,所以就算霍妍雅有這條線索,也完全猜不出對方可能的身分。

    柳慕青揚起一抹為難的笑,拍拍她的頭,像是姊姊對待妹妹般叮囑,“別知道太多對你比較好,快吃吧,吃飽就上床休息去,別忘了你現在是孕婦,累不得的。”

    說完,她走到新房外想吹吹夜風散散酒意,不禁回想起她與霍妍雅初遇的那一夜。

    那日受了傷的她逃進一座原以為無人的宅子,為治傷她脫下面罩與夜行衣,怎知霍妍雅竟在宅子內,她不只被看見面容,連裹著纏胸布的上半身也一並被瞧見了。

    她不想多惹事端,披上衣服就逃出房,本打算再不回來,卻發現自己的隨身玉佩竟遺落了,只好又冒險回到那座宅子內尋找。

    沒想到霍妍雅好整以暇的坐在房內,並沒有離開,還拿著她的玉佩好奇把玩,那玉佩對她極為重要,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拿回來的——

    “把玉佩還給我!”一回到房里,柳慕青就冷著嗓音開口。

    “這玉佩對你很重要?”霍妍雅膽大無比的笑著,瞧著仍作男子裝扮的柳慕青,“那我更不能隨意還你。”

    “你難道不怕惹來殺身之禍?”

    “你若是真想殺我,剛才早就殺了,不會拖到現在都還沒動手。”霍妍雅雖是個千金小姐,卻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柔弱女孩,她膽子大,見多識廣,所以看得出柳慕青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這間看似沒住人的宅子,其實是霍妍雅私底下與某人見面之處,也是那人買下贈與她的,沒想到卻被柳慕青當成藏身之處。

    柳慕青的確不想傷及無辜,只能冷靜下來與她周旋,“要怎樣你才願意把東西還我?”

    “你可否先告訴我,你是如何受傷的?”

    柳慕青很想回一句“與你無關”,但礙于玉佩還在她手上,不得不答,只能想辦法敷衍過去,“救人不成,被走狗傷的。”

    “救什麼人?去哪里救?”

    “我的好姊妹被逼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為妾,我本想救她出來,然後離開京城,沒想到卻中了埋伏,至于到底是哪個男人,恕我無法奉告。”

    “真是糟糕的男人!”霍妍雅突然激動的怒罵出聲,似乎柳慕青所說的事情大大觸動到她的內心,讓她也跟著義憤填膺,“我最痛恨逼女人作妾的男人,憑什麼女人就得委屈自己與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柳慕青訝異的微微挑眉,不明白霍妍雅為何如此激動,好似她也受過這種委屈一樣。

    霍妍雅在怒火稍平之後才又問︰“你打算再去救她嗎?還是就此放棄?”

    “現已打草驚蛇,短時間內不宜妄動,我只能暫時忍耐,之後再從長計議。”柳慕青的神色顯得有些沮喪。

    聽完她的回答,霍妍雅不自覺的輕撫仍平坦的肚子思忖著。

    為了能名正言順的生下孩子,她得找個人成親,只不過無論找哪個男人成親,對她來說仍是一種麻煩,但如果……她找的是女扮男裝的假男人呢?

    若對方是女子,就不必煩惱婚後相處的問題,令她有想與對方合作的意思,再加上聽到柳慕青想救好姊妹遠離水深火熱的痛苦日子,更是讓她對柳慕青大有好感,覺得兩人相遇是上天指引,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湊巧,在她苦惱著丈夫人選時,女扮男裝的柳慕青就出現了。

    這事非常緊急,不能再拖下去,所以霍妍雅決定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打算賭上這一把。

    “要我還你玉佩,行,不過你得付出代價交換。”在終于下定決心後,霍妍雅才又說道。

    “什麼代價?”

    “你假扮成男人和我成親,讓我能合理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什麼?”柳慕青錯愕的瞪大雙眼,從沒想過會是這種代價。

    這想法太瘋狂了!她怎麼不去找孩子的爹負責?而且她們都是女人,怎能成親?就算是扮成男人也一定很快就會被拆穿的。

    “我沒要你永遠當我的丈夫,等咱們成親幾個月之後,你可以失蹤、詐死離開都不要緊,只要別讓我大哥起疑,讓我能有一個已婚的身分,能夠保下我的孩子,是不是寡婦,我一點都不介意。”霍妍雅繼續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神堅定的說著。

    “我現在也許正被人通緝,難道你就不怕我隨時都有可能被對方逮到,拆穿你的謊言,帶來麻煩?”雖然她當時有戴面罩,對方應該認不出她來,想逮她也不是這麼容易。

    “沒什麼好擔心的,而且你更應該藏到我家去,對方肯定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你會躲在那種地方。”霍妍雅有恃無恐的勾起笑。

    “哪種地方?”

    “開平王府。”

    柳慕青再度訝異,這個姑娘是開平王府的人?她頓時認真思考起來。現在她最需要的是暫避風頭的躲藏之處,若是藏身在開平王府,對方的確完全料想不到,況且現在玉佩在霍妍雅手上,她不想對一個孕婦動手,要是不慎弄出個萬一,她會良心不安。

    真正該死的只有那個人,除了那人之外,她不願傷及無辜。

    在考慮過後,她得出結論—反正她們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答應這提議有何不可?

    “好吧,我答應你的條件。”柳慕青終于下定決心。

    因為霍妍雅只想有個已婚身分,然後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開平王府養育孩子,所以希望柳慕青入贅霍家,這樣柳慕青也能正正當當的窩在開平王府,而要由柳慕青主動提出入贅太過奇怪,很清楚自己大哥性子的霍妍雅很快就想出辦法,可以達到目的。

    只要柳慕青裝痞、裝無賴,表現的一無是處,大哥絕對不會答應自己嫁出去,但礙于她已經懷有身孕,十之八九會要柳慕青入贅,這樣至少大哥還能確保她生活無虞,還在自己的保護之下。

    日後柳慕青離開時,大哥肯定樂得慶祝個三天三夜,絕對不會惋惜,更不會費心去尋找她的下落,這樣她就不會有擺脫不掉的困擾。

    在等待成親的這一個月里,柳慕青與霍妍雅朝夕相處下,倒是培養出姊妹般的情誼,也因為兩人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伙伴,她們幾乎無話不談。

    但她們倆還是有說不出口的秘密,霍妍雅仍不知道柳慕青的好姊妹到底是被逼嫁給哪個男人作妾,而柳慕青也不知道霍妍雅肚子里的孩子生父究竟是誰。

    柳慕青收回思緒,又回到新房內,就見已吃飽的霍妍雅打起哈欠,神態是全然放松的,她對自己沒有任何戒心,全心信任。

    “呵……真糟糕,最近我總覺得怎麼睡都睡不飽。”霍妍雅率先躺上床,又曖昧的打趣道,“相公,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還在磨蹭些什麼,快點過來呀。”

    “少胡鬧了。”柳慕青笑睨了她一眼,“你先睡吧,我今晚喝了不少酒,肚子又脹又難受,等過會兒再上床。”

    “那好吧。”霍妍雅自行睡下。

    見她閉上眼,很快便見周公去了,柳慕青這才揚起一抹有些愧疚的苦笑。

    她從來沒對妍雅說過實話,她根本沒什麼被逼著為妾的好姊妹,她是來京里報仇的,而她的仇人身分之尊貴,可以說與開平王府不相上下,棘手得很。

    本以為對方會通緝她,四處尋找她的行蹤,但卻出乎她預料的竟然沒有,對方將自己遇襲之事完全壓下,異常低調,她實在不明白那個人的想法,可能是心中有愧吧?

    只不過她之前似乎把報仇想得太簡單了,在經過那一晚的失敗後,現在對方已有提防,下次若要再動手就必須有絕對的把握才行,更讓她心煩的是那天見到的男人……

    事情的發展已經偏離了她的預想,她不由得開始擔心會出現更大的變數。

    “她肯定是中了邪,才會挑那種男人當夫婿,存心想氣死我!”

    婚禮過後沒多久,霍熙朝進宮見到與自己私交甚篤的當今天子公孫兆,積壓多時的不滿終于爆發出來,嗓門之大,恐怕連守在御書房外頭的一票太監宮女侍衛們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坐在椅上的公孫兆與霍熙朝同年,生得風流倜儻,只要一勾起笑,更是魅力非凡,引得無數女人為之傾倒。

    公孫兆與霍熙朝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所以很清楚霍熙朝的性子,他是那種忍不住氣的火爆家伙,要是不讓他吼一吼,適時消消氣,對他來說與受苦刑沒什麼兩樣。

    如果是平時,公孫兆會對霍熙朝的怒火一笑置之,或許還會說幾句話好安慰安慰他,但這一陣子公孫兆的心情也非常苦悶,再聽到霍熙朝講他的新妹婿種種窩囊行徑,他更是氣悶到極點,臉上一貫的優雅淺笑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

    “我不相信妍雅真看得上這種小白臉!”啪的一聲,公孫兆也怒吼一聲,惡狠狠的將手中折扇“腰斬”,怒火沖天。

    “呃?”原本在盛怒當中的霍熙朝一愣,被公孫兆的莫名惱火給嚇到了,“皇上,妍雅所嫁非人,你似乎比微臣還要氣惱?”

    “怎麼會?”公孫兆立刻回過神來,努力揚起笑意,暗暗把斷掉的折扇往桌下丟,免得讓霍熙朝瞧見,引起懷疑,“妍雅從小就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她會挑那個叫柳慕青的人當丈夫,肯定有什麼原因,那人絕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公孫兆努力壓下怒火,他絕不相信妍雅的眼光這麼差,她分明是在故意氣他!

    “我也覺得不太對,但柳慕青自從進到王府後,就與吃白食的沒什麼兩樣,每回見到我,總是表現得一副吊兒郎當的輕浮模樣,沒半點志氣,我看了就有氣。”霍熙朝一臉的厭惡。

    “如果他的輕浮無賴舉動全都是裝的呢?”

    “他為何要裝成這樣,惹人厭有什麼好處?”霍熙朝不認同。

    “那得問他。”公孫兆從椅上起身,想會一會那個姓柳的家伙,“熙朝,我好久沒到你府上坐坐了,趁這個機會也順道見見你那個好妹婿吧。”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50 AM

第二章

    “他沒什麼好見的。”霍熙朝滿心不願的說,他可不想讓那個不爭氣的妹婿在皇上面前丟臉,他霍家的臉面這一陣子已經快因柳慕青而丟光光了。

    先是大家對妍雅招贅的原因議論紛紛,接下來又因為柳慕青成親當日可笑的黑眼圈模樣傳了出去,被眾人說原來妍雅是個會毆夫的悍婦,難怪要招贅,這樣才能愛怎麼打就怎麼打,讓他聽了勃然大怒,卻又無法阻止那些流言。

    “不,我就是要見見他。”公孫兆眸光冷銳,對柳慕青充滿敵意。

    霍熙朝不解的皺起眉頭,總覺得好友似乎非常在意柳慕青,這情況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他的家務事,公孫兆向來是不干涉的,只會聽他發牢騷,聽完就算了,怎麼這一回倒是這麼感興趣?

    公孫兆即刻回寢宮換了一身便服,便與霍熙朝回到開平王府,兩人一進到府內,總管就前來迎接,恭敬行禮。

    “恭迎王爺歸來。”總管接著才注意到霍熙朝背後的公孫兆,訝異得趕緊要跪下行禮。“皇……”

    “總管不必多禮,在下現在只是熙朝的友人,總管尋常以對就好。”公孫兆笑著制止總管行大禮。

    “是。”總管仍是小心翼翼。

    霍熙朝問道︰“柳慕青與妍雅人呢?”

    “姑爺與小姐都待在他們的院落,沒有出來。”

    “他們倆一天到晚膩在一塊兒,不思上進,有完沒完?”霍熙朝極度不悅。“有客人來,請他們倆出來見見客人。”

    “是,不過王爺要在哪兒待客?”

    “就在後花園的亭子里吧,我在屋內悶壞了,不想到這來也被關在屋子里。”公孫兆代為決定。

    “小的明白了。”總管行完禮後就轉身趕緊去辦事。

    霍熙朝與公孫兆來到建在荷花池邊的涼亭,才一坐下,就有好幾名丫鬟送上糕點與茶水,動作快速又利落。

    沒過多久,柳慕青的身影也出現在遠處的石子小徑上,正往涼亭的方向走來,卻沒瞧見霍妍雅一同出現。

    柳慕青笑盈盈的進到涼亭里,對霍熙朝行禮,“大舅子,不知召慕青過來所為何事?”

    “讓你見見世面。”霍熙朝對柳慕青這諂媚笑容非常反感,忍不住直皺眉。

    “這是當今聖上,與咱們霍家自小就有往來,你面子可大了,皇上這回是專門來見你這個霍家女婿的。”

    柳慕青訝異的睜大眼,趕緊朝公孫兆行禮,“草民柳慕青,參見皇上。”

    “我今日是以熙朝好友的身份來王府作客的,所以不必太多禮,將我當一般人看待就好。”公孫兆笑容非常和藹的回應,但一雙眼早已在柳慕青身上刺了幾百、幾千次。

    真想不到妍雅所招來的夫婿會是這副模樣,沒半點特別之處,尋常至極,走出門去混在人群里,或許他還認不出來,這種人怎麼有資格當妍雅的夫婿?

    柳慕青也回以笑容,敏銳察覺到公孫兆對她似乎不是很友善,卻面不改色,只是內心納悶,她哪里惹到當今天子了?

    不妙,看來這分明是場鴻門宴,難怪妍雅不想出現,她也得趕緊想個名目離開才是,免得出什麼差錯。

    “妍雅呢?她怎麼沒與你一道出現?”霍熙朝挑了挑眉,他剛才是吩咐總管要兩人都出現,難道總管沒把話傳清楚?

    “喔!對了對了,我正要向大舅子提這件事。”柳慕青突然面有難色,“妍雅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我讓她留在房里休息,她這會兒正在鬧脾氣,我還得趕緊回去哄哄她,免得她氣壞身子,所以恐怕無法與大舅子一同招待客人了。”

    一聽到霍妍雅身子不適,公孫兆眸光一變,很擔心她的狀況,卻又礙于身份無法開口詢問,只能默不作聲。

    “她又怎麼了?”霍熙朝有些擔心的皺眉,妹子在懷孕之後狀況特別多,讓人想都想不到,“那好吧,你趕緊回去陪妍雅,好好照顧她。”

    柳慕青暗暗松了一口氣,“多謝大舅——”

    “等等。”公孫兆拿起桌上的茶壺,親自斟了兩杯茶,“你與妍雅成婚那一日,我沒有前來道喜,就趁著今日讓我以茶代酒,祝你與妍雅百年好合吧。”他咬牙切齒的說,巴不得兩人明日就分離。

    公孫兆拿起其中一杯茶,朝柳慕青的方向一遞,笑容依舊,卻隱隱透著一股王者之氣,不容柳慕青拒絕。

    柳慕青總覺得公孫兆對她的態度很奇怪,但人家是皇上,她哪有拒絕的余地,只好走上前去,恭敬的伸手拿杯。

    然而柳慕青的指尖都還沒踫上杯子,公孫兆就故意放手,存心要她出糗,她呀了一聲,反應極快的手一低,穩穩將落下的杯子接住,杯內八分滿的金色茶液雖漣漪陣陣,卻倒是一滴也沒濺出。

    “哎,好險好險。”柳慕青一臉放松慶幸的笑道,“這可是皇上賜的茶,灑不得、灑不得。”

    公孫兆訝異的眨了眨眼,柳慕青剛才靈敏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霍熙朝也對他的反應敏捷同樣感到訝異。

    柳慕青仰頭將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感謝皇上賜茶,草民這就告退。”

    一轉頭,柳慕青的笑顏立褪,懊惱的緊皺起眉,很想快步離開,卻還是只能故作無事的慢慢走著,免得再讓他們瞧出任何端倪。

    她剛才那一手肯定讓他們倆起疑了,都怪她反應太快太直接,忘了自己現在可是個沒半點長處的小白臉妹婿。

    霍熙朝與公孫兆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懷疑柳慕青會武,為了試驗,霍熙朝拿起一只空茶杯,朝柳慕青後膝窩彈過去,力道極狠,半點都不留情。

    “哎呀!”

    柳慕青硬是狼狽的趴跪在地,沒有躲開,內心忍不住罵聲連連,會武功卻得裝成不會,還真不是件普通辛苦的事情。

    霍熙朝與公孫兆再度對望一眼,剛才柳慕青的腳步頓了一下,似是在猶豫要不要躲開,雖然那猶豫極為短暫,還是沒逃過他們的眼楮。

    不對,這家伙有問題!

    他們立刻飛身出去,直逼柳慕青,打算再對她出招,一定要誘她出手回擊不可。

    柳慕青緊咬牙關,知道他們來意不善,可不管是躲還是反擊,一定都會被拆穿自己會武功,而她又真的很不情願平白無故的捱揍呀!

    “你們倆在干什麼!”

    正當霍熙朝他們逼近柳慕青背後,即將出掌時,在石子小徑另一頭的霍妍雅及時出現,急急大喊,又驚又怒的阻止,“不準傷害我相公!”

    霍熙朝只能硬生生的收回掌,公孫兆也停止攻擊,神色復雜的瞧著霍妍雅越來越靠近。

    “相公!”急忙走來的霍妍雅先將柳慕青從地上拉起,擔心的問道︰“你還好嗎?要不要緊?”

    “痛痛痛……”柳慕青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走路一拐一拐的,“我的膝蓋恐怕傷得不輕……”

    霍妍雅怒氣沖沖的瞪著兄長和皇帝,“是誰害我相公跌倒的?”

    “妍雅,皇上在此,不得無禮。”霍熙朝輕斥出聲。

    “那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相公就是有禮嗎?”霍妍雅絲毫不怕冒犯公孫兆,甚至還瞪著他冷冷嘲諷,“皇上,原來您的氣度也不過爾爾。”

    “妍雅!”霍熙朝雙眉緊蹙,真想不到妹子會如此不知分寸。

    “熙朝,不礙事。”公孫兆神色有些凝重,卻不願對霍妍雅發火。

    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訝異,柳慕青發現霍妍雅與公孫兆眼神交會之間暗潮洶涌,腦海內突然閃過一個很不得了的想法。

    難道妍雅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

    “哎呀,好痛……”為免兩方再繼續僵持下去,柳慕青趕緊開口,“妍雅,這只是小傷,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你和我一道走吧。”

    “哼。”霍妍雅轉過頭來,不再看公孫兆,扶著走路一拐一拐的柳慕青慢慢往兩人住的院落走回去。

    “我代妍雅向皇上賠不是。”兩人走後霍熙朝慚愧的躬身道歉,“她最近脾氣較大些,連我也拿她沒轍,請皇上見諒。”

    “我並無怪罪之意。”公孫兆將凝望霍妍雅背影的視線收回,語重心長的叮嚀,“那個柳慕青很可疑,你可得多加注意。”

    “這我明白。”霍熙朝輕蹙起眉,之前太急著幫妹妹完成婚事,他倒是沒有想到要去查一查柳慕青的背景。

    而柳慕青和霍妍雅一回到房里,她一拐一拐的姿勢馬上恢復正常,大大松了一口氣。這一回算是安然過關,但霍熙朝一定已經在懷疑她了,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有不少麻煩。

    “妍雅,你老實告訴我,你肚子里的孩子,該不會就是……”

    “是,就是他的。”霍妍雅知道柳慕青已經看出端倪,也就不再隱瞞,神色有些沮喪,“慕青姐,抱歉今日連累你了。”

    “你大哥不知你們倆的關系?”

    “不知道,我和他幾乎都在我們初次見面的那間小宅子內幽會,保密得很。”

    “那皇上他……知道你懷孕的事嗎?”

    “知道。”

    “既然知道,他還任由你嫁給別人?”柳慕青傻眼,這一對還真是胡鬧。

    “我和他的問題你就別管了,那也不是慕青姐你插手得了的事。”霍妍雅輕嘆了口氣,煩惱不已。

    人家都把話挑明了,柳慕青也就不再問下去,別人的感情事,的確不是她能插手的,一個弄不好,只會替自己惹來一身腥而已。

    再說,她也有自己的問題要苦惱,最好別多生事端。

    自從對柳慕青起了疑心,霍熙朝便即刻派人去調查此人的來歷,很快便發現不尋常之處。

    柳慕青說自己是從陵塘縣來京城的,但查過陵塘縣的戶籍後,發現根本就沒有“柳慕青”這個人存在,所以到底是柳慕青這個名字是假名,還是他根本就不是從陵塘縣來的?

    霍熙朝一查下去,就發現柳慕青十分可疑,但糟糕的是,妹妹現在完全偏袒著他,和她說柳慕青的不是,只會被她認為他在挑撥離間,她是怎樣都聽不進去的。

    而且現在妹妹又與柳慕青異常親密,霍熙朝擔心要是自己把實情說出來,打草驚蛇,激怒了柳慕青,會讓妹子身陷危險之中。

    因此在弄清楚柳慕青真正的來歷與目的前,他也只能先按兵不動的觀察。

    “王爺。”此時一名侍衛突然進到書房內,向霍熙朝報告,“姑爺剛才偷偷從後門溜出王府了。”

    霍熙朝早已派人暗中盯住柳慕青,一發現異樣,他們就會即時前來通報。

    “什麼?”現在正入夜,他偷偷出去想干什麼?霍熙朝眸光轉為冷凝,或許柳慕青就要露出馬腳來了,絕不能放過!

    霍熙朝旋即離開書房,循著侍衛的指示追出王府,順利找到柳慕青的行蹤,為防他察覺到有人跟蹤,霍熙朝遠遠的跟著。

    一路走去,霍熙朝沒見到柳慕青與任何人踫面,正當他納悶柳慕青到底想走到哪去時,柳慕青的腳步一拐,進入一條街道,這舉動讓他訝異的瞪大雙眼。

    柳慕青竟走進京城最負盛名的花街柳巷里?他是已經娶妻的人,還敢來尋花問柳,他真是好大的膽子!

    再說這個家伙吃霍家的、住霍家的、用霍家的,還不安分,居然有膽子跑到外頭來打野食,根本就是不知死活!

    “該死的家伙!敢背著妍雅偷吃,我要是不打斷你的狗腿我就不姓霍!”霍熙朝憤怒的低咒,加快腳步走進越夜越熱鬧的花街,免得跟丟柳慕青。

    霍熙朝仍與柳慕青保持一段距離,見他踏進名為“多情閣”的青樓內,他也立即跟上,想來個抓奸在床。

    只見柳慕青笑著與老鴇交談一番,順手在她手中塞了張銀票之後,老鴇就笑呵呵的任由柳慕青繼續往樓閣後頭走去,然後轉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柳慕青走過熱鬧的前廳,上了樓,來到廂房前的廊道上,終于發現似乎有人跟在她的後頭,但不知對方意圖為何。

    她斟酌了一會兒,注意到身旁有一間廂房是暗的,沒有人使用,便決定進到這間廂房,好誘使後頭的人現出原形。

    果然霍熙朝一見到柳慕青進到廂房內,就加快腳步追上,以為自己終于可以人贓俱獲,他不客氣的推開門,“柳慕青,你這個——”

    “來者何人!”

    躲在門後的柳慕青大喝一聲瞬間出手,霍熙朝反應迅速的格開她的攻擊,透過廊道映進來的光線,柳慕青這才發現跟蹤自己的人是霍熙朝,頓覺不妙。

    “哎呀——好痛呀——”柳慕青拼命甩手,故意哇哇叫,“我的手該不會要斷了吧?”

    霍熙朝受不了的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丟臉的慘叫,“住嘴!給我安靜!”

    “嗚嗚嗚……”

    她掙扎著要他放手,廊道上卻傳來說話聲——

    “許爺,今晚可要好好的疼惜奴家呀……”

    “哈哈哈,那是當然的呀……”

    霍熙朝聽到外頭有其他客人及花娘出現,趕緊關起門,免得讓人發現,而柳慕青也停止發出聲音,很識相的不再掙扎。

    但客人及花娘的腳步卻好死不死在他們這間廂房外停下,接著就聽到客人說︰“這間廂房沒人,嘿嘿……那咱們就在這兒……”

    “哎喲,許爺您真討厭……”花娘嗲到不行的嬌嗔著。

    槽,他們要進到這間廂房來了!要是讓人瞧見兩個男人在廂房內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麼,不被誤會那才奇怪。霍熙朝不想丟這種臉,非得在外頭的人進來之前躲起來不可。

    他環視了廂房一圈,發現唯一可以藏匿兩人的地方只有床底,于是趕緊抓著柳慕青到床邊,先將她塞進床底下,自己接著也躲進去。

    柳慕青被霍熙朝粗魯的塞入床底下的小空間內,又硬是被擠到床內最深處,她心底有些不滿,沒好氣的在狹小空間內翻身,沒想到卻一頭撞入緊靠過來的霍熙朝胸膛,忍不住輕呼出聲,“啊!”

    “噓。”霍熙朝趕緊捂住她的嘴,小聲警告,“你想被人發現咱們躲在這兒嗎?”

    她不想。但他一定得靠得如此近不可嗎?令人很心慌。

    此時開門聲響起,接著砰一聲關上,沒多久一絲黃色光芒自縫隙透入床底,客人與花娘點上了燈,調笑的聲音接連不斷,話語還越來越淫穢露骨。

    “來吧,本大爺今晚就用自己的巨龍讓你欲仙欲死……”

    “呵呵呵……奴家好怕哦……”

    兩人翻滾上床,開始了火辣激情的男歡女愛,花娘尖銳的媚叫聲不絕于耳,隨著床鋪不斷的猛烈搖晃,回蕩在整座廂房內,恐怕連在隔壁的廂房也聽得一清二楚。

    床底下的霍熙朝與柳慕青尷尬對望,想要不聽上頭的淫聲浪語都不行,幸好床下光線昏暗,要不然他們會發現彼此臉上都泛著羞窘的紅艷之色。

    為了轉移彼此的注意力,盡可能忽略上頭的人正在辦事,柳慕青咬牙切齒的小聲質問︰“你什麼地方不好躲,偏偏選在床下躲?”

    “那你說,還有哪里可以躲兩個人?”霍熙朝也非常不甘願的小聲辯駁。

    “咱們可以分開躲,不一定得躲在一塊呀。”

    霍熙朝一愣,他剛才倒是沒想到這方法,隨即回過神嘴硬的說︰“藏都藏了,又能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只是不想一整晚在這聽別人上演活春宮!”

    “難道你以為我就想嗎?”

    兩人的聲音一來一往,漸漸提高。

    “啊……許爺,您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花娘一邊嬌喘,一邊納悶的問。

    兩人心一驚,趕緊捂住對方的嘴,就怕再發出半點聲音,讓上頭的人發現。

    “除了你的叫聲,哪有什麼奇怪的聲音?你認真一點。”客人沒好氣的說。

    為了安撫客人,花娘只好叫得更賣力、更銷魂,給足他面子,卻也讓在下頭的霍熙朝及柳慕青更加尷尬。

    此時一股淡淡的幽香從柳慕青的衣袖處飄過來,縈繞在霍熙朝的鼻間,他訝異的蹙起眉頭,不懂柳慕青身上怎會有香味?

    柳慕青身上的香味並不像燻香,他平時聞到的燻香味,味道都很濃重,令人受不了,但柳慕青身上的香味卻讓他感到自然與舒服,沒有排斥感。

    柳慕青以為霍熙朝皺眉是因為自己一直捂著他口鼻讓他難受了,便松開手,沒想到霍熙朝也將原本捂住她嘴的那一只手放開,卻改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收回。

    好縴細的手!霍熙朝再度訝異,自己一掌就能將柳慕青的手腕給圈住,這手腕簡直像是女人的一樣。

    柳慕青不解的扯了扯自己的手,瞪著他,就像是在說——你抓我的手做什麼?

    霍熙朝手一松,柳慕青立即收回自己的手,不再理會他,霍熙朝尷尬的停止所有動作,內心卻有些混亂,心中有一種奇怪且說不清的感覺困擾著他。

    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怎會覺得柳慕青是女的?

    雖說那淡淡的香氣、縴細的手腕,都與男人相差極大,但柳慕青已讓他的妹子懷上孩子,不可能不是男人,他就不信兩個女人在一起能蹦出個蛋來!

    甩了甩頭,他馬上拋去腦中荒謬的想法,告訴自己柳慕青只是比尋常男子瘦了些而已,身上的淡雅馨香或許是從妹子那兒沾染過來的味道。

    捱了半個多時辰,上頭的客人及花娘終于辦完事,盡興離去,等到確定他們不會再進到廂房後,霍熙朝及柳慕青才一前一後從床底下爬出來,兩人沾了滿身的灰塵,看起來很狼狽。

    “呼……”他們倆如釋重負的同聲一嘆,慶幸自己終于解脫了。

    放松了好一會兒之後,霍熙朝終于想起自己進多情閣的原因,馬上板起臉瞪向柳慕青,“你居然敢背著妍雅到這種地方來,你對得起她嗎?”

    “呃?”柳慕青心虛又心慌,趕緊想借口,“我、我……我只是感到有些煩悶,純粹想來這兒喝點小酒解悶而已。”

    其實她來多情閣是想打探重要的消息,但被霍熙朝這樣一攪和,她只能暫時作罷,免得被他發現更多疑點。

    “笑話,有哪個男人進青樓只想單純喝酒的,你當我是好騙的三歲娃兒?”霍熙朝不齒的輕嗤。敢做不敢當,哪里像個男人了?

    “大舅子不信,我也無可奈何。”柳慕青無辜的聳聳肩。

    “少裝這副窩囊相。”剛才敢那樣和他頂嘴,現在才來裝無辜不是太遲了,霍熙朝揪住她衣領,惡狠狠的威脅,“我警告你,要是再讓我發現你踏入這種地方,我可不會善罷罷休,非得打斷你的狗腿不可!”

    這回沒有人贓俱獲,他就暫時放柳慕青一馬,但可不代表他會一直姑息下去,必要時,他也是會逼著妹子休夫的。

    “是是是,我一定會深深的記住教訓,絕不敢再犯。”柳慕青暗暗感到好笑,霍熙朝真的是很愛護妹妹,不知當他發現讓他妹子懷孕的罪魁禍首是皇上時,他是否會同樣有魄力的教訓對方一頓?

    “嘖!”霍熙朝不悅的放開手,拉開兩人的距離,免得又聞到那一股幽香,又會害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不過,妍雅到底是看上這家伙哪一點了?他始終不明白,直到現在還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在多情閣事件有驚無險的平息下來後,柳慕青當然是安分了好一陣子,沒有其他動作,不想再被霍熙朝抓到什麼把柄,被他盯得更嚴重。

    這天,她百般無聊的陪著霍妍雅在房內安胎,看她幫孩子做小衣,都快被悶壞了。

    突地,一名丫鬟進來房內,對霍妍雅附耳說了好一會悄悄話,她聽完後神色一變,把縫到一半的衣裳塞回小衣籃內,急急沖出房門。

    “妍雅?”柳慕青訝異的一並跟出房門,“怎麼了?”

    “噓。”霍妍雅回頭提醒她,“要跟來就別出聲。”

    到底怎麼一回事?柳慕青不再作聲,默默的跟在霍妍雅後頭,好奇的想一探究竟。

    霍妍雅來到花廳外頭,躲在花窗外看著廳里的情況,柳慕青也跟著從花窗窺探里頭的情景,沒想到一看不得了,霍熙朝居然與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在里頭喝茶,真是意想不到。

    “那位姑娘是誰?看來與你大哥交情匪淺。”柳慕青好奇的低聲詢問。

    “她是吏部尚書的掌上明珠,叫做鞏娉婷。我大哥與她才沒交情,是他們鞏家想與咱們霍家結為親家,鞏娉婷才不時主動上門來纏著我大哥。”霍妍雅沒好氣的解釋。

    “若是你大哥對人家沒有意思,拒絕就好了,何必還費心與她周旋?”

    “你不懂,我大哥對那種像是一踫就會碎的嬌柔姑娘最沒轍了,他怕傷人家的心,不敢冷漠拒絕,才會讓人得寸進尺,以為自己有機會當上開平王妃。”霍妍雅的語氣盡是對鞏娉婷的不滿。

    “你不喜歡鞏姑娘?”

    “是不喜歡。”

    “為什麼?”

    “你別看她現在一副溫柔婉約的模樣,我可是曾經見到她私底下惡狠狠打罵自己丫鬟的恐怖模樣,而那丫鬟只是犯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錯而已。”從那時開始,她就對鞏娉婷全無好感,也討厭鞏娉婷來王府打擾。

    原來霍熙朝在面對姑娘時是濫好人一個啊,所以才會自找麻煩。想到這些日子他對她的不滿鄙夷,以及不停找碴,柳慕青不禁幸災樂禍的輕笑出聲。

    霍妍雅與柳慕青在花廳外頭低聲交談之際,在廳內的鞏娉婷笑容甜美的說道︰“王爺,這玉珍饌的芙蓉糕合你的胃口嗎?我聽說就算不愛吃甜食的人,對這芙蓉糕也贊不絕口,直說是人間美味,因此擅自作主買了些過來,給王爺嘗嘗鮮。”

    “還不錯。”霍熙朝言不由衷的回答。

    他對鞏娉婷實在是沒什麼興趣。雖然她長得如花似玉,堪稱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或許其他男子輕而易舉就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身影卻始終入不了他的眼,激不起他心中半點波瀾。

    要不是她爹是吏部尚書,他總得給些面子,免得撕破臉難看,還有怕他嚴詞拒絕會惹她傷心落淚,無法收拾,他也不想浪費時間應付她,因為每每與她見面,他就覺得很累。

    她是個嬌滴滴的姑娘,怕嚇著嬌貴的她,他總得努力控制自己說話的音量,盡量輕聲細語,就連舉止也拘束起來,不敢太過粗魯。

    因為怕傷了她的心,他說話也不好太直接,就算他覺得這什麼芙蓉糕對他來說吃起來與自家廚子做的桂花糕沒什麼兩樣,他還是得昧著良心說不錯,免得鞏娉婷當場眼眶泛淚給他看。

    “還不錯是嗎?”鞏娉婷雙眼一亮,笑得更開心了,“那我下回再替你帶來。”

    霍熙朝想嘆氣,他說的只是場面話而已,她到底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不懂?

    “噗……”某人聽到霍熙朝替自己挖了一個坑跳,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幸的是霍熙朝耳朵很尖,他立即瞪向花窗,“是誰在外頭偷聽?”

    糟!柳慕青及霍妍雅趕緊蹲下,不再發出半點聲音,希望能躲過一劫。

    “快滾出來,別讓我再說第二次!”他冷冷警告。

    霍妍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將柳慕青給推至花廳門前,舍棄戰友。不是她沒義氣,而是禍是她自個闖的,她就得自己收拾,別拖累別人嘛。

    柳慕青埋怨的瞪了霍妍雅一眼,這丫頭實在是太沒有義氣了!

    “啊哈哈哈……”柳慕青干笑著出現在花廳外,硬著頭皮進去,“大舅子,沒妨礙到你與客人談話吧?”

    果然是這個家伙!霍熙朝沒好氣的睨著她,“我和別人在談話,你偷聽什麼?”

    “好奇呀,難得見到有姑娘來找大舅子呢。”

    鞏娉婷好奇的瞧著柳慕青,“王爺,他是……”

    “他是我妹婿,姓柳。”霍熙朝禮貌性的向柳慕青介紹鞏娉婷,“這位是鞏姑娘,是吏部尚書的掌上明珠。”

    “鞏姑娘,幸會。”柳慕青笑著向鞏娉婷行禮。

    “幸會。”鞏娉婷姿態優雅的點了點頭,霍妍雅招贅之事她當然知道,只是直到今日才有機會見到柳慕青的廬山真面目。

    “既然已經打過招呼,那我也不好繼續打擾大舅子與鞏姑娘……”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50 AM

第三章

     見到柳慕青,霍熙朝卻突然心生一計,見她要走,他忙抓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對了慕青,我記得你不是嗜吃甜食嗎?今日鞏姑娘恰巧帶來京內有名糕點鋪所做的芙蓉糕,你也一同來嘗嘗,或許你會喜歡。”

    誰嗜吃甜食了?這樣拖人下水。柳慕青有些狼狽的坐下,微惱的暗瞪了霍熙朝一眼,霍熙朝則用更狠厲的眼神回瞪她,警告她最好乖乖聽話。

    “唉,大舅子,這是鞏姑娘特地為你準備的,我怎麼好意思糟蹋呢?”柳慕青故意不如他的願,偏要與他唱反調。

    霍熙朝笑著詢問鞏娉婷,“鞏姑娘,你會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為表大度,鞏娉婷溫婉的回道,“柳公子,你可別客氣,與咱們一同嘗嘗玉珍饌的芙蓉糕吧。”

    霍熙朝在桌下的手威脅的推了柳慕青一把,她只好頗不情願的笑答,“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她拿了一小塊帶點淡淡粉紅色的甜糕放入嘴里,咬了幾下之後就誇張的嚷道︰“唔……真好吃,大舅子真有口福。”給足鞏娉婷面子。

    “你喜歡?那就盡量吃啊,別辜負鞏姑娘的好意。”霍熙朝將整盤芙蓉糕都推到柳慕青面前,樂得由柳慕青代他消耗掉這些東西。

    “大舅子,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柳慕青皮笑肉不笑的咬牙回應。

    “這還用說嗎?你可是我的好、妹、婿、呀。”

    惡心!說謊不打草稿!為了趕緊脫身,柳慕青只好努力把芙蓉糕塞入嘴里,其實她一點都不覺得這糕點哪里特別了,和平常的糕點沒什麼兩樣,吃一、兩塊還好,但吃多了她就感到膩得想吐。

    鞏娉婷的嘴角微微抽搐,心疼的看著柳慕青狼吞虎咽的吃著芙蓉糕,這可是她特別為霍熙朝準備的,結果他只吃了一塊,倒是讓別人佔去了便宜。

    這家伙是餓死鬼投胎嗎?她說不用客氣他還真的不客氣起來,一點也不知道要節制。

    “唔咳咳咳咳……”

    柳慕青吃得太快,糕點又太干,一不小心就噎到了,霍熙朝裝模作樣的倒了杯茶,努力隱忍笑意,將茶杯遞到她面前,“又沒人跟你搶,你何必吃得這麼快?趕緊喝杯茶潤潤喉。”

    柳慕青接過茶杯,馬上一飲而盡,在茶水的幫助下終于將卡在喉嚨的糕點吞到肚子里,大大松了口氣,“呼……我差點就噎死了……”

    “我說慕青啊,你也不是孩子了,怎麼吃成這副德行?嘴邊都沾上糕餅屑了。”

    見柳慕青抹了半天也沒抹到,霍熙朝沒有多想,伸手便幫柳慕青抹去嘴邊的碎屑,卻在指尖踫上她的唇角和臉時猛然一震,心中又有了奇異的感受。

    他的臉蛋……真嫩,像姑娘一樣,還有他的嘴唇,小巧微翹,茶水在上頭造成潤澤之色,令那唇看起來水嫩動人,竟是說不出的……吸引人……

    不對!他怎會又出現這種荒謬的想法?霍熙朝再度陷入震驚當中,可越是教自己別想,他的思緒就越亂,甚至覺得柳慕青平凡無奇的樣貌看久了其實也挺舒服的,比如花似玉的鞏娉婷還要耐看。

    他到底在想什麼?怎會把柳慕青和鞏娉婷相比?

    “呃?”柳慕青沒料到霍熙朝會有此意外之舉,轉頭瞪向他,但他驚疑不定的復雜眼神卻讓她的心狠狠一跳,頓時慌亂不已,就怕他看出了什麼。

    他怎會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她?柳慕青雖然不安,卻沒有移開視線,外表力持鎮定,就怕霍熙朝認為她心里有鬼,但心跳卻不受控制的隱隱加快。

    沒事的,她都已經以男裝的樣貌待在霍家這麼久,要有破綻他早就發現,不會拖到這種時候才發現,肯定是她多想了。

    鞏娉婷見他們互看良久,完全忘了還有她這一位美麗的客人在,內心頗不是滋味,故意重咳一聲抓回兩人的注意力,“咳!”

    互相凝望的兩人猛然驚醒,趕緊收回自己的視線,柳慕青有種莫名的心虛及心亂,趕緊自顧自的喝茶,不敢再與霍熙朝有任何交集。

    鞏娉婷瞧著兩人的反應,以身為女性的敏銳直覺,她感覺這兩個人之間似乎有問題,但有什麼問題,她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了。”她接著從衣袖內掏出一張請帖,“十日之後便是家父的五十大壽,要在自家府內宴客,請王爺賞光駕臨。”

    “若有空閑,我自當親自登門賀壽。”霍熙朝將請帖收下,卻不太想要親自去賀壽。

    因為一見到鞏尚書,對方肯定又會開始對他明示暗示的,希望兩家能結成親家,上朝時他是能避就避,但人家過壽,府中又沒其他人有足夠的身份能代替他送賀禮過去,他可就避也避不掉了。

    “宰相大人雖然不能前來,卻囑咐他家公子一定要到,其他大人們應允前來的也不少,我想王爺是很樂于與他們會面的。”鞏娉婷笑容婉約的提醒他一定要到。

    霍熙朝微蹙起眉,最討厭這種官場文化,別人出現了他卻不出現,會讓人誤以為他與鞏家有什麼嫌隙,要不然就是說他刻意擺高姿態,不將元老重臣看在眼里。

    柳慕青本來一直自顧自的喝茶,當自己不存在,卻聽到宰相公子會出現時眼楮一亮,對鞏尚書的壽宴非常有興趣。

    如果她能想辦法混入壽宴里,或許就有機會知道她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了!

    鞏娉婷見柳慕青似乎很有興趣的模樣,也就客氣的說道︰“若是柳公子也有興趣,可以隨著王爺一同駕臨,咱們竭誠歡迎。”

    “那到時我就不客氣的打擾了!”柳慕青正愁沒借口去,此刻鞏娉婷主動給了她機會,她當然毫不猶豫的抓住。

    “呃?”鞏娉婷微愣,她只是在說場面話,柳慕青該不會當真了吧?

    霍熙朝不解的瞧向柳慕青,不懂她到底只是說說而已,還是真打算赴宴?

    面對兩人困惑的神色,柳慕青只是笑著喝茶,已經打定主意厚臉皮到底,非得跟去壽宴不可!

    十日之後,霍熙朝還是認命的親自前往鞏府參加壽宴,免得落人口實。

    令他意外的是,柳慕青還真的要跟他一道上鞏府祝壽,並且打死不退,非得跟去不可。

    “我警告你,今日鞏尚書的壽宴會有許多達官貴人來赴宴,你要是敢在鞏府出什麼差錯,甚至出了糗,丟咱們王府的臉,等回府後你就完了。”馬車內,霍熙朝非常不放心的威脅,更想不透柳慕青為何非得湊這個熱鬧不可。

    “大舅子,你盡管放心,今晚我一定安安靜靜的不生事,甚至不會讓眾人感覺到有我這個人存在。”柳慕青笑盈盈的保證。

    這保證怎麼聽起來怪怪的?但霍熙朝也沒心思多想,輕哼一聲,“最好如你所說的。”

    “大舅子,我的事情你就不必擔心了,你還是多多思考該如何應付鞏尚書父女吧。”柳慕青此刻的笑容帶上了一點幸災樂禍。

    一提到鞏家父女倆,霍熙朝就一臉的苦惱,非常不想面對這兩個麻煩。

    “大舅子,說真的,你要是對鞏姑娘一點意思都沒有,最好直接對他們父女說清楚、講明白,別再婆婆媽媽的拖下去,雖然你是不想傷害對方而委婉拒絕,但對方卻會以為你是軟柿子,就這麼吃定你,厚著臉皮纏住你。”

    柳慕青尖銳的直指問題之處,讓霍熙朝感到非常尷尬,臉色也有些難看,“我有我的顧慮,你少多嘴。”

    他當然知道鞏家父女因為他始終沒有明白拒絕而越來越得寸進尺,只是他之所以會在處理這段關系的態度上如此拖泥帶水,有一半的原因是他的私心所致。

    因為他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該成親,好替霍家傳宗接代,所以一開始鞏娉婷示好他並沒有拒絕,他想自己對她雖沒什麼特別感覺,但或許兩人多相處幾次之後會變得不一樣,才放任情況繼續發展。

    結果不管他與鞏娉婷見多少次面,他的心湖仍是波瀾不興,始終生不出與她成家的念頭,導致現在鞏家父女一頭熱,他卻始終淡然以對的尷尬狀態,而情況發展至此,他也很難一口拒絕鞏娉婷的情意,無情的說斷就斷,畢竟會造成今天這種場面,他也必須負一些責任。

    柳慕青聳聳肩,不再說話。他想繼續當濫好人就去當吧,反正麻煩的是他,不關她的事。

    當霍熙朝以及柳慕青到達鞏府時,鞏府里已經熱鬧非凡,許多賓客都已到達,大廳內人來人往,不時能見到在官場上的熟面孔。

    “哎呀,世佷你可來啦。”鞏尚書一見到霍熙朝出現,就樂呵呵的主動來到他面前,仗著從前與霍熙朝父親有些交情,在私底下就以世佷稱呼他拉近關系。

    “世伯,您今日過五十大壽,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霍熙朝微笑祝賀完,指了指身旁的柳慕青,“這是我妹婿柳慕青,我帶他一同來向世伯賀壽,順道見見世面。”

    “祝鞏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柳慕青笑著將以紅布包裹住的禮物盒雙手奉上。

    “呵呵呵……人來就好,何必如此多禮?”

    鞏尚書朗笑出聲,身旁的僕人接下禮物,拿到一旁去放。

    鞏尚書開心的與霍熙朝話家常,滔滔不絕的說著,霍熙朝也捺著性子應付,本以為在場賓客眾多,鞏尚書忙著去招呼其他人頂多與他說一會兒話,卻沒想到鞏尚書不但沒離開,甚至還拉了幾位賓客與他談起天來。

    “世佷呀,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該替自己打算打算了,何時準備成家呀?”鞏尚書笑眯眯的詢問。

    “是呀,王爺,令妹都已經在前陣子成了親,怎麼你還孤身一人呢?”其中一位賓客附和道。

    霍熙朝暗暗一驚,這個老油條,該不會打算在眾人面前向他逼婚,要他應下與鞏娉婷的婚事?

    “成親之事要看緣分,如今我只能說緣分還未到。”他四兩撥千斤的答。

    “是嗎?憑王爺的家世,王爺只要開口,肯定有一大群姑娘主動上門搶著要嫁給您呀,怎會沒有緣分?”又一位賓客說道。

    “多又有什麼用,還得與王爺門當戶對才行,不然王爺怎會看得上眼?”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不過要論門當戶對的話,現下不就有一個好人選?”

    霍熙朝笑笑的不發一語,等著看這群被鞏尚書刻意找來的說客還想說些什麼,雖然他不用猜也知道,話題一定會繞到鞏娉婷身上去。

    果然,其中一人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鞏大人的掌上明珠可不就是個好對象,要論門當戶對,還有誰比得上鞏大人的千金?”

    鞏尚書得意的輕笑出聲,先前幾次要提結親之事,都才起個頭就被霍熙朝顧左右而言他的敷衍過去,他這次可學聰明了,不自己開口,讓其他人在一旁推波助瀾,要霍熙朝躲也躲不掉。

    “是呀,鞏大人的千金尚未出閣,男未婚女未嫁,這不正是天作之合?”

    “鞏姑娘才貌雙全,配我這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粗人不是太可惜了些?諸位大人還是別亂點鴛鴦譜的好,鞏姑娘該配更好的人。”霍熙朝拐個彎婉拒。

    “王爺,您過謙了……”

    “王爺這麼說,難道是連才貌雙全的鞏小姐都看不上眼?”

    “不會吧?要不然王爺您倒說說看,哪樣的姑娘才入得了您的眼?該不會是天上的仙女吧?”

    到底哪樣的姑娘才入得了他的眼?說實話,霍熙朝倒還真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不喜歡太過柔弱的女人,他一直無法真心接受鞏娉婷,或許就是這原因,她那像是需要有人無時無刻呵護的模樣,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類型。

    突然之間,他腦海內閃過柳慕青的樣貌,霍熙朝心頭大驚,不懂自己怎會對柳慕青有不明的期盼?

    他與柳慕青之間雖然始終不對盤,但不可否認,柳慕青看似弱不禁風,實則深藏不露,他雖然總是被柳慕青給氣得牙癢癢的,但如果鞏娉婷與柳慕青要他選一個面對,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柳慕青,與柳慕青暗中較勁要比陪鞏娉婷說些風花雪月之事要來得有趣太多了。

    但……他怎能拿柳慕青與鞏娉婷相比?柳慕青不但是他的妹婿,還身份不明,可疑至極,更重要的是……他絕對不會喜歡個男人!

“王爺,你怎麼了?突然發起愣來?”一名賓客叫喚。

    “呃?”霍熙朝回過神,下意識往身旁一瞧,才猛然驚覺,原本跟在他旁邊的柳慕青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那個家伙到哪去了?這里是鞏府,他可別亂來闖什麼禍呀!

    柳慕青在霍熙朝被鞏尚書所找來的說客團團圍住時,趁機悄悄離開霍熙朝身旁,開始尋找她此行的真正目標。

    她將自己混在眾賓客里,銳利的眸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視線很快停留在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身上。

    他真的來了!

    柳慕青所注意的人正是當今宰相的獨子項爾盟,他今年雖然只有二十三歲,卻憑著家世及自身的優秀官拜刑部侍郎,是個備受矚目的青年才俊。

    項爾盟正與其他來賀壽的賓客說話,說到一半,敏銳的察覺有人窺視,他狐疑的朝柳慕青所站的方向瞧過去,幸好柳慕青機警的躲到柱子後頭,才沒被發現。

    她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換個位置繼續偷看項爾盟,他早已收回視線,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廳內陸陸續續有丫鬟奉茶給賓客們解渴,其中一名丫鬟正要奉茶給項爾盟及他身旁的客人,柳慕青見狀心生一計,從一旁擺滿新鮮水果的桌上,摘下一顆葡萄,將葡萄朝那名丫鬟的後膝窩彈了過去。

    “啊!”

    丫鬟驚呼了聲,腳一軟,原本要遞給項爾盟的茶就翻倒在他胸前,茶水淋得他一身濕。

    丫鬟眼見自己闖了禍,又驚又恐,不斷的朝項爾盟道歉,“大人饒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發生什麼事了?”鞏家總管發現有騷動,趕緊過來關切,見到項爾盟一身濕,同樣訝異的連聲道歉,“項侍郎,真是對不住,是咱們丫鬟太過笨拙,才會害您——”

    “不礙事。”項爾盟輕蹙眉頭,並未因這一點小事生氣,只覺有些麻煩,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手巾,稍微處理一下胸前的狼狽。

    “請項侍郎至咱們的客房稍待一會兒,小的即刻去準備新的衣裳讓您換上。”總管馬上想出妥善的處理辦法。

    項爾盟點點頭後,總管就親自帶路,兩人走出熱鬧的前廳,柳慕青隨後也跟了出去,暗自欣喜,事情果然如她所設想的發展。

    總管將項爾盟帶到寧靜的客房後便匆匆離去,柳慕青則躲在客房邊的小庭院里頭靜待時機。

    沒過多久,總管捧了一套新衣裳進到客房內,並且退出客房,在門外等候差遣,柳慕青無聲的來到窗戶邊,伸手將窗紙戳出一個小洞,偷瞧里頭的情況。

    只見總管送進的新衣裳放在桌上,項爾盟正背對著她脫下上衣,她聚精會神的盯著,眼楮眨都不眨,看他露出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背肌,一路向下……

    此時,一只大手突然從她的背後伸來,捂住她的嘴,她因為偷看得太過專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後頭的男人扣住腰身,猛力壓蹲在窗戶下方,錯失掉偷看項爾盟腰際的最好機會。

    “你在干什麼?”霍熙朝極小聲的在她耳邊低罵,“你居然做出這種下流的行徑?”

    他一發現柳慕青從自己身邊消失,樂得有借口擺脫掉鞏尚書及那一群說客,趕緊找人去,卻意外看見柳慕青鬼鬼祟祟的離開前廳,往鞏府的後院走去,便遠遠的一路跟隨,想搞清楚他又在搞什麼鬼。

    但一看之下真是不得了,柳慕青竟在偷窺別人,這個色膽包天的家伙!霍熙朝惱得真想直接劈死他,他竟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如果房內的人是個清白的姑娘家,他們該如何給人家一個交代?

    柳慕青聽到霍熙朝的聲音,頓時氣得想破口大罵,這家伙根本不知道她在做的事有多重要,就這樣破壞她的好事,如果不是她的嘴還被他給捂住,或許她真的會大罵出聲!

    沒過多久,項爾盟已經換好衣服,從客房內走出來,總管客氣的向項爾盟行禮,“項侍郎,您換下的衣裳咱們會在清洗干淨後送還至宰相府,多謝項侍郎不計較下人的失禮。”

    “這只是件小事,總管無須掛懷。”項爾盟同樣有禮的答。

    霍熙朝與柳慕青躲在暗處,所以項爾盟及總管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兩人旋即離開後院,再度回到前廳去。

    霍熙朝沒想到從客房內出來的人會是項爾盟,直到項爾盟已經走遠之後,他才不敢置信的瞪著柳慕青,“你……偷窺項爾盟更衣?”

    難道這個家伙……有斷袖之癖?要不然怎會不偷窺女人而去偷窺男人?

    柳慕青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看來有多詭異,又想到自己隱藏的秘密,心一虛,決心裝傻到底,“我不曉得他進房是要更衣。”

    為什麼她的計劃都會被霍熙朝給破壞?這男人是她的克星嗎?真是氣死人了!

    “那你在這偷窺是想干什麼?”

    “我只是覺得他很眼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見過他,一不小心就跟著他到這兒來了。”

    “柳慕青,說實話!”

    她硬著頭皮答道︰“我已說了實話,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

    霍熙朝努力忍住氣,要不然他恐怕真的會失手將柳慕青劈死,但這里是鞏家,今日還是鞏尚書的壽辰,他不該在此時觸鞏尚書楣頭。

    家丑不可外揚,不管有多氣,他也只能忍到回家再說!

    “大哥,你為何突然要我與慕青分房呢?”

    霍熙朝借口身子不太舒服早早離開鞏府後,就帶著柳慕青回王府內,一回到王府,他二話不說,就要總管叫霍妍雅到他的書房內,說有要事相商。

    霍妍雅十分納悶,想不透兄長有什麼事情好和自己商量的,直到進了書房,見到大哥,她才知道他居然是要自己與柳慕青分房。

    “我要你們分房是為了你好,絕對不是要害你。”霍熙朝不知到底該如何告訴妹妹柳慕青的怪異之處,只能如此回答。

    “到底是怎麼為我好,你要是不說明白,我又怎麼知道?”霍妍雅態度堅定的回答,“除非大哥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是絕不會與相公分房的。”

    “你……”霍熙朝非常掙扎,最後還是妥協了,“柳慕青那個人不可靠,我不放心你繼續與他在一起。”

    “怎麼說她不可靠?”

    “他曾經背著你上青樓。”

    霍妍雅愣了一下,表情卻沒有半點嫉妒之色,純粹就是訝異,“這樣啊……那我回去好好和她說說,相信她絕不會再犯的。”

    慕青姐去青樓做什麼?當然不可能是去風流,肯定是有其他目的,之後再來好好問一問。

    “你不氣惱?”霍熙朝狐疑的微蹙眉頭,他的妹子居然肚量如此大?

    “呃?”霍妍雅趕緊裝出不悅的表情,“惱呀,當然惱,所以才要與她好好的‘說說’呀。”

    聽到自己的丈夫上青樓,她的反應竟如此平淡,還是站在柳慕青那邊?霍熙朝更加擔心,看來妹子被柳慕青迷惑得很徹底。

    他不死心,再說出另一個秘密,“他還偷窺男人換衣裳,恐怕男女皆愛,行為放蕩。”

    “噗——”霍妍雅差點笑出聲,趕緊捂住嘴,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勉強吞下笑意,“她偷窺誰換衣裳?該不會是大哥你吧?”

    難道慕青姐對大哥有意思?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有趣了!

    “誰要讓他偷窺!”霍熙朝沒好氣的趕緊表明清白,“是刑部侍郎項爾盟,他今日跟著我去鞏府賀壽,居然偷溜去看項爾盟更衣,還打死不承認自己在偷窺。”

    若是偷窺他,他或許還不會如此氣惱,但一想到柳慕青偷窺的人是項爾盟,他就莫名的不是滋味。

    等等,他在不是滋味什麼?霍熙朝又陷入震驚中,越來越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思緒一團混亂,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明知道柳慕青有問題,他卻又不自覺的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那種在意很奇怪,並不只是單純的擔心妹妹遇人不淑,還有……

    霍熙朝猛力甩頭,不願面對某個越來越清楚的答案,甚至是存心逃避,想把那答案甩得越遠越好。

    “項爾盟?”霍妍雅內心訝異,難道慕青姐所說的那件事,與宰相府有關?

    不過不對呀,宰相早年喪妻後不曾續弦,項爾盟也尚未娶妻,沒聽過他們父子倆有誰納妾的消息。

    “既然相公說沒這回事,那應該是誤會吧,大哥不必多慮。”基于同在一艘船上的關系,她當然也要幫慕青姐掩飾,免得慕青姐一出問題,她隱瞞的秘密也被揭破。

    “你還幫那家伙說話?妍雅,你快點清醒吧,柳慕青那家伙肯定不是好東西。”霍熙朝真不敢相信,妹妹居然盲目信任柳慕青到這種地步。

    “我不信她又能怎麼辦?我肚子里這塊肉都已經懷上了呀。”霍妍雅笑著拍拍兄長的肩膀,“大哥請放心,待我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後,她就會乖乖聽話,絕不會再害大哥煩惱了。”

    “不是呀妍雅——”

    “呵……已經不早了,我也困了,若是沒其他事情的話,我要回房去睡了,大哥也早點歇息吧。”霍妍雅大打哈欠,不再給他勸說的機會,即刻轉身就走。

    “妍雅……”霍熙朝傻眼的瞧著妹妹離開書房,一股濃濃的挫敗不甘瞬間襲來,逼得他忍不住抱頭嚎叫出聲,“啊——真是該死!”

    那個家伙果真棘手,竟能讓他妹子如此執迷不悟、胳臂往外彎到這種程度!

    他簡直是引狼入室呀,悔不當初,真是悔不當初……

    在霍妍雅被叫去書房的這段時間,柳慕青就靜靜的在房內等待,雖然有些不安,但她相信霍妍雅會幫她的。

    好不容易等到霍妍雅歸來,柳慕青心急的問︰“妍雅,你大哥到底和你談了什麼?”

    “他要我與你分房。”霍妍雅在桌邊坐下,好整以暇的喝茶潤喉。

    “為什麼要分房?”

    “因為他懷疑你不但對我不忠,甚至還有……斷袖之癖。”一想起剛才大哥那難看的臉色,霍妍雅又忍不住想笑了。

    在聽完霍妍雅轉述剛才在書房內的情況後,柳慕青終于能松一口氣,有妍雅這道“免死金牌”在,霍熙朝就算想動她也會有諸多顧忌。

    “慕青姐,你真的偷窺項爾盟更衣?他與你來京的目的有什麼關系?”霍妍雅好奇不已,項家父子的名聲不差,她無法想象他們會在私底下做骯髒齷齪之事。

    “他並非正主兒,只不過與正主兒有些關系。”柳慕青語帶保留的回答。

    所以是項爾盟認識的人?這範圍太廣了,霍妍雅還是猜不到正主兒會是誰。

    “總而言之,你這一陣子還是不要再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了,大哥越是懷疑你,不只你越會有麻煩,我也不好做人。”霍妍雅終于正經的叮嚀。

    “我知道。”柳慕青輕嘆一聲,顯得有些沮喪。

    今晚她差一點就能弄清項爾盟的真正身份了,錯過這次機會,不知得等到何時才能解開懸在她心中多時的疑惑。

    都怪霍熙朝那個程咬金,她好不甘心啊!

    然而麻煩事卻不止一樁,除了得應付霍熙朝這個緊盯著她的麻煩,就連公孫兆她也得應付,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51 AM

第四章

    一日夜里,霍妍雅已先上床,柳慕青才剛吹熄燭火,就驚覺有人闖入房內,並且朝她展開攻擊,掌風又快又凌厲。

    “是誰?”

    柳慕青偏身躲過第一掌,驚異質問,但對方還是不放過她,接連向她出招,她已經顧不得假裝不會武功,舉手還擊,在黑暗的房內與對方大打出手,一路踫倒不少東西,發出極大聲響。

    在床上的霍妍雅見情況不對,趕緊下床喝道︰“住手,公孫兆!”

    對方因為霍妍雅的叫喚而僵住,柳慕青也訝異的一愣。堂堂一國之君,竟趁夜來襲擊她,這是為什麼?

    霍妍雅點起燭火,照亮房間,怒瞪著與柳慕青對峙的黑衣人,“我知道是你,不必再掩飾了。”

    黑衣人輕哼一聲,爽快的扯下面罩,冷瞪柳慕青,“你果然會武功。”

    還真的是公孫兆!柳慕青皮笑肉不笑,“原來皇上有夜闖夫妻臥房的嗜好,我真擔心知道這秘密的我會小命不保,被殺人滅口。”

    “公孫兆,你如果敢動她一根寒毛,當心再也見不到我與孩子!”霍妍雅擔心公孫兆真會動手,不禁出言威脅。

    聽到心愛的女人如此維護另一個男人,公孫兆怎能不惱?

    但他不願傷了霍妍雅及孩子,只能忍下這口氣,“你不必擔心,我本就沒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讓他暫時睡上一覺,免得妨礙咱們談話。”

    他一直想約她出王府,到兩人固定幽會的宅子內談談,但她始終不肯出府,固執的不願意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他在百般無奈之下,只能使出這個下下之策,親自夜闖開平王府,要霍妍雅逃也沒得逃、避也避不了。

    至于這個礙事的柳慕青,當然得先打昏再說,要不是怕會激怒霍妍雅,讓她更不願與自己和好,他真的很想直接賜柳慕青死罪一條!

    “我與你沒什麼好談的!”霍妍雅別過頭去,繼續與他鬧別扭。

    “唉唉,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柳慕青聽了兩人的對談後,決定不干涉人家的感情事,甚至站在公孫兆這一邊,“皇上,你不必擔心我會礙事,你想與妍雅談談,我自當會暫時退出房間,甚至替你們把風,不讓其他人打擾。”

    公孫兆訝異的瞧向柳慕青,這家伙居然如此識時務,還是該說……牆頭草?

    “慕青!”霍妍雅也訝異的睜大眼,沒想到柳慕青選擇幫公孫兆卻不幫她。

    “妍雅,你肚子里的孩子畢竟不是我的,難道你真忍心讓孩子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柳慕青心有所感的一嘆,“沒有父親是件很令人遺憾的事,你們倆還是好好談談吧,別再意氣用事下去。”

    她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親,也沒了母親,這始終是她的遺憾,所以她不忍心見霍妍雅肚子里的孩子與她有類似的遭遇。

    公孫兆再度感到訝異,印象中一無是處的柳慕青居然能說出如此入情入理的話?!他對柳慕青的厭惡感因此稍減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

    “你們慢慢聊,我出去吹吹風。”柳慕青轉身離開,將房間讓給他們倆,希望他們能趁機好好解決兩人之間的問題。

    來到房門外後,柳慕青才松了一口氣。看皇上因為妍雅的一句話就放過她,可見他非常在乎妍雅,兩人到底是為何鬧成這個樣子?

    然而她正思忖著,卻見霍熙朝與幾名侍衛匆匆往他們的院落走來,柳慕青暗叫一聲糟,皇上是摸黑入府,肯定不會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被發現,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霍熙朝靠近不可。

    “哎呀,大舅子!”她故意拔高嗓音,警告房內的人當心,之後為阻止霍熙朝再靠近房間,她主動來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問︰“已是深夜了,大舅子不好好休息,怎會到這兒來呢?”

    “剛才巡夜的侍衛來報,說你們房里出現像是東西被摔落推倒的混亂聲響。”霍熙朝擔心的頻頻往房門瞧,“發生什麼事了?妍雅還好嗎?”

    柳慕青急中生智,趕緊裝得一臉慚愧,“大舅子,沒事的,剛才是我與妍雅發生了點小口角,才會有那些摔東西的聲音。”

    “你又做了什麼好事?”霍熙朝先是放下心來,接著又狠瞪柳慕青,對這個一天到晚出問題的妹婿感到非常頭痛。

    “真是一言難盡。”她重重嘆了口氣,“現在我暫時被趕出房門,內心異常苦悶,大舅子,咱們倆可以談談嗎?在這座王府內,除了大舅子外,我真的找不到其他說話的人了。”

    這家伙要與他談心事?霍熙朝訝異的挑了挑眉。他們並不特別親近,柳慕青這家伙又在玩什麼把戲,“你打算在哪兒談?”

    “花廳里可以嗎?”

    “那就走吧。”霍熙朝率先轉身往花廳的方向走。

    柳慕青在他背後暗暗吁了一口氣,希望皇上與妍雅別談太久,她可不想一整晚都耗在霍熙朝身上,那很累的。

    兩人一前一後進到花廳內,柳慕青為了松懈霍熙朝的心防,免得言談中有何破綻被發現,便故意說自己苦悶得想喝酒,霍熙朝只好叫下人去搬了一小壇酒過來,陪著她一起喝。

    霍熙朝陪柳慕青一連喝了三杯,卻始終沒聽她開口說話,只好主動問︰“你與妍雅又怎麼了?”

    “唉,其實我與妍雅有許多想法不太一樣,雖然大問題不多,但小磨擦不少,說起來都是芝麻綠豆的小事……算了,不提也罷。”

    剛才說要談,現在又說不提,這家伙是在耍他嗎?霍熙朝沒好氣的說︰“有問題就說,別婆婆媽媽的欲言又止,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呵,她本就不是男人!“大舅子,你尚未成親,根本不懂夫妻間的相處之道,夫妻相處……唉,難呀……”

    “既然你認為我不懂,那你還找我過來談什麼?欠罵找罵捱嗎?”他越聽越火。尚未成親是他的錯嗎?如果他有遇到自己心儀的對象,他肯定想辦法在最短時間內將伊人擄獲,結束光棍的日子,也不必蹉跎下去了。

    柳慕青笑著再替霍熙朝斟上一杯。“至少大舅子可以陪我喝喝悶酒,喝完再睡上一覺就沒事了。”

    反正她就是想辦法灌霍熙朝酒,只要有些醉意,她相信他就不會再管這事,直接回房休息,今晚就能夠順利過關。

    在柳慕青有目的且有技巧的一再勸酒後,轉眼間霍熙朝又喝下好幾杯酒,她喝的量卻大概只有他的一半,所以當霍熙朝已經微醺時,她的意識還是非常清醒。

    “來吧大舅子,咱們再喝一杯。”

    然而霍熙朝卻突然抓住柳慕青的手,阻止她繼續斟酒。

    她困惑的瞧著他,“怎麼了?”

    “你到底是誰?”霍熙朝直直的盯著她,似醉非醉,眼神異常的認真。

    他們並肩而坐,靠得非常近,曾經從柳慕青身上聞到過的淡雅清香此刻又若隱若現的飄到霍熙朝鼻尖,惹得他心煩意亂。

    “呃?”柳慕青心一驚,表面上還是非常的鎮定,“大舅子,你醉了嗎,連我也不認得了?我是柳慕青,是妍雅的相公,也是你的妹婿。”

    “柳慕青?你真的是柳慕青嗎?還是……你有其他身份?”

    柳慕青再度一驚,他是有確切證據才這麼問?還是只是在懷疑?

    “妹婿?呵……我真想不透,妍雅到底看上你哪一點?無權無勢無錢也無大志,就連臉蛋也沒有。”酒一喝下,他的控制力也跟著薄弱起來,千頭萬緒一涌而上,不吐不快,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腦袋及嘴巴。

    是呀,柳慕青明明一無可取,那為什麼……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有時甚至還會想,如果柳慕青是女的,那不知該有多好?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墮入了這種魔障當中?是了,是在多情閣的那一晚,他頭一回意識到縴細的柳慕青簡直就像個女人,從那之後,他的理智就慢慢失控,開始不自覺的在柳慕青身上尋找與姑娘相似的地方。

    柳慕青見霍熙朝沒有將話題繞在她身份的問題上頭,不禁暗暗松了口氣,看來他已經有些醉了,才會多話起來。

    既是醉話,她也就安心了,粲然一笑,“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個道理難道大舅子不懂嗎?”

    她話聲剛落,霍熙朝就猛然一震,突然伸手將她給推開,從椅上彈跳起身,像是在躲避什麼髒東西一樣。

    柳慕青沒想到霍熙朝會來這一招,猝不及防的往後一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原本拿在手上的小酒壇也跟著摔到地上,壇子破碎,酒液濺了出來。

    “哎呀——”

    好痛……這家伙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她剛才說話是哪里得罪他了?

    “什麼情人眼里出西施?狗屁、全是狗屁!”霍熙朝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還有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迅速爬上身,冷遍四肢百骸,“我絕不承認有這種事!”

    如果他同意那句話,不就表示他會覺得柳慕青好是因為……喜歡上他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竟有斷袖之癖!

    霍熙朝驚惶的吼完後便像是逃難似的離開花廳,不想再見到柳慕青,免得自己真的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當中。

    現在還來得及,回頭是岸,回頭是岸!柳慕青是男的,是男的呀!

    柳慕青傻愣愣的看著霍熙朝飛也似的跑走,將她一個人留在花廳內,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她沒好氣的拍拍屁股起身,內心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邀霍熙朝喝酒了。

    “嘖,古怪的男人……”

    經過一晚的懇談後,霍妍雅的態度軟化了,不再與公孫兆鬧別扭,不過她還是打算維持現狀,暫時不入宮,等孩子順利生下來之後再做打算。

    為了讓公孫兆放心,她不得不將柳慕青是女兒身的事告訴公孫兆,免得他繼續吃不必要的飛醋,並且再三強調她們倆的感情好得就像姐妹般,她與柳慕青在一起不會有任何危險。

    公孫兆除了訝異之外也開心不少,終于卸下對柳慕青的敵意,並且承諾會幫她們保密,暫時不告訴霍熙朝這事。

    沒辦法,他的第一個孩子目前正在妍雅的肚子里,他不順著她,萬一她一生氣帶著肚里的孩子離家出走或是動了胎氣,他會懊悔不已的。

    這下好了,柳慕青終于不必再面對公孫兆的敵意,只不過她與霍熙朝的關系倒是陷入了奇怪的情況。

    “慕青姐,大哥為何不與咱們一同用晚膳?你知道為什麼嗎?”霍妍雅與柳慕青坐在桌邊,面對一桌飯菜。

    晚膳一定要一家人齊聚一堂可是霍熙朝自己定下的規矩,可沒想到竟是他自己先打破這項規矩,他已經整整七日沒有與她們一同用晚膳了。

    不只是用晚膳這件事,霍妍雅敏銳的察覺到,大哥似乎在躲慕青姐,而兄長態度改變的前一晚,聽說兩人不知在花廳內起了什麼爭執,下人們議論紛紛,那些閑言閑語也都傳到了她的耳里。

    所以她合理的懷疑,大哥會變得如此怪異的原因,肯定與慕青姐有關!

    “我怎麼知道他哪根筋不對勁了。”柳慕青沒好氣的回答。

    “肯定和你有關,我就不信你一點都不清楚。”

    “我是真的不清楚。”柳慕青顯得有些無奈。

    後來細想,她猜是自己那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惹得霍熙朝狂怒的,但她真的不懂,那句話很平常,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就算不認同,也沒必要把她當瘟疫般閃躲吧?

    哼,他不再出現在她面前最好,省得她還得費心與他周旋,她樂得輕松!只是心里怎麼會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霍妍雅可不這麼想,她雖不明白柳慕青與自家兄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卻希望他們倆能和好,免得她夾在中間難做人。

    “慕青姐,等用完膳之後,你就找個借口去找大哥,道個歉,和他言歸于好吧?”

    “為什麼要我去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麼事、說錯什麼話。”她不平的替自己辯駁,全都是霍熙朝那個男人的問題,不關她的事!

    “但你現在可是他的妹婿呀,你不先低頭,難道還要身為大舅子的他先低頭嗎?”

    “可是……”

    “沒有可是,你去就好了嘛!”

在霍妍雅軟硬兼施,又是撒嬌又是威脅之下,柳慕青最後還是無奈的來到霍熙朝書房外,手上還端了一壺茶,借口送茶去見他。

    她輕敲書房大門,沒多久霍熙朝的聲音就從里頭傳出來。

    “進來吧。”

    柳慕青推開門,開門的剎那也由苦瓜臉變成笑臉,“大舅子,還在忙嗎?”

    原本坐在桌案前看書的霍熙朝聽到柳慕青那帶笑的嗓音,卻像是被雷擊中,驚愕的從椅上跳起來,見鬼般的瞪著她,“你……你來做什麼?”

    在意識到自己竟然對柳慕青出現不該有的遐思後,霍熙朝就盡可能的避開他,不希望腦中再出現一堆亂七八糟的可怕想法,好不容易他的心情終于平靜下來了,結果柳慕青一出現,就再度攪亂他的思緒,之前的努力瞬間前功盡棄。

    “我幫大舅子送茶來。”

    柳慕青往前跨一步,霍熙朝就忌憚的往後退一步,始終與她保持固定距離,絕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把茶放在桌上就好,你可以離開了。”他離她遠遠的,慌忙出聲趕人。

    他真的將她當瘟疫?柳慕青內心那股不是滋味的感覺越來越重,他想她快快離開,她就偏不如他的願,存心與他杠上!

    柳慕青將茶放上桌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反倒笑著繼續靠近他,“那個大舅子……”

    “停!”截斷她的話,霍熙朝的臉色非常難看,“你別再靠過來了,快點滾出去。”

    “大舅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你才會避我如蛇蠍,可以請你明白的告訴我嗎?”柳慕青對他滾開的命令充耳不聞,硬要靠近他。

    “你說話就說話,何必一直靠過來?”

    “哪有人離得那麼遠談事情的?當然要面對面講才有誠意。”

    “不必,你只要趕緊離開書房就夠!”

    “不行呀,要是沒與大舅子和好,大舅子再繼續躲著我,我會無法向妍雅交代的。”

    看著霍熙朝平時總架子擺得老高的對她又吼又叫,現在卻像耗子見到貓一樣的避之唯恐不及,本來還為他拼命躲著自己頗不高興的柳慕青突然覺得有趣極了,不趁這個機會討些公道回來要等何時?

    雖然她還是不懂他為什麼怕她,但他開始避她就追,越追越樂在其中,總覺得這幾個月來在他身上所受的鳥氣全都得到抒發,爽快到了極點!

    “妍雅有什麼意見,叫她直接來找我,你快走就是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嗦!閉嘴!”

    霍妍雅小心翼翼的躲在書房門外,本來是想弄清楚柳慕青與霍熙朝到底是結了什麼怨,卻見到他們倆在書房內上演起貓抓老鼠的追逐戲碼,兩人不斷的逃逃追追、追追逃逃,看得她是一頭霧水。

    怪怪,她怎麼越看越覺得這兩個人根本不像結了什麼怨,反倒像是一對鬧別扭的情侶?尤其她大哥那又氣又惱又拿慕青姐的糾纏無可奈何的表情,活脫脫就與公孫兆拿她沒轍時的表情有異曲同工之妙呀!

    此時冷風一吹,在外頭的霍妍雅忍不住打了一記大噴嚏,“哈啾!”

    被柳慕青纏得心煩意亂的霍熙朝心一驚,頓住腳步,瞪向敞開的大門,“誰在外面?”

    “哇啊啊啊——”柳慕青沒想到霍熙朝會突然停下腳步,整個人一頭撞上他胸膛。

    霍熙朝重心不穩的往後倒下,柳慕青也跟著一同栽了下去,兩人倒在一起,異常狼狽。

    “哎喲!”

    柳慕青痛叫出聲,霍熙朝也低咒出聲,兩人一陣手忙腳亂,想爬也爬不起來,繼續在地上糾纏,簡直是“難分難舍”。

    “夠了!你別再亂動了!”被壓在下方的霍熙朝仿佛在壓抑什麼,咬牙切齒的啞著嗓音低吼。

    “喔……”柳慕青終于撐起身子,不再亂動,但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抵在她的大腿內側,讓她很不舒服。

    該不會是……柳慕青慢慢低下頭,瞧見了抵住她大腿的那樣東西,那東西雖然覆蓋在衣裳之下,卻明顯可以看得出來……那是、是霍熙朝胯下的……那個?

    這個變態!他居然對她有反應,居然對扮成男子的她有反應!

    霍妍雅捂著唇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還不時偷瞟臉紅的柳慕青,她沒想到昨晚自己竟會看到那麼爆笑的一幕。

    “你笑夠了沒?”柳慕青被她惹得羞惱成怒,真想馬上將這女人給打暈。

    此時她們倆正坐在馬車內,離開京城,往城郊前行,聽說有間寺廟供奉的菩薩是專門保佑孕婦及胎兒的,霍妍雅老早就計劃好要去上香,祈求上天保佑她與孩子都能平平安安。

    “真的很好笑呀……”霍妍雅非常勉強才忍住笑意,但嘴角還是持續上揚著。“我從沒見大哥像昨晚那樣狼狽過,你真了不起。”

    “別再提那件事了。”柳慕青真的尷尬到想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起來。

    真正有斷袖之癖的是那個家伙吧!要不然他怎麼會對同樣是“男人”的她起反應,害她現在想起來除了不敢置信還更感困窘。

    這下子不用他躲她,她都想躲他了,根本不知該用什麼臉面對他!

    “不過話說回來……大哥真的對你有反應?”霍妍雅蹙著眉說道,“我到底該開心還是擔心呀?大哥是對男人的你有反應,還是對女人的你有反應?但大哥又不知你是女兒身,居然對你有反應?那他是不是……”她思緒一團亂。

    “夠了,別再說下去了,我一點都不想去想這個問題。”柳慕青一臉的驚恐排斥。

    可霍妍雅真的很想搞清楚這個問題,這攸關霍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如果她大哥真的有斷袖之癖,那……那該怎麼辦?

    她還想不出個答案,原本平穩行走的馬車卻大力的晃了一下,緊接著停在山路上,隨後便聽見有人大喊——

    “小心!有刺客!”

    “有刺客襲擊,快保護小姐及姑爺!”

    隨行出府的八名侍衛開始與突然竄出的黑衣人打了起來,不過黑衣人有十幾個人且來勢洶洶,王府侍衛略略處于下風。

    有刺客?馬車內的柳慕青與霍妍雅訝異的對望一眼,這些刺客是針對誰來的?

    霍妍雅擔心的撫摸著自己已經微凸、已有五個月大的肚子,不希望出任何差錯。

    柳慕青輕聲安撫道︰“別擔心,你懷的可是龍子,孩子會保你平安的。”

    馬車此時再度出現晃動,並且非常劇烈,緊接著拉車的馬匹突然出現不尋常的驚叫聲,伴隨一陣哀號,然後馬車開始往前狂沖,像是失控了。

    “糟了!馬車——”外頭的侍衛焦急大喊。

    “啊——”霍妍雅因為馬車突然往前沖而差點撲倒,幸虧柳慕青眼捷手快的立刻抱住她,才沒讓她受傷。

    “現在又怎麼了?”霍妍雅驚慌的開口。

    “先冷靜下來,我去看看怎麼一回事。”

    柳慕青放開霍妍雅,挪動到車簾前,她掀開簾子一看,才發現車夫早已不見,座位上還濺了不少血跡,無人控制的馬匹正瘋狂的在山路上奔跑,早已將侍衛及黑衣人們給甩在遙遠的後頭。

    柳慕青本想自己控制馬匹,韁繩卻已斷,眼看前頭的山路是一個大轉彎,如果再放任瘋狂的馬兒繼續往前沖,是會連人帶車一起栽下山路的!

    該怎麼辦?她無法讓馬車停下來……看來只能帶著妍雅跳車了!

    “妍雅!”柳慕青回頭朝霍妍雅伸出手,“馬車失控了,咱們必須趕緊跳車,要不然會跟著車子一同墜下山崖!”

    “要我跳車?可我……我現在懷有身孕呀。”如果她沒有身孕,她不會吭半點聲,直接隨著慕青姐跳車,但她現在的身子狀況不同一般,她冒不起這個險。

    “相信我,我會盡可能的保你安全,繼續待在馬車里很危險,更是死路一條!”如今她已把妍雅視為妹妹,她不會讓她出事。

    “可是……”

    “沒得可是了!妍雅,快一點!”

    眼見馬匹已經快沖到山路轉彎處,再不跳車就來不及了,柳慕青干脆抓住霍妍雅的手,將她拉出來,在馬車墜崖前一刻抱著她跳出去。

    “啊——”霍妍雅驚叫出聲,只記得護住自己的肚子。

    柳慕青拿自己當墊背,承受著兩人的重量,痛哼出聲,她們先一同跌到路旁的草地上,但跳出的沖力太強,她們倆還是逃不過滾下山谷的糟糕命運。

    馬車直直墜入山谷,馬兒的哀號聲在谷底回蕩,柳慕青及霍妍雅也滑下山谷,沿路石子、樹枝不斷打來,都由柳慕青率先擋著,盡可能減低霍妍雅所受到的傷害。

    直到兩人撞上橫長在坡壁上的一株大樹,才終于止住墜勢,但以身體護住霍妍雅的柳慕青也因為強大的撞擊痛得嘔出一口血,覺得五髒六腑好像全都移位了。

    “慕青姐,你還好嗎?”瞧見她吐血,霍妍雅心驚的問︰“你可別嚇——”

    柳慕青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神色凝重的搖搖頭,示意她別說話,她雖然不明就里,還是趕緊安靜下來,不再出聲。

    沒過多久,山路的頂端就出現兩名黑衣人,他們瞧著馬車摔下去的方向,確定馬車已經摔到谷底,並不知道柳慕青及霍妍雅早就不在馬車內了。

    “馬車摔入這麼深的山谷中,胎兒就算想保也保不住吧?”其中一人輕哼。

    另一人催促道︰“十之八九是保不住的,搞不好連那女人都死了,咱們該撤了。”

    因為距離遙遠,所以霍妍雅只能隱約聽到有兩個男子似乎在山路上講話,而習過武的柳慕青聽力比霍妍雅好上不少,沒漏掉那兩人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直到確定那兩人已經遠離後,柳慕青才放開她,虛弱的道︰“他們要對付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什麼?你的意思是……剛才的襲擊,全都是為了想讓我流產?”霍妍雅訝異的睜大眼。

    柳慕青點頭,本要再說話,沒想到胸口一痛,又嘔出一口血,“唔!”

    “慕青姐!”霍妍雅害怕擔憂得紅了眼眶,趕緊幫她抹掉嘴角的血跡,“你一定要撐下去,會有人來救咱們的,他們很快就會到的!”

    柳慕青勉強漾起一笑,希望能夠安撫霍妍雅的情緒,但她知道自己再撐也撐不了多久了,意識渙散的速度之快,她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已經得去陰曹地府報到了嗎?但她還有事情沒完成呀,就這麼死去,她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

    他絕不承認自己有斷袖之癖!

    他沒有!肯定沒有絕對沒有,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自己真的有……

    “啊——”霍熙朝幾乎要抓狂的抱頭咆哮出聲,“煩死了!”

    御花園內,雀鳥驚飛,就連宮人們也被霍熙朝突如其來的大吼給嚇得一愣,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只有跟霍熙朝一起坐在涼亭內的公孫兆不動如山,只是他忍不住搖頭輕嘆。

    “熙朝,你不說怎麼了,只一個勁的在我面前表演內心掙扎的戲碼,我怎會知道你到底在苦惱什麼?”

    這倒奇了,他所認識的霍熙朝是個一條腸子通到底的男人,哪時變得如此別扭?明明有很多話不吐不快,都已經到喉頭了,最後卻還是硬生生吞回去,自己一個人繼續煎熬,這家伙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霍熙朝今日入宮本來的確是想找公孫兆說說自個兒的煩惱,但欲言又止老半天,他還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唉……”

    他怎有辦法把昨晚發生的糗事告訴公孫兆?他竟對自己的妹婿有反應,那可是天地不容的大罪呀!

    但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當柳慕青的身子壓上他時,他的腦袋頓時無法思考,只感受得到他身子的柔軟,與自己的硬邦邦完全不一樣,在他掙扎著想起身時,仿佛感覺到柳慕青的胸有微微如女子的起伏,再聞到他身上如少女般的幽香……理智就這麼淪陷了,身子更是誠實的立即出現反應……

    不能再想下去了!霍熙朝猛力甩甩頭,制止腦袋內聯翩的遐想,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否則他真的會萬劫不復。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52 AM

第五章

    公孫兆瞧著霍熙朝一下皺眉、一下哀嘆、一下又掙扎的模樣,感到挺有趣的,這好像是為情所困的模樣啊,難道他……

    “熙朝,你有喜歡的人了?”

    那“喜歡”二字瞬間如雷電劈得霍熙朝心慌意亂,拼了命的反駁,“沒有!絕對絕對絕對沒有!”

    “果真有人了。”公孫兆朗笑,到底是哪家姑娘能將霍熙朝的心擾亂到這種地步,他還真是好奇到了極點,“對象是誰,你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我剛才已經說了,沒有。”霍熙朝抵死不認。

    “明明就早有,為何不承認?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公孫兆不經意的話像是把利刃狠狠刺入霍熙朝的心口,既痛又狼狽,這件事情就是見不得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掙扎,甚至想要否認那份心情了。

    為什麼他會喜歡上自己的妹婿?為什麼柳慕青是男的,不是女的?為什麼老天爺非得如此捉弄他,讓他喜歡上一個絕不能喜歡的人?

    他怨呀,怨到都快得內傷,快要吐血三升了……

    “皇上!”此時原本站在涼亭外候著的太監進亭里稟報,“開平王府來了人,說有急事要見王爺,現在就候在亭外。”

    熙朝的家里有急事?公孫兆當然沒有理由阻攔,“讓他進來吧。”

    霍熙朝聽了眼神一凜,是出了什麼事?

    僕人在得到允許後,即刻奔進涼亭內,跪地叩首,“小的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吧,你不是有急事要對開平王講,別耽擱了。”

    “多謝皇上!”僕人馬上看向主子,急急的說︰“王爺,小姐和姑爺出意外了!”

    “你說什麼?”霍熙朝震驚的從椅上站起,“到底發生什麼事,快說清楚!”

    妍雅出了意外?公孫兆也一臉震驚,同樣急著想知道狀況,差點也緊張的站起身來了。

    “小姐與姑爺本來要去京外的山寺上香,沒想到卻在山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襲擊,隨行的侍衛寡不敵眾,馬車墜入山谷,兩人生死未卜,方才有一名侍衛帶傷回府報訊,總管已經派人趕去尋找姑爺和小姐,要小的馬上入宮來告知王爺這消息。”

    “該死!”霍熙朝心急如焚的沖出涼亭,甩下公孫兆及僕人,恨不能有一對翅膀,直接飛到山上去。

    他們倆絕對不能有事!一個是他的寶貝妹妹,一個是他的心上人,無論失去哪一個,他都承受不住,他更不敢想象要是兩人一同離他而去,他一個人獨留世上,會是何等痛苦的事情!

    霍熙朝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皇宮,騎馬狂奔出京,趕到霍妍雅她們出事的地點。

    當霍熙朝找到府內的僕役與侍衛行蹤時,他們正好拿著長麻繩往下拋,打算下去探看情況。

    霍熙朝跳下馬,來到山路邊,也不理旁人激動的喊道︰“妍雅,你在哪里?妍雅!”

    “大哥——”霍妍雅哭泣的聲音旋即從下方微弱的傳上來。

    霍熙朝難掩欣喜,妹妹還活著,一切都還來得及,“你別擔心,咱們正要下去救你們了!”

    “大哥,慕青……傷得好重……”霍妍雅一邊哭一邊奮力嘶喊,“快來救她,快點來人哪……”

    霍熙朝的心狠狠一抽,完全冷靜不下來,等不及侍衛下去救人,他連保護安全的繩子也不綁,自己不顧危險的直接跳下陡坡,一旁的侍衛們看得是心驚膽跳。

    霍熙朝仗著自己練過武,沿路拉扯樹枝緩下滑行的速度,很快就下到山谷內,並且發現霍妍雅她們在一棵大樹邊的身影。

    霍妍雅淚流滿面的抱著倒在她懷里的柳慕青,見到兄長出現,不禁揚起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大哥!”

    霍熙朝花了好一番力氣才安然停在她們身旁,他看到倒在霍妍雅懷里的柳慕青臉色慘白,已然失去意識,嘴角還有血漬,有一瞬間無法呼吸,甚至腦袋也一片空白。

    “大哥,快帶她上去找大夫,我怕再慢就來不及了!”

    霍熙朝終于回過神來,心驚害怕,擔心柳慕青撐不下去,他伸手想將她打橫抱起,沒想到手才扶上她的身子,就感覺到一片濕潤。

    這時他才發現她背後的衣裳已經濕紅了一片,紅艷艷的血仍緩緩滲出,為了先替她止血,他當機立斷拉開她的前襟,卻赫然驚見她胸口的纏胸布,一時呆愣住。

    “這……這是……”霍熙朝已經被接二連三的驚嚇弄得不知該有什麼反應了。

    纏胸布……胸口刻意被壓下的起伏……柳慕青……是女的?

    霍妍雅沒想到柳慕青的女兒身會在此時曝光,但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柳慕青的命,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大哥,先救她的命要緊!”

    霍熙朝定了定神,妹妹說的沒錯。他將滿腦子的震驚困惑先拋在腦後,順勢將柳慕青的纏胸布解下,包裹住腰背間的傷口,暫時止血,再替她將衣襟拉攏,親自背著她爬回山路上。

    霍妍雅則由接著下來的侍衛救上去,有驚無險的脫離險境。

    一行人急急回到開平王府,霍熙朝抱著柳慕青在府內疾步而行,同時對旁邊的僕人吼道︰“快去找大夫過來!”

    “是。”僕人領命跑走,心中有些意外,從沒見過王爺如此焦急的模樣。

    霍熙朝將柳慕青帶回她與霍妍雅的房內,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床上,摸著她幾無血色的微涼臉蛋,心急如焚,期盼大夫能夠趕緊來到王府救命。

    沒過多久,霍妍雅也回到房間內,無心打理自己的一身狼狽,跟著霍熙朝一同焦急的守在床邊,一雙眼還是紅腫的。

    “王爺,”總管在此時緊急沖到房里,“皇上帶著御醫前來了!”

    緊跟在總管後頭,公孫兆焦急的一進到房里,劈頭就問︰“熙朝,妍雅的狀況可好?”

    “兆!”霍妍雅哭著撲入公孫兆的懷里,尋求他的溫暖及依靠。

    “妍雅?”公孫兆又驚又喜,沒想到她雖然一身狼狽,看來卻似乎沒什麼大礙,甚至還活蹦亂跳的,“有沒有哪里傷著?我將御醫帶來了。”

    “快讓御醫診治慕青姐,我只有輕微的皮肉傷,並不要緊,重要的是慕青姐,她傷得很重。”

    公孫兆即刻命令身旁的陳御醫,“快去看看柳慕青。”

    “遵命!”陳御醫帶著助手到床畔,開始著手處理柳慕青身上的傷勢。

    見御醫接手,霍熙朝松了口氣,終于有心思注意旁人。他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妹妹怎會撲到公孫兆的懷里,像是與他非常親密,兩人關系似乎不尋常?

    在御醫診治柳慕青的傷勢時,他們三人暫時從內室退到外頭的小廳,免得妨礙御醫辦事,霍熙朝雖然依舊掛心柳慕青的傷勢,也只能努力壓下心中想沖進去陪伴她的沖動,等待御醫診治結束,而在這期間,他想先搞清楚妹妹及公孫兆之間的關系。

    “妍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與皇上……是什麼關系?”

    眼見情況發展至此,已經想瞞也瞞不了了,霍妍雅抹了抹淚,坦承一切,“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實……是兆的。”

    “你說什麼?”霍熙朝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這件事帶給他的震撼不亞于發現柳慕青是女兒身。

    妍雅什麼時候和皇上走在一塊兒的,為什麼他沒發覺到?但比起追問這兩人何時在一起,他更想做的是教訓某人一頓!

    “原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霍熙朝才不管公孫兆是皇帝,照樣揪住他的衣領,敢欺負他妹妹又不願負責的人都該死!“妍雅都懷了你的種,你還不負責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以為我不想負責嗎?是妍雅不願入宮!她還因此與我鬧脾氣,讓我眼睜睜看著她因為賭氣去找另一個人成親,差點就要氣死我了。”公孫兆理直氣壯的回道。

    “大哥,你先冷靜下來,別動手動腳的。”霍妍雅擔心的阻止,就怕大哥真的會揍公孫兆一拳,替自己惹禍。

    霍熙朝咬牙切齒的放開公孫兆,瞪向妹妹,“說清楚,你和他之間到底在鬧什麼,從頭到尾全都給我說明白!”

    “就……就只是因為……我醋勁大了點嘛……”見大哥真的火了,霍妍雅有些難為情的開始解釋一切。

    雖然霍妍雅很小就與公孫兆認識,但兩人真的看對眼是一年前的事情,因為他們倆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對霍熙朝說這件事,便很有默契的裝傻,打算等兩人關系穩定一點後再公開。

    當霍妍雅懷孕時,公孫兆歡天喜地的打算將她風光迎入後宮,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但她不願意,她的理由很簡單,不想和後宮里諸多的女人分享他,當個身份高貴卻可悲的妃子。

    在她看來,入宮她美其名是妃,還不就等于是小妾。她如果無法成為公孫兆唯一的女人,她寧可不入宮,至少在宮外的她逍遙又自在,也不必與其他妃子爭風吃醋,還得面對爭寵的陰謀。

    公孫兆目前的皇後及妃子們都是在他登基為帝時冊封的,是朝臣的女兒、是拿來平衡朝局勢力的棋子,無關情愛,他真正愛的人只有霍妍雅一個,霍妍雅雖然知道這一點,還是不願委屈自己,就這麼與公孫兆鬧翻了。

    所以她賭氣找了柳慕青成親,想自己扶養孩子,正在盛怒當下的公孫兆也任由她去成親,造成這一場混亂。

    最後兩人終于各退一步,霍妍雅答應公孫兆好好思考入宮的事情,而公孫兆也答應霍妍雅,在她有辦法接受之前,不再硬逼她入宮,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

    聽完霍妍雅的解釋,霍熙朝還真不知該不該罵她任性,都已經懷上孩子,快當人家的娘了,卻依舊不改驕縱脾氣。

    他重重嘆了口氣,撫額坐下,隱隱有些頭痛,“你們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接受這一切,一下來太多震撼,我可吃不消。”

    先是妹婿根本就是女的,再來真正和妹妹往來的竟是當今皇上,接下來還有什麼?饒了他吧!

    霍妍雅與公孫兆對望一眼,沒聽見霍熙朝說接納兩人關系略感無奈,不過也沒聽見他反對,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不必再瞞著霍熙朝暗中來往,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對了!”霍妍雅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趕緊告訴公孫兆,“慕青姐告訴我,今日那一群黑衣人的目的,是想害我流產。”

    “你說什麼?”公孫兆震驚又憤怒,“是誰那麼大膽,敢傷害朕的孩子?”

    霍熙朝也跟著訝異,對方的目標居然是妹妹肚子里的孩子,這孩子都還沒出生,到底招誰惹誰了?

    幸好孩子福大命大,安穩的繼續待在妹妹的肚子內,大概是注定要成為她的孩子來到人世,任誰都阻止不了。

    “妍雅,你別擔心,我會派人調查這件事情,決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咱們的孩子。”公孫兆神色嚴肅的向霍妍雅保證。

    “嗯。”霍妍雅點點頭,終于安心不少。

    他們三人又等了好一段時間,才終于等到御醫結束診治,從內室走出來。

    霍熙朝見到陳御醫出現,馬上從椅上起身,來到御醫面前,緊張的問︰“陳御醫,她的狀況怎麼樣?”

    好端端的柳公子居然變成了柳姑娘,夠驚人了,但陳御醫還是非常鎮定的回答︰“她的外傷問題還算小,棘手的是她受到許多撞擊,內傷嚴重,一般人受了如此嚴重的內傷,恐怕早就到陰曹地府報到去了,幸好她有習武身子骨好,有些底子,命是保下了,只不過得要長期休養,至少要半年的時間,內傷才有辦法慢慢痊愈。”

    知道柳慕青脫離險境,霍熙朝終于能夠大大松下一口氣,“多謝御醫。”

    霍妍雅也跟著放下心來,如果柳慕青真的因為救她而死,她一輩子都會自責不已的。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得告訴王爺,因為她的內傷涉及五髒六腑,就算完全痊愈後,也會影響到身子,恐怕……會比原先要虛弱不少。”

    霍熙朝原本的欣喜頓時被沖淡不少,擔心的輕蹙起眉,“有什麼辦法能調養她的身子?就算無法回復到原來那樣,至少也別太差。”

    “只能讓她吃些滋補的藥膳,待會兒我會列一張單子給王爺。”

    “麻煩陳御醫了。”

    “陳御醫,看宮里有什麼藥材是對柳姑娘傷勢有幫助的,你回去張羅一下,派人送來給王爺。”公孫兆接著吩咐,柳慕青是霍妍雅及孩子的救命恩人,他當然不會怠慢她,該有的賞賜也不會忘記。

    “微臣遵旨。”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後,霍熙朝便迫不及待的進到房里,來到床邊,心疼的瞧著依舊昏迷的柳慕青。

    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看起來憔悴得令人心疼,他真恨不得把那群黑衣人碎屍萬段,狠狠的替她報仇,才有辦法消他的心頭之怨!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想管了,現在的他只想好好照顧她、呵護她、疼惜她,讓她能夠快快痊愈,趕緊蘇醒過來。

    柳慕青終于蘇醒時,已是三日之後的事情。

    “唔……”她悶哼了一聲,一恢復意識,身體內外的疼痛也開始折磨起她,讓她非常不好受,雙眉蹙得死緊。

    守在房內的兩名丫鬟一聽到柳慕青發出聲音,趕緊來到床邊探看,欣喜不已。

    “柳姑娘終于醒來了!”一個丫鬟喜悅的說道。

    “我去向王爺及小姐報告好消息。”另一名丫鬟轉身離去。

    柳慕青又痛又虛弱,也就不打算從床上坐起來了,繼續躺在床上,身上的痛楚完全抓住她的注意力,因此並未注意丫鬟們對她的稱呼已經改變,“我現在……在哪兒?”

    她瞧了幾眼,發現這里似乎不是她與霍妍雅的房間,才會有此一問。

    “為了不妨礙柳姑娘養傷,王爺特地吩咐將柳姑娘移到客房內,暫時與小姐分開。”留下的丫鬟回答。

    她沒死呀……柳慕青有些自嘲的苦笑,若是知道醒來後得承受這樣煎熬的痛苦,或許直接死了還輕松舒服些。

    沒過多久,得到消息的霍熙朝及霍妍雅就趕到客房內,開心極了,兩人一同擠到床邊,異口同聲的問︰“你還好嗎?”

    “我一點……都不好……”她語氣極為虛弱的回答,“全身上下都痛得要死,我好想……繼續昏過去……”

    “快去拿藥過來!”霍妍雅一聽忙吩咐一旁的丫鬟,才又對柳慕青說︰“慕青姐,御醫說那藥有止痛的效果,只要喝下去,疼痛就會緩和的,所以你再忍一忍。”

    她無力再說話,只能閉上眼默默忍疼,疼得冒出滿頭冷汗。

    恍惚間,似乎有人正在幫她拭去臉上濕汗,動作又輕又柔,她迷糊的再度睜開眼,卻訝異的發現,居然是霍熙朝親手在幫她擦汗,用的還不是布巾,而是直接拿自己的衣袖擦拭,全然不在乎她的汗水會弄髒他的衣裳。

    而且他的眼神很專注,像是將她當成什麼絕世珍寶般的呵護,她從沒見過他在她面前露出如此溫柔認真的神情,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傻愣愣的由著他繼續幫她拭汗。

    他不是很討厭她嗎?怎麼她一從昏迷中醒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此時丫鬟從外頭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藥進屋里,“王爺、小姐,藥來了!”

    躺著沒法喝藥,必須坐起身來才行,霍熙朝知道依柳慕青此刻的狀況,要她起身是件極痛苦的事,卻還是不得不為,“慕青,我現在要將你扶起來喝藥,你暫時忍一忍。”

    提醒完後,他小心翼翼的扶她起身,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坐著,並輕摟住她,免得身子無力的她會倒向一旁。

    咦?柳慕青再度訝異的睜大眼,他居然將她給護在懷里,完全不避嫌,他之前不是還拼命躲著她嗎?

    頭昏得厲害,就連心跳也莫名其妙的亂跳一通,始終虛弱發冷的身子在他的懷里得到一絲暖意,卻也因他的氣息而被擾得心慌意亂,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霍妍雅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碗,舀了一小匙,吹涼之後才遞到柳慕青嘴邊,“慕青姐,喝吧。”

    此刻的柳慕青就像是任人擺弄的娃娃,無力反抗或做任何事,只能乖乖的張開嘴,由著霍妍雅替她喂藥,“唔……咳咳咳……”但一喝她就不停咳嗽。

    好苦,怎麼有藥可以苦到這種程度,害她連吞都吞不下去,忍不住就一古腦吐了出來。

    “妍雅,你到底會不會喂藥?”霍熙朝皺眉瞪了妹妹一眼,心疼的輕拍柳慕青的背,替她順氣,“她已經夠不好受了,你還如此折騰她?”

    咦咦咦?他的手在拍哪里?直到這一刻,柳慕青終于發現不對勁了,她的纏胸布……不見了!

    “我當然會,慕青姐會嗆到不是我故意的呀。”霍妍雅頗感冤枉的反駁。

    “不……不關妍雅的事。”柳慕青趕緊制止他們兄妹倆吵架,“是我自己不小心嗆著的。”

    霍熙朝又瞪了妹妹一眼,再用袖子抹去沾在柳慕青嘴角的藥汁,態度極為自然,就像呵護她是天經地義的事。

    柳慕青瞧著霍熙朝,終于忍不住問︰“你……真有斷袖之癖?”

    “呸呸呸,誰有斷袖之癖?”霍熙朝沒好氣的睨她,“你與妍雅玩的把戲我都知道了,等你的傷好了,咱們再來算帳!”

    這兩個胡鬧的女人,害他心驚膽戰,掙扎苦惱的過了一段日子,以為自己真的有斷袖之癖,事實證明他果然還是很正常,男性的本能早已察覺她是女兒身,只是理智卻困在她們刻意誤導他的錯誤認知中,才會不願承認自己被她吸引的事實。

    聽到霍熙朝的回答,柳慕青終于願意承認,她是女兒身的事的確曝光了,難怪他無所顧忌,再也不怕靠近她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剛才丫鬟好像是叫她小姐,妍雅也是叫她慕青“姐”……

    “大哥,你真舍得來個秋後算帳?”霍妍雅賊笑著揶揄,“就怕罰了最後心疼的人還是你自己。”

    柳慕青昏迷的這三日,霍熙朝有多麼擔心,霍妍雅可全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她就不信大哥真舍得對柳慕青“用刑”。

    “少貧嘴,快喂你的藥。”霍熙朝這下子倒是有些尷尬的微紅起臉來。

    這對兄妹又在打什麼啞謎?柳慕青雖然隱約明白霍熙朝對她的態度非常不尋常,察覺了他的心思,她卻寧願裝傻,暫時不想思索自己該如何面對,因為現在的她身體真的很痛很累,無力想太多事情。

    先好好養傷吧,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在柳慕青與霍妍雅歷劫歸來後,公孫兆就派了不少禁衛軍保護開平王府,免得再讓對方有機可乘,害了霍妍雅肚子里的孩子。

    而追查黑衣人及幕後主使者之事,公孫兆交由刑部侍郎項爾盟來辦理,項爾盟之所以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刑部侍郎之位,可不只是因為他的家世背景,他辦案能力之強,在刑部里可沒幾個人比得上他。

    柳慕青在養傷的這半個月是昏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而她清醒時,只要霍熙朝在王府內,他都會到客房去陪她,甚至是親自喂她吃飯喝藥,對她照顧周到、呵護備至,連原來大刺刺的粗魯行徑都收斂了不少,讓見到的人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他的司馬昭之心,全王府的下人都一清二楚,知道他們的主子迷戀上“姑爺”了,柳慕青也不是白痴,當然明白他的行為舉動代表什麼,但她卻始終裝傻,只因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情意。

    柳慕青受重傷的事情傳了出去,正好讓鞏娉婷有借口到王府去見霍熙朝,只不過霍熙朝此刻的心思完全放在柳慕青身上,根本無心理會她,甚至連敷衍都不想。

    他于是決定趁這個機會與鞏娉婷把話說明白,終止兩人之間始終模糊不清的曖昧關系。

    “鞏姑娘,真的很抱歉,咱們並不適合,你也不必繼續費心在我身上,還是趕緊去另尋真心疼愛你的良人吧。”

    花廳內,鞏娉婷錯愕的呆愣住,遲遲無法回過神來,懷疑霍熙朝剛才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他是在……拒絕她,說兩人沒機會結成夫妻,要她別再妄想?

    “王爺,你是怎麼了?”鞏娉婷勉強扯起一抹非常僵硬的笑,“我們之間不是一直處得很好,怎會……”

    “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曾好過,先前是因為我不想傷害你,所以才沒對你把話講明。”霍熙朝不得不殘酷的把事實挑明,免得她再誤解下去。

    “既然如此,你為何突然改變態度,要我死心?”一個念頭猛然閃過,“是因為你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霍熙朝選擇婉轉的回答,“鞏姑娘,我很抱歉。”

    他的確是因為柳慕青才終于決定要與鞏娉婷把話說清楚,也終于明白自己之前逃避虛應的態度有多不好,給鞏娉婷不必要的期待,最後拒絕,對她終究同樣是傷害。

    “果真有人了……”她不甘的緊蹙眉頭,“我這些日子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怎能這麼對我?”

    “沒及早向你說明白,讓你白白浪費時間,的確是我的過錯,你要怪我,我無話可說。”她要恨他,他坦然接受,因為他的確可惡、的確該恨。

    “不,我不相信還有誰能比我更配得上你!”鞏娉婷憤怒的站起身,顧不得維持自己溫柔婉約的形象,“那個女人到底是誰?我要親自會會她,我要讓你明白,最適合你的只會是我,不會是其她女人!”

    她不相信自己的家世美貌會輸給其他女人,從小到大她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她絕不允許霍熙朝成為那個例外!

    “鞏姑娘,你與她沒有必要見面,無論你有多少怒氣,直接沖著我來就好,我會一肩承擔下來。”

    “你……你居然保護她到這種地步,是怕我給她難堪嗎?”鞏娉婷冷笑,“她到底有多好、多美,值得你如此對她?”

    “她一點都不美,完全比不上鞏姑娘。”提起心上人,他的眼神異常溫柔。

    “感情就是這麼一回事。誰也料想不到,原本看不順眼的人,到最後卻會變成收服自己心的人……我和她大概就是一對注定要相斗的冤家吧。”

    他之所以始終找不到看得上眼的女人,就是因為他命中注定的她尚未出現,而她現在出現了,他當然不能放過,非得牢牢的抓住她不可。

    鞏娉婷從沒見過霍熙朝對她露出如此溫柔的眼神,不禁訝異又不服氣,更是對那個女人感到好奇,說什麼也非得見對方一面不可。

    “王爺,你要是不讓我見上她一面,我是絕不會罷休的!”

    霍熙朝忍不住沉下臉,他雖然對她有愧,卻不表示可以由著她沒有限度的在王府撒野,“鞏姑娘,請自重,這里是開平王府,不是能夠讓你大小姐耍性子的鞏府。”

    鞏娉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你混帳!”

    “若鞏姑娘沒其他話要講,恕本王還有事情得忙,不送。”霍熙朝不再與她浪費時間,起身轉頭就走。

    “什麼?你……你給我站住,霍熙朝!”

    鞏娉婷氣急敗壞的追出花廳,原本的優雅形象已經蕩然無存。

    霍熙朝懶得理鞏娉婷,腳步越走越快,卻在去客房的廊道上見到應該躺在床上休息的柳慕青,頓時一陣錯愕。

    她的臉色還是非常蒼白,卻扶著矮欄桿慢慢行走,身後跟著兩名負責照顧她的丫鬟,丫鬟們苦著一張臉,看來是想阻止她外出卻失敗,只好戰戰兢兢的跟在她後頭,就怕她有任何閃失。

    “慕青!”霍熙朝急急來到她身旁,扶住她縴細的臂膀,“是誰準你出房折騰自己的?”

    “我已經躺在床上半個月,骨頭都快散了,要是再不出來走動走動,我怕自己會悶死。”她話聲虛弱的抱怨。

    “不行,你瞧你還如此虛弱,走沒幾下就氣喘吁吁了,再走下去那還得了?”

    不給柳慕青有辯駁的機會,霍熙朝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打算親自送她回房,絕不讓她再胡亂折騰自己的身子。

    “哎呀!”柳慕青驚呼一聲,趕緊勾住他的肩膀,沒好氣的嗔瞪他一眼,“你這個霸道粗魯的家伙。”

    “我弄疼你了嗎?”他一臉的擔心不舍,“哪里疼,快告訴我。”

    “頭疼啦。”她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兩名丫鬟在後頭掩嘴偷笑,也暗自松了口氣,有王爺在,就不怕柳姑娘不聽話,繼續在房外亂跑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52 AM

第六章

    鞏娉婷一追過來,見到的就是霍熙朝抱著柳慕青的這一幕。

    由于現在柳慕青還是以男裝示人,所以當鞏娉婷瞧見同是男人的柳慕青依偎在霍熙朝懷里時,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冒出雞皮疙瘩來,覺得這個畫面很詭異。

    她知道柳慕青受了重傷,但霍熙朝有必要用抱的帶他回房嗎?他們同是男人,用扶的不就好了……

    “哎呀,是鞏姑娘。”柳慕青側頭正巧瞥見她,伸指戳戳他的胸膛,“既然你有客人,還不快點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回去,別怠慢人家。”

    “我和她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霍熙朝有些氣惱,“你明知她來是想做什麼,還把我推向她,難道你一點都不吃味?”

    “我該吃什麼味?”柳慕青裝得一臉無辜。

    “你心知肚明。”

    他不相信她不明白他對她的心意,他的心思,王府內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只有她一直在裝傻,不願正面回應他的感情。

    不回應就算了,還想把他推給其他女人?也不搞清楚他是什麼個性的男人,豈是她想推就能推的,她休想得逞!

    鞏娉婷見他們互動曖昧,臉色微變,這兩人……似乎有奸情?

    “王爺你……你難道是因為他而拒絕我?”她難以置信的顫聲問,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霍熙朝毫不猶豫的答道︰“沒錯,如你所見。”

    柳慕青訝異的瞧了他一眼,他這麼說分明會讓鞏娉婷誤會,他不怕會傳出流言嗎?

    “什麼?”鞏娉婷不敢相信的踉蹌退了幾步,真想直接昏過去當做什麼都沒聽見,“你……你真的對他……”

    沒想到打敗她的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這對鞏娉婷來說根本是奇恥大辱,但讓她更錯愕的是,霍熙朝竟然……竟然有斷袖之癖!

    “天哪……這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

    鞏娉婷備受打擊的轉身離去,她要立刻離開這里,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她可接受不了,要是讓別人知道她的丈夫有如此不堪的癖好,簡直就是要她去死!

    眼見鞏娉婷大受打擊,終于不再痴纏,霍熙朝好心情的輕笑一聲,邁開步伐帶柳慕青回客房,心想鞏娉婷大概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開平王府,真是太好了。

    柳慕青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為何故意要讓她誤會?這要是傳出去,你的名聲肯定臭掉了。”她忍不住擔心他。

    “她並沒有誤會,至于名聲臭不臭……只要你知道實情就好,其他人誤解是他們的事,我才懶得理會。”

    要是傳出去那更好,可以一並讓那些達官貴人不再替自家的閨女打他的主意,他樂得省下許多麻煩,反正他看得上眼的女人只有她一個,這輩子他是要纏住她不放了。

    “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妹婿。”

    “我真正的妹婿是當今皇上,你只是個幌子,不說我,皇上也不會允許你一直佔著這個妹婿的身份。”

    他已經和公孫兆說好,等不再需要慕青做為障眼法後,就讓她換個身份,由公孫兆收為義妹,感謝她救了妹妹及肚子里的孩子,再以公主的身份嫁給他,這樣兩家更是親上加親。

    只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慕青要答應嫁他才行。

    柳慕青輕嘆一聲,真不知該如何阻止他再繼續對她付出,“咱們身份地位懸殊。”

    “我都不在意了,你在意什麼?”

    她在意的事情可多了!除了身份之外,還有她身上所背負的家仇,這才是她無法接受他最重要的原因。

    她養傷的這段日子,他對她的照顧呵護她都看在眼里,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她真的不能接受他的情意,免得連累他。她也擔心他如果哪一日知道她的秘密後,會覺得她是個棘手的麻煩,急著想撇清與她之間的關系。

    要不是她現在身受重傷,正在養傷,在知道他對自己有情的那一刻,她可能早就離他遠去,現在也不會如此煩惱了。

    再忍一段時間吧,等她的傷勢好一些之後,她就要離開這里,斷了他的念,免得他越陷越深,白白浪費了自己的情意。

    她不是個好對象,她一直在騙他們兄妹倆,越是感受到他們的好,她內心就越是有揮之不去的罪惡感,甚至越來越強烈……

    不只柳慕青在苦惱與霍熙朝之間的關系,霍熙朝也很苦惱她始終不變的裝傻態度。

    如果她逃避的原因是因為對他沒有情意,那他還能想辦法用真心來感動她,但如果真正的原因是她早就心有所屬了呢?

    他腦中之所以會突然出現這種想法,不是沒有原因的,正是今日來訪的項爾盟勾起了他的懷疑。

    “你來做什麼?”

    王府大廳里,霍熙朝戒心十足的瞪著突然上門的項爾盟,對他有非常強大的敵意,他可沒忘了,柳慕青跟他到鞏府賀壽的那一日,可是曾經偷看過項爾盟更衣的事。

    她之所以會偷看項爾盟更衣,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一想到有這種可能,霍熙朝就忍不住妒火中燒,看項爾盟更加不順眼。

    “王爺,在下此次前來,是以刑部侍郎的身份過來,想見柳慕青一面,好尋找那些黑衣人的線索。”項爾盟身旁還有跟來的刑部員外郎,他微微蹙眉,不懂霍熙朝為什麼對他敵意十足。

    他們兩家平常雖然沒什麼交集,但也不曾結怨,他也沒印象自己得罪過霍熙朝,霍熙朝的敵意到底是從何而來?

    突然間,他想起最近在外頭流轉的一則八卦,說霍熙朝之所以年已二十八卻尚未娶妻,是因為他有斷袖之癖,而對象正是他的妹婿柳慕青!

    如果傳言屬實,霍熙朝之所以對自己有敵意,該不會就是因為他想見柳慕青,所以令霍熙朝莫名吃起飛醋來?

    項爾盟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霍熙朝真的有斷袖之癖?醋勁還如此之大?雖然感到不可思議,但他以辦案為重,不想多理別人的感情事,雖然這種感情……很驚世駭俗。

    “慕青她還在養病,不方便見客。”霍熙朝想也不想就替柳慕青回絕掉,不想他們倆有機會見面。

    “下官問過幫柳公子診傷的陳御醫,御醫說若只是簡單的問些問題,並不會妨礙到柳公子養傷。”

    他已經等了一個多月,是確定柳慕青的傷勢已經穩定才來開平王府,要不然他早就在接到皇上的旨意時就來問柳慕青事發當日的細節,哪會拖到現在才上門。

    “王爺,下官現在要辦的案子皇上非常重視,希望王爺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要不然下官真不知該如何向皇上交代今日之事。”項爾盟隱隱暗示,霍熙朝若是阻礙他辦案,就等于是在違抗皇上的命令。

    這下子霍熙朝更是不悅了,這家伙竟拿皇上來壓他,以為他這樣就會怕嗎?

    然而事關妹妹及尚未出世的孩子安危,的確由不得他任性,因此雖然滿心不願,霍熙朝還是只能答應讓項爾盟見柳慕青。

    他唯一的條件是自己一定要在場,絕不讓項爾盟與柳慕青有獨處的機會。

    對于霍熙朝一定要在場的要求,項爾盟沒什麼好反對的,霍熙朝于是不甘願的帶兩人到客房去見柳慕青。

    此時柳慕青正無聊的坐在床上翻書,她快悶死了!要不是知道霍熙朝此刻在府內,她早就溜出房透氣去了,也好過對著她一點都沒興趣的書發呆。

    “王爺。”

    在門外守著的丫鬟的叫喚聲引起柳慕青的注意,知道霍熙朝那個冤家出現了,她故意擺起臭臉,想讓他知道,她現在與其說是在養傷,不如說是被囚禁,對此她很不滿,非常的不滿!

    霍熙朝一進到內房,就見到柳慕青的臭臉,他知道她在氣什麼,但現在有外人在,他也不方便哄她,只能溫聲道︰“慕青,今日有人特地來看你。”

    “我在京城里無親無故的,怎會有人來看我?你少拿我尋開心。”柳慕青故意偏過頭,沒好氣的回答。

    “是真的有人來看你,而且這人你也認識。”

    她認識?柳慕青終于轉過頭,看霍熙朝葫蘆里在賣什麼藥,卻在見到緊跟著進房的項爾盟時表情一僵,臉色微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他怎麼會來這里?不行,她得趕緊冷靜下來,免得露出馬腳,或許事情根本沒她想的那麼糟糕,那日她戴了面罩,他不一定認得出她來!

    霍熙朝訝異的微蹙眉頭,他還以為柳慕青見到項爾盟會開心激動之類的,卻沒想到會是惶恐?

    雖然柳慕青的慌亂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就冷靜下來,但項爾盟還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心生困惑,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來,“柳公子,在下刑部侍郎項爾盟,受皇上指示調查黑衣人襲擊一案,有些問題需要向身為當事者之一的你詢問。”

    “原來是這麼回事。”柳慕青暗暗松口氣,但還是繼續保持警戒,“不知項大人要問什麼?我自當知無不言。”

    她必須盡快讓項爾盟離開,免得兩人處得越久,項爾盟就越有認出她的可能,她不能冒這種險。

    “聽說柳公子曾經聽到黑衣人的對談,不知柳公子能否將當時聽到的話重新敘述一次?”

    柳慕青將那日聽到的話照實說出,刑部員外郎則在一旁將項爾盟以及柳慕青的對話記錄下來,項爾盟又問了幾個問題後,便結束詢問,完全不拖泥帶水。

    “感謝柳公子配合,若還有其他疑問,在下會再登門拜訪。”

    正事辦完,項爾盟也不逗留,帶著刑部員外郎馬上離開,免得繼續承受霍熙朝無謂的醋意。

    直到項爾盟離開房間後,柳慕青才大大松了口氣,身子也跟著軟了下來,“幸好……”

    “幸好什麼?”霍熙朝不解的問,來到床邊坐下,擔心的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蛋,“你不想見到他?”

    “是不想。”她刻意避開另一個問題。

    那當初又為何要偷看項爾盟更衣?這下霍熙朝更困惑了,卻又不知該如何將這有些尷尬的問題問出口。

    難道他會錯意了?慕青對項爾盟根本沒有任何意思?

    “我累了,想休息了……”為了躲避霍熙朝接下來有可能的追問,柳慕青干脆裝虛弱躺下,當起了縮頭烏龜。

    他舍不得她累著,聞言便沒再多問什麼,陪在床旁等著她慢慢睡去。

    然而正往王府外走去的項爾盟卻越想越不對勁,他辦案無數,光看人的表情及眼神就大概猜得出對方心里在想什麼,剛才柳慕青的表情,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柳慕青忌憚他?他們倆素不相識,有什麼好忌憚的?等等……那雙眼楮,他似乎曾經在哪里見過,有種模糊的印象……

    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穿著夜行衣、只露出一雙眼的黑衣人……

    項爾盟訝異的停下腳步,難道那一晚的黑衣人……就是柳慕青?

    “大人,怎麼了?”跟在他後頭的刑部員外郎也停下腳步,納悶的問。

    “呃,沒事。”項爾盟回過神來,繼續往前走,“咱們走。”

    終于讓他給找到了!項爾盟的眼神轉為冷酷,打算好好的盯住開平王府,非得弄清柳慕青的來歷不可。

    這一回,他絕不允許柳慕青再逃掉,如果他真是那一晚的黑衣人的話!

    自從項爾盟來過之後,柳慕青就始終處于心神不寧的狀況中。

    她一直擔心項爾盟會認出她來,如果真的被認出來,她的麻煩就大了,而且也可能會連累霍熙朝他們兄妹倆。

    再來是霍熙朝對她的殷勤有增無減,同樣讓她感到非常苦惱。她並非鐵石心腸之人,他對她的好,她雖然感動,卻無以回報,只能希望他別再繼續浪費時間及心力在她身上。

    可惜他一認定她,就卯足全力往前沖,就算遇到挫折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反倒沖得更猛,像是不懂什麼叫放棄。

    “唉,煩死了……”

柳慕青趁著霍熙朝不在時溜到荷花池邊的涼亭內喘口氣,她坐在石桌旁,兩手托著腮幫子,煩惱的一再嘆氣,心里卻仍一點都沒有放松的感覺。

    她該離開開平王府了嗎?如果真要離開,現在的她又能到哪兒去?而且她來到京城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要報仇,現在不但仇未報,還多出許多問題來,擾得她心煩意亂。

    養傷的期間她曾試著使用內力,卻發現她根本還無法使用內力,勉強使用只會讓自己尚未痊愈的內傷又加重,現在的她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甚至跑不了幾步就感到疲憊,只能繼續耐著性子靜養,這身子不知何時才能徹底康復。

    如果她當初沒答應霍妍雅演這一出戲,或許事情就不會變得如此復雜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柳慕青神色忽地一凜,敏銳的發覺有人正朝她這個方向走過來,聽那熟悉的腳步聲,來的八成就是讓她苦惱的那個冤家。現在跑也來不及了,柳慕青只能趴在桌上裝睡躲避,她知道這麼做非常窩囊,但她寧願窩囊,也不想讓自己頭疼。

    果然,沒過多久,就見霍熙朝急急從遠處長廊往後花園走來,他之前已經先去了一趟柳慕青的房間,見她不在房里,才尋到後花園來,心想她肯定是趁機溜出來透氣了。

    他遠遠的就見到涼亭內的身影,便加快腳步走上前去,急著一探究竟的他同時叫道︰“慕青?”

    柳慕青現在可是在裝睡,當然不會回應。

    霍熙朝進到涼亭里,見到柳慕青趴在桌上,先是心一驚,怕她是因為身子不舒服而暈過去,等到看見她臉色正常、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才穩定心神,沒再繼續大驚小怪。

    “慕青?”他輕聲喚道,並輕拍她的肩膀,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睡得香甜,他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睡在這兒,要是著涼了,可不是要讓我心疼死?”

    霍熙朝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的上半身,讓她倒入自己的懷內,接著另一只手穿過她的後膝,輕輕松松便將她打橫抱起。

    他要抱她回房?柳慕青頓時心跳加速,卻還是繼續裝睡,戲都已經演一半了,不演完怎麼行。

    因為閉上眼,她的其他知覺反倒變得更加敏銳,臉龐靠著他溫暖的胸膛,聽著他強而穩健的心跳聲,呼吸到的空氣都帶有淡淡屬于他的氣息,這些感受在在擾亂著她的心,讓她越來越不知所措。

    她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被人如此呵護,甚至早已忘了依靠別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而他讓她重新感受到被保護的溫暖及安心,也讓她原本被迫獨立堅強的心越來越軟弱,貪戀著他的柔情。

    再這樣下去,她會被他給寵壞,這對她來說……很不好……

    霍熙朝行走的腳步極緩慢,就怕太過急躁會將她給驚醒,所以花了一點時間才終于從後花園回到她的房間。

    他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替她拉來被子蓋妥,之後就坐在床邊,貪看她熟睡時的容顏。

    他多麼希望自己每日一早睜開眼,就能見到她此刻的甜美睡容,他總是夢到兩人同床共枕,恩愛纏綿,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愛侶。

    只可惜夢終究是夢,不是事實,在現實里,她始終回避他的情意,與他保持距離,不讓兩人間的距離有被縮短的機會。

    他感覺得出來,她並非對他全然無動于衷,只是因為有所顧忌而退卻,不敢接受他的情意。

    “唉,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戀慕的女人就近在眼前,這對霍熙朝來說是一種天大的誘惑,就連她純真無邪的睡顏對他來說都像是在勾引他,持續散發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勾得他心神蕩漾,幾乎要失去理智。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泛著淡淡嫣紅的柔唇上,內心開始天人交戰——趁著她睡著之際偷一個吻,是不是有些卑鄙?

    只是淺淺的一吻而已,除了他以外,不會有人知道的,況且他又不是不會負責,他只是先預支一點“甜頭”,好撫慰自己忍耐已久的身心。

    內心強大的欲望很快就把弱小的理智給踩得扁扁扁,輕輕一吹就隨風飄走了,霍熙朝大膽的慢慢俯下身,與渴望的目標越來越近……

    從頭到尾都在裝睡的柳慕青感到很不對勁,甚至有種奇怪的危機感顯現,當她再也忍不下去,睜開眼想一探究竟時,霍熙朝的臉正好壓下來,熾熱的唇貼上她的,屬于他的氣息將她給團團包圍住,擾亂了她的心跳,害她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要有什麼反應。

    她……被偷吻了?這個男人……還真是膽大妄為!

    一吻得逞,霍熙朝本打算就此收手,無聲離去,沒想到卻發現柳慕青已經睜開雙眼,恰好與他四目相對,抓到他的偷香行徑。

    他心虛的一愣後,脫口說道︰“我是認真的。”

    認真什麼?認真偷香嗎?她羞紅著臉蛋瞪他,拿他這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性子沒辦法!

    “慕青,別惱我,好嗎?”他趕緊求饒,有些心慌意亂,但在發現柳慕青似乎根本沒有推開他的意思,竟是一臉羞澀、沉默不語後,倒是有了新的體悟,心慌轉為欣喜。

    她並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在知道自己偷吻她後也沒有甩他巴掌,罵他混蛋,這是不是就等于她……默許了他的舉動,無言的接受自己?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來的膽子,一心打算來個試驗,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索吻,看她給不給。

    柳慕青沒想到他居然食髓知味,低下頭似乎想再來一次,臉蛋頓時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來了,“你……你還來?”

    “你可以將我推開,只要你推開我,我就停止。”

    色胚!無賴!

    柳慕青的思緒亂成一團,明知道自己應該一把將他推開,甚至狠狠的將他給踹下床,但隨著他的臉再一次靠近,想起方才那一吻的纏綿滋味,她全身上下竟跟著虛軟起來,抵在他胸膛的手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

    見她遲遲沒有抵抗的動作,霍熙朝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不再猶豫的覆上她甜美的唇,再度品嘗她的美好。

    被他的氣息再次籠罩,柳慕青完全放棄掙扎了,閉上眼由著他一吻再吻。

    他在她的唇上流連忘返,不只著迷,還上了癮,舍不得太快停下來。

    她的不抗拒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無聲的邀請,他忍不住得寸進尺,吻得越來越深,靈活的舌趁機滑入她的嘴里,與她的丁香小舌火熱糾纏,難分難舍。

    “嗯……”她忘我的輕吟出聲,身子越來越熱,腦袋早已無法思考,拋去了所有矜持與顧忌。

    她什麼都不想管了,只想順從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期盼,貪戀他的疼惜、呵護,不必再故作堅強……

    兩人越吻越忘情,氣氛越來越曖昧,頗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但他們都沒有停止的打算,任由情況繼續發展,就算真的失控了……那就失控吧。

    “小姐,王爺……王爺正在里頭呀……”

    丫鬟急急阻止的聲音瞬間驚醒了霍熙朝與柳慕青,糾纏密合的唇瓣瞬間分開,兩人都拼命的喘氣,還一臉心虛的模樣。

    “大哥在里頭就在里頭,何必攔著我?”

    “可是——”

    “哦,肯定有問題!”

    “啊!小姐……”

    霍妍雅不顧丫鬟的阻止,挺著圓滾滾的肚子飛快進到內房里,當場撞見霍熙朝上半身壓在柳慕青身上,兩人臉上都泛著異樣的潮紅,再瞧見柳慕青那又紅又水潤、明顯做過某些“好事”的唇瓣,經驗豐富的霍妍雅當然知道剛才房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曖昧旖旎的事情。

    這下子柳慕青簡直是羞得無地自容,怎會讓妍雅撞見這一幕,之後她哪里還有臉面對妍雅呢?

    但霍妍雅看起來一點都不訝異也沒半分不愉,反倒還露出一抹調侃的笑,“這該算是捉奸在床嗎?”

    最後被霍妍雅“捉奸在床”的霍熙朝,狼狽不堪的被自己的妹妹給趕出客房,她還撂下狠話,說他休想再踫到柳慕青的半根手指頭。

    這是什麼可笑情況?慕青她根本就是假妹婿,再過不久妍雅或許就要喚她一聲大嫂了,這丫頭有什麼立場阻止?

    霍熙朝本以為妹妹只是逮到機會鬧他、捉弄他一頓而已,沒想到她卻像是來真的。

    從被她“撞見奸情”之後,她竟成天待在柳慕青房里,竭盡所能的阻擋他進房,不讓他再有見到柳慕青的機會,害他氣得牙癢癢,要不是看在她懷有身孕的份上,他早就把胡鬧的妹妹抓出來痛打一頓了。

    “啊——氣死我了!”一連好幾天連柳慕青的面都見不到,霍熙朝已經快受不了了,火大的咆哮泄憤,“該死的公孫兆,他的女人惹是生非,他就得想辦法幫忙解決!”

    霍熙朝煩躁的直接殺到皇宮去,找公孫兆討救兵。

    然而霍熙朝不知道的是,霍妍雅第一日的確是在捉弄他們,並不想壞自己大哥的姻緣,沒想到之後柳慕青卻央求她幫忙,要她暫時阻止他進入客房。

    “慕青姐,我大哥雖然粗魯了點、霸道了點,可至少算是個專情的好男人,你真的不打算接受他嗎?”

    霍妍雅坐在桌邊吃著梅子,不忘替自己大哥說好話,對柳慕青的態度很不解。

    柳慕青對著霍妍雅無奈一笑,“你大哥沒有不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在經過兩人幾乎失控的親吻之後,她真的很怕再單獨與霍熙朝相處,因為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動搖得越來越厲害,已經快把持不住了。

    “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說出來呀。你覺得是問題的事,或許在我和大哥眼中根本就不覺得有什麼,甚至還能幫你解決也不一定。”

    怎麼解決?她的問題是不得不報的家仇呀!柳慕青苦笑著搖頭,“那是我自己的問題,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慕青姐,你應該相信咱們。”霍妍雅難得表情認真的說,“不把問題說出來,怎麼知道我和大哥一定沒辦法?或許事情沒有你所想的那麼糟糕。但你要是一日不說出,就一日無法從中擺脫,咱們想幫你也不知該從何幫起。”

    她知道慕青姐一直藏有心事,之前不想多管,是因為她們即使感情再好,最終目的達成後就會各走各的路,再也沒有交集;可是現在不同了,大哥喜歡慕青姐,為了讓大哥抱得美人歸,她當然不能再繼續視若無睹,非得想辦法將慕青姐的心結打開才行。

    柳慕青還是搖頭,“你不懂……”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所以你要說呀,給我懂的機會,好嗎?”

    她輕咬下唇,有點被霍妍雅給說動了,她若是與霍熙朝在一起,這秘密必定是不可能永遠埋藏住的,總有一日他還是會知道。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趁現在情未深時把問題告訴他,他要是接受不了,覺得自己對他來說是個麻煩,那她便可以毫無牽掛的離去,不必再繼續猶豫掙扎,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情意,也不會等到日後感情已深卻不被接受時徒增心痛。

    “小姐。”此時一名丫鬟進到房內,“皇上來了,正在您的房里等著您回去見他。”

    “兆來了?”霍妍雅驚喜的即刻站起身,本來要馬上回房,卻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我大哥呢?他現在在哪兒?”

    “王爺他已經出門好一陣子了,至今尚未歸來。”

    “那就好。”這下她就能放心的暫時離開客房,“慕青姐,剛才的問題你就趁現在好好想一想吧。”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12:55 AM

第七章

    霍妍雅離開之後,房里瞬間安靜了下來,柳慕青摸著自己的胸口,感覺那穩定的跳動,原本的猶豫不決似乎轉為堅定,她終于打算面對一切。

    的確,結果是好是壞,總要說出口才會知道,在沒說出口之前,她的煩惱都是沒有必要的,只是自我折磨而已……

    然而霍妍雅才離開沒多久,那位據說尚未歸來的王爺卻突然闖入客房,不只嚇到柳慕青,連丫鬟也一並給嚇著了。

    終于能夠在沒有霍妍雅阻礙的狀況下見到柳慕青,霍熙朝可是開心極了,“慕青。”

    “你……你怎麼……”霍熙朝二話不說,直接將她從椅上打橫抱起,她趕緊抓住他的肩膀,一臉錯愕,“你要干什麼?”

    “先擺脫掉煩人的妍雅,免得她又來搞破壞。”霍熙朝馬上抱著她離開房間。

    “怎麼擺脫?”

    “反正我有辦法。”霍熙朝對懷中佳人一笑,神秘兮兮的。

    柳慕青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問題完全不在妍雅,而是在她呀,他根本就沒搞清楚狀況。

    在公孫兆引開霍妍雅注意力的同時,霍熙朝已快速來到王府門前,府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霍熙朝旋即帶著柳慕青坐入馬車內,離開開平王府。

    他這是在打什麼主意?雖然滿腦子困惑,柳慕青還是暫時壓下,靜待答案。

    馬車離開平王府越來越遠,直到到達京內一處寧靜的住宅區域,此處的宅子都有高牆,且佔地十分寬廣,不是一般百姓住得起的。

    馬車駛進其中一座大宅子,等到車子在宅院的前庭停妥後,霍熙朝才帶著柳慕青走下馬車,並且自然的牽住她的手,“走,我帶你四處瞧瞧。”

    精致典雅的花窗雕梁、精心設計的小橋流水,這座宅院外表看似沒什麼,但里頭的每一樣東西、每一處建築都有著巧思。

    霍熙朝將柳慕青帶入宅院深處一座最美麗的別院里,踏進房間內,放眼望去的所有擺設皆十分精美,就連桌巾、椅墊也有著精細的繡花,無一處馬虎,顯然是精心布置過的。

    “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在這繼續休養吧,這里的所有下僕都任憑你使喚,你就是最大的主子。”

    “我在王府休養得好好的,為何要突然將我給移到這兒?”柳慕青不解的問。

    “還不是因為……”霍熙朝突然有些尷尬,就連脖子也跟著紅起來,“妍雅太煩人了。”

    “啊?”

    “她總是礙眼的搞破壞,見不得別人好,所以我決定讓你直接換個地方靜養,我來探望你也就不會被人打擾了。”

    只要將妹妹以及慕青分開,妹妹就無法時時刻刻守在她身旁,霸著她不放,他早就想來金屋藏嬌這一招了。今日正好有公孫兆幫忙引開妍雅的注意力,他才能順利的將慕青給藏在這個秘密別院,沒被妹妹阻礙。

    說穿了,把慕青藏在這兒,他怎麼纏她也沒任何人能夠出來礙事,他終于可以完全霸佔她了!

    聽完他的解釋,柳慕青不禁輕笑出聲。她害到妍雅了,讓妍雅成了自己大哥的眼中釘,她真是何其無辜?而身為真正罪魁禍首的她,還被不知情的他給捧在掌心護著。

    “有什麼好笑的?”霍熙朝沒好氣的嘀咕,脖子上的紅痕卻蔓延至耳根子,將他真正的心情給出賣了。

    他一邊咕噥,一邊暗自竊喜,因為從剛才到現在,慕青始終沒有甩掉他那厚臉皮主動拉上的手,連半點抗拒都沒有,完全默許他的行為。

    柳慕青在止住笑意之後也終于下定決心,打算對他坦白一切。

    她神情認真的瞧著他,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氣,“王爺,我有些很重要的話想告訴你,你……願意聽我講嗎?”

    霍熙朝的表情也跟著認真起來,他知道她有秘密,現在她終于肯主動對他說明,他求之不得,“咱們坐下來說吧。”

    兩人在圓桌邊坐下後,柳慕青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從自己的真實身份講起,“你曾經問過我真的是柳慕青嗎?我現在就回答你,柳慕青並非我真正的名字,柳是我母親的姓氏,我真正的名字叫薛慕晴。”

    霍熙朝忍不住欣喜,她願意將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他面前,是不是表示她已經決定要接受他了?“所以你改名換姓到京城的原因……”

    “是為了報仇。”薛慕晴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在我六歲那一年,我爹娘在家中遇害,那是爹娘的一個友人所為,那個人為了毀屍滅跡,放火燒宅,我在大火之中被奶娘冒險救出,才幸免于難,從那之後,我便一心想著總有一日一定要替我父母報仇。”

    她被奶娘救出後,原本是跟著奶娘一起生活,但在她十歲時奶娘病死了,為了保護自己她就扮起男裝,而一個小孩沒有謀生的能力,她走上歪路偷搶拐騙樣樣來,直到某日她偷不成一個人的錢袋,反被狠狠教訓一頓,她發現對方武功高強,便死皮賴臉的纏住他,想要拜師學藝,那人被她纏得受不了了,只好勉為其難的收她當徒弟。

    十年過去,當她的武功學得差不多後,她那性好自由的師父就將她趕走,要她自力更生,別再找他麻煩,從此不再過問她的行蹤。

    霍熙朝的雙眉漸漸攏起,心疼她的遭遇,“所以那個仇人現在在京城?你找過他了嗎?”

    “很早就找過了,我曾經潛入他的府邸,想要他血債血還,只可惜失敗了,我就是在逃走時遇到妍雅的。”薛慕晴自嘲苦笑,“我和她本是互相利用,她需要個已婚身份生下孩子,我需要個能夠躲避的安全之處,我本是打算報了仇後就要離開京城,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怎知人算不如天算。

    “你有證據可以證明那人犯了罪嗎?如果有,不必你自己報仇,我能夠幫你處理。”他不希望她私下報仇,這樣就算仇真的報了,她也會背負殺人之罪,一輩子得躲躲藏藏過日子,能按照律法來還是最好的。

    “什麼東西都燒光了,怎麼可能還會有證據?”她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你如果不想被我牽連,就趁現在放手吧,以後我們就當從沒見過面,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不會連累到你們。”

    他的表情也跟著凝重起來,有些氣惱,“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我一點都不怕惹麻煩,就怕你不願讓我分擔你的麻煩,將我給排拒在外。”

    他只願她能敞開心房全心依靠他,他願意替她解決所有困難,只要她能說出來,他就會用盡所有辦法幫她解決問題,讓她不必再一個人強撐,把苦楚都自己吞下!

    “就算那個人是當今宰相,與他作對根本就是一件極為不智的事?”

    “你的仇人是宰相項史原?”霍熙朝非常訝異,直覺回答,“不可能,他是個正直之人,又怎會犯下殺人罪行?”

    “但他的確就是殺我父母,放火燒屋的惡人。”薛慕晴有些自嘲的笑著,“我知道他的名聲不差,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我說的話,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殺人凶手的事實!”

    面對霍熙朝不敢置信的疑惑眼神,薛慕晴心涼了半截。她霍然起身,表情凝重,語氣也跟著僵硬起來,“我看我還是離開的好,別再和你們有瓜葛。”

    他果然是無法接受。

    “等等,慕晴!”見薛慕晴真的要走,霍熙朝馬上起身,從背後緊緊抱住她,不讓她走,“你先冷靜下來,咱們可以好好討論……”

    “你若是不相信我所說的,咱們就沒什麼好討論的!”她使力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他更是抱緊她的腰,說什麼也不放手,“我不是不想相信你,只是茲事體大,我必須慎重——”

    “夠了,這和不相信有什麼兩樣?放開我!”

    “慕晴,你冷靜聽我說!”霍熙朝干脆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牢牢抱緊,將她的臉蛋壓上自己胸膛,“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調查這件事,好嗎?”

    “放開我——”

    薛慕晴氣憤的拼命槌打他的胸口,卻只換來他更堅定不移的擁抱。

    為什麼不相信她?

    這些年來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報仇這件事,再苦的日子她都一個人熬過去了,她本以為自己終于能夠找到一個能依靠、能無條件相信她且站在她這一方的人,結果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她終究還是孤獨一人。

    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她真後悔自己居然會把一切都說出來,她怎會有那樣愚蠢的念頭,以為他真的會站在她這邊,結果他讓她大失所望……薛慕晴原本堅強的心防瞬間崩潰,再也壓抑不了的強烈失落和疲累從心底深處一涌而上。

    她在他的懷里痛哭失聲,什麼都無法思考了,只想好好的發泄情緒,將經年累月所積壓的疲憊無助全都一次哭出來。

    “慕晴,相信我,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只是我需要時間去證明你是對的,這樣才會有其他的人開始相信你……”他柔聲在她耳旁低喃。

    聽著她崩潰痛哭的聲音,他萬般不舍,他真的想幫她,但絕不能只是盲目信任,這樣對她一點幫助都沒有。

    即使項史原是殺人凶手,他也不願見她與項史原玉石俱焚,所以他拼了命也得阻止她再繼續做傻事,他會幫她找出證據,堂堂正正的扳倒項史原。既能幫她報仇,也能保護住她,這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她怎麼會在他的懷里毫無防備的睡著?

    薛慕晴愣愣的看著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他們共睡一床,他的手始終緊箍著她的腰,就連睡著了也不忘抓著她,雙眉微微蹙起,似乎就連在睡夢中也不是很放心,怕她會跑。

    雖然兩人衣衫整齊,只是單純的同睡一床,卻已經夠讓薛慕晴感到震驚錯愕,不敢相信自己會失去戒心到這種地步。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自己埋頭在他的懷里哭了好久,好像是把失去父母之後那二十年所壓抑的淚水一口氣哭完。在那之後她的記憶就模模糊糊的,只知道自己好累好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然後就什麼印象都沒了。

    現在的她還是很累,眼楮更覺得酸澀,但在大哭過一場之後,她也終于能夠冷靜下來,想著他所說的話。

    他說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必須慎重。

    他說他是站在她這邊的,只是他需要時間去證明她是對的。

    其實他的做法沒有錯,只是當時的她太失望、太激動,才會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想離開他,自己一個人逃得遠遠的,不想再依靠任何人。

    換個立場想,如果她是霍熙朝,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項史原是殺人凶手這種事情,畢竟項史原當宰相的這些年的確政績卓越,受人愛戴,一點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那種人。

    然後還有項爾盟……

    一想起項爾盟,薛慕晴忍不住皺起眉來,如果項爾盟的真正身份如她所猜想,那她就更想不透項史原為何要這麼做?

    “唉……”越想越頭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她得等到何時才能弄明白?

    “你醒了?”淺眠的霍熙朝聽到薛慕晴的嘆息聲便被驚醒,關心的輕撫她的小臉,“還好嗎?有什麼事情咱們都可以好好的說,別太激動。”

    他的動作中流露的真情,令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感動不已。以他的身份地位,隨意招招手,多少條件比她好的姑娘家都會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他卻傻到痴戀條件差人一等的她,他已付出了這麼多,她怎能因他一時的質疑就拒絕他、想逃離他?

    “哎,別哭別哭。”看到她的眼角再度泛出淚水,他慌得可以,就怕她這一哭又一發不可收拾,只能想盡辦法的勸哄,“任何事情我都會替你頂著,你放心的將一切交給我,信任我好不好?”

    她主動依偎入他的懷里,語氣哽咽,聽起來楚楚可憐,“你要幫我……”

    她決定依靠他、信任他,因為她真的累了,好希望能夠有一片遮風避雨之處,不必再自己一個人苦苦撐著。

    而她也舍不得放開他,想要緊緊抓住這得來不易的緣分,盼著開花結果的一日。

“我當然幫你,什麼事都幫你。”就算是叫他把命賣給她,他也不會有第二句話的就把自己給賣了。

    “不只有項史原的事情,你還要幫我弄清楚項爾盟的真正身份。”

    “好好好,你說什麼我都——”霍熙朝一頓,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什麼意思?”

    項爾盟不就是項爾盟,哪里還有什麼真正身份?

    “我懷疑項爾盟是我弟弟。”

    “啊?”他一臉訝異疑惑。

    “其實我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弟弟,他叫薛至霆,當年大火之後,我沒在火場內找到他的屍身,本來我以為他年紀那麼小,只有三歲,就算沒死在火場內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她夜襲宰相府那日,在見到項爾盟的第一眼時,就驚訝的發現他長得非常神似已逝的娘親,再加上他出現在項府,讓她不禁懷疑起項爾盟的身份。

    霍熙朝現在回想起薛慕晴對項爾盟的古怪行徑,才明白自己當時恐怕是誤會了,“所以你之所以會對項爾盟有興趣,全都是因為懷疑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薛慕晴點點頭,“我記得他的後腰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若能確定他後腰上有胎記,我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原來這就是她偷窺項爾盟更衣的真正原因!霍熙朝頓時有種翻白眼的沖動,在確認項爾盟身份的這件事情上,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而薛慕晴被霍熙朝逮到上青樓那一回,其實是她想誘項爾盟上青樓,再買通其中一名花娘確認他後腰是否有胎記,畢竟要看到胎記,除了引誘他脫衣服就沒其他辦法了。

    不過青樓那一回被霍熙朝破壞之後就不了了之,爾後她雖在鞏尚書五十大壽時得到機會,卻又被霍熙朝搞砸,才會拖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確認項爾盟的身份。

    “除了腰後的胎記外,還有什麼其他東西可以證明他的身份嗎?”

    “我與弟弟身上原本都有一塊刻上平安二字的圓形玉佩,只是不知他的那一塊還在不在。”

    “那你的在哪兒?讓我看看。”

    說到玉佩,她倒還找不到機會向妍雅討回來,“因為某些原因,還收在妍雅那,你得向她討。”

    “所以之前項爾盟來問黑衣人事件時,你會驚慌是怕他認出你?”

    她再度點頭,“我與他曾經交過手,雖然當時有蒙面,我還是怕他會認出來,給你們添不必要的麻煩。”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項史原真的是你的仇家,他又怎會將你弟弟當成親生兒子般養育成人?”他可從沒聽過項家父子不和的事情,反倒是知道他們父子關系極好。

    “我也不懂他在想什麼,我也很想搞清楚他的真正目的。”薛慕晴不知不覺蹙起眉。

    “這兩件事就交給我吧,你別想太多。”他愛憐的輕吻她的眉心,不願見到她困擾,“你現在只要專心養好自己的身子就夠了,拖得越久,對你的身子骨越會造成影響。”

    “嗯。”她柔順的由著他一吻再吻,她會努力放開心胸,全心信任他,讓他去處理一切事情。

    希望所有謎團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她真的很希望項爾盟是她失散的弟弟,但到時他要是知道自己竟被仇人養大,他會有什麼感覺?

    她不由得暗暗憂心,煩惱似是永無止境……

    霍熙朝陪著薛慕晴住在秘密別院三日後,終于願意暫時離開讓他眷戀難舍的暖玉溫香,認真辦事去。

    薛慕晴一個人住在秘密別院內,少了可以一同聊天的霍妍雅,雖然感到無聊了些,但心結解開心情倒是輕松不少,整個人也開朗起來。

    她終于不必再自己一個人背負著沉重的秘密生活了,現在有霍熙朝幫她分擔,她就不必再任何事情都一個人苦苦撐著,只要她開口,他就會給她力量,陪著她一同面對困難。

    她已經不想走了,只想要一直留在他身邊,朝朝暮暮、月月年年,誰都別離開誰……

    “薛姑娘,王爺有吩咐,您一直待在外頭,會著涼的……”

    薛慕晴悠閑的坐在庭院里的小小流水邊,看著落葉隨波逐流,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一旁隨侍的丫鬟見到起風變天了,擔心的趕緊提醒。

    雖然薛慕晴依舊是一身簡單的男裝打扮,不過她已經沒有刻意壓低嗓音,舉止也沒有故意那麼男性化,明顯可看出她是女子,仍著男裝只是單純貪圖男裝穿起來輕松不扭捏,畢竟她已經有許久不曾穿過女裝了。

    “我沒那麼柔弱,別太擔心。”薛慕晴笑道,“別跟你們王爺一樣大驚小怪,我自己的身子狀況,當然是我最清楚。”

    “可是……”丫鬟還想再說什麼,卻聽見一陣怪聲,不由得住口。

    “沙沙沙……”

    薛慕晴的笑意瞬間收起,戒備的瞪向傳來不尋常聲音的矮樹叢後,轉眼間好幾名黑衣人身手利落的跳出,將她及丫鬟包圍住,黑衣人們渾身散發著冷厲之氣,來意不善。

    薛慕晴心一驚,感到大事不妙,這些人恐怕是沖著她來的!

    “啊——”丫鬟驚恐的叫出聲來,“快來人啦,有刺客!”

    “大哥,你到底把慕青姐藏到哪兒去了,快把她給交出來!”霍妍雅在王府內等了三日,好不容易才等到霍熙朝回來。

    在知道她被公孫兆拐去的那段時間,大哥趁機將人給帶走後,她簡直氣得七竅生煙,真沒想到大哥這麼卑鄙!

    霍熙朝才剛進到前廳,就被氣呼呼的妹妹給攔下腳步,打算好好審問一番。

    “反正她現在過得好好的,你大可不必擔心,專心顧著你自己的肚子就好。”

    霍熙朝得意得很,說話時的神情眉飛色舞的,看得霍妍雅更是滿肚子氣。

    “我不管,慕青姐到底在哪兒,你快點告訴我,你怎麼可以一個人霸佔她!”

    “你才不該一直霸佔她,她是你未來的大嫂,又不是你相公。”

    “她答應嫁你了?”霍妍雅訝異的睜大眼。

    霍熙朝心虛的一頓,氣勢也跟著弱了下來,“咳,就快了。”

    他雖然還未向慕晴提成親的事情,但她既然都願意將秘密告訴他,不再有所保留,應該就等于已經認定他了。

    既然都已經兩心相許,他要給她名分,她焉有拒絕的道理?所以這件事肯定十拿九穩,出不了差錯的。

    “還沒就還沒,你少拿‘就快了’來充場面。”霍妍雅調侃他,“人都被你拐跑三日,你還沒搞定她,大哥,你也太沒本事了吧?”

    她本就喜歡慕青姐,慕青姐要成為自己的大嫂,她當然樂觀其成,就怕大哥留不住人家,她到最後還是跑掉了。

    “你懂什麼?”霍熙朝有些尷尬,脖子微微紅了,“我和她的事情你不必多理,反正你就耐心等著看她成為你的大嫂吧。”

    “大哥,你加油點好嗎?別讓我等到孩子都出生了,大嫂卻還沒個影,那多讓人失望呀。”霍妍雅笑著揶揄。

    “夠了,我懶得與你斗嘴。”霍熙朝對她伸出手,“慕晴有一塊玉佩在你這兒吧?快給我,我有用處。”

    “慕晴?”

    “就是你未來的大嫂,她本姓薛,名慕晴,柳慕青是她的假名。”

    “是這樣啊。”霍妍雅興奮又好奇的問,“大哥,你和慕晴姐到底怎麼了,她向你坦白自己的身份?她都說了些什麼,我也要聽……”

    “先把她的玉佩給我,我有正事要辦,之後再說。”

    霍妍雅沒好氣的噘起嘴,乖乖回到房里,將妥善收藏的玉佩拿出來,再度走回前廳,將玉佩交給霍熙朝。

    他接過仔細端詳了下,那是一塊很普通的和闐玉,刻著簡單瑞獸圖樣的圓形玉佩中央有著平安二字,下頭掛著已有些褪色的紅色長穗,看得出來此物已有不少年歲。

    說實話,這玉佩的圖案形狀並不特別,想借此證明項爾盟的身份可能有些困難,再加上要是項爾盟根本不知玉佩的存在,那就更沒幫助,不過總歸是一個可能的線索。

    霍熙朝將玉佩妥善收入懷中,想起在回到王府之前,他派出去的人回報給他的消息。

    項史原是在十五年前才定居京城的,當他來到京城時,身邊就只帶了兒子項爾盟,大家都知道他早年喪妻,由他獨自扶養兒子,但項史原的妻子到底是誰,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曾提起過。

    項爾盟真的是項史原早逝妻子親生的嗎?聽了慕晴的話,他不禁有些懷疑,項史原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早逝妻子。

    而且除了這些之外,他還查到其他事情,項史原本來的籍貫在陵塘縣,慕晴的家鄉也在陵塘縣,而項爾盟今年二十三,與慕晴失散的弟弟同年,這令他更加懷疑兩邊真的有某些關系存在,要不然不會有超過一個的巧合出現。

    “王爺!”此時一名帶傷的侍衛急急沖入前廳,一臉的焦急,“別院遭到襲擊了!”

    “你說什麼?”霍熙朝認出這人是他安排在秘密別院的侍衛,緊張的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慕晴呢?”

    “剛才有一群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潛入別院,與咱們打了起來,屬下趕著回王府來討救兵,所以薛姑娘情況如何,屬下並不清楚。”

    “該死!”霍熙朝馬上沖出前廳,急著去別院確認情況。

    “大哥,我也跟你一起去。”霍妍雅也擔心的想跟著去。

    “你在王府內好好待著,別忘了你有身孕!”

    霍妍雅只好硬生生停下腳步,看著兄長匆忙離去的背影憂心不已,卻只能祈禱薛慕晴一切平安。

    霍熙朝跳上馬,狂奔出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當他好不容易來到別院時,院里一片凌亂,有不少侍衛都受了傷,沒見到半個黑衣人,也沒見到薛慕晴。

    別院總管一見到霍熙朝出現,便白著一張臉趕緊走過來,霍熙朝激動的抓住他,急著想知道一切。“慕晴呢?”

    “王爺,請恕咱們保護不力。”總管硬著頭皮回答,“薛姑娘她……她被黑衣人給劫走了。”

    那群黑衣人非常明顯是沖著薛慕晴而來的,許多人圍攻薛慕晴一人,她雖然試圖抵抗,但內傷未愈,根本拿不出平常的實力,一下子就被黑衣人打昏帶走。

    別院的侍衛見薛慕晴在他們手中,多有顧忌,怕會不慎傷到她,所以對付起黑衣人根本就是綁手綁腳,無法徹底施展身手,被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只能無奈的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一群沒用的家伙!”霍熙朝憤怒的將總管甩開,急得來回踱步,不斷思考到底誰想對薛慕晴不利。

    對方肯定已盯著他們一段時間,要不然怎會知道慕晴改住到這兒,而且他才一離開,對方就上門來將她給劫走。

    這下子他倒開始後悔將慕晴從王府內帶出來了,王府現在有禁衛軍嚴密守著,他們不敢妄動,別院的守備則弱了許多,才讓他們有機可乘,害慕晴陷入危險當中。

    她有在京里和誰結怨嗎?無論他怎麼想,也就只有項家而已,難道項爾盟那一日來到王府,最後還是認出慕晴是刺客了?

    “可惡!”他又急又心慌,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壓抑著不安的情緒,冷靜思考應對之道。

    他必須派人盯住項家,如果慕晴真的是被項家派出的人給劫走,就一定會有不尋常之處。

    他得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她的行蹤,拖得越久,她的處境就越危險,他絕不能讓憾事發生,她是他唯一認定的妻,一定要想辦法將她給帶回來!

    薛慕晴不知道自己被帶到哪里,當她從昏迷中蘇醒時,她已在一間陌生的房子里,四周堆放著大大小小的箱子,看起來是一個雜物間。

    她的雙手被綁起,用麻繩吊在正上方的屋梁,門口處有個陌生男子坐在桌邊守著。

    “你們……到底是誰?”薛慕晴神色凌厲的瞪著守門人,“叫你們的主子快點出來!”

    “你現在可是落在咱們手上,是生是死全看咱們,語氣還敢如此囂張?”守門人冷哼,“慢慢等吧,主子想見你時,自會出現。”

    薛慕晴緊皺雙眉,如果她的猜測沒錯,這些人恐怕與項家父子有關系,她在京城內結怨的對象也就只有他們而已,而項爾盟已經與她打過照面,會認出她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們果然還是出手了,前陣子之所以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是因為不知道她的行蹤吧?在發現她的下落之後,他們當然要殺她滅口,免得項史原二十年前曾經做過的惡事被傳出去,壞了他現今的好名聲。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01:02 AM

第八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又渴又餓時,屋外才終于出現馬蹄聲,片刻後,屋門被人由外打開,一名年輕男子帶著幾名隨從進到屋里,守在屋內的人趕緊起身招呼,“少爺。”

    被喚做少爺的人正是項爾盟,他來到薛慕晴面前,冷冷一笑,“久違了,柳公子,真是想不到,你有辦法藏身在開平王府內,府里的人應該不知道你曾經做過的好事吧?”

    要不是他因為辦案的關系去了開平王府見到他,也沒機會發覺到柳慕青就是當日的刺客,他只能說這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薛慕晴回以嘲諷一笑。“真沒想到,身為刑部侍郎的項大人也會知法犯法,犯下綁架的罪行。”

    項爾盟的表情微僵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恢復正常,“你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這麼伶牙俐齒?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

    朝廷命官遇襲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父親遇襲當晚他就派府內侍衛在京里搜尋刺客的行蹤,但父親得知後卻態度強硬的命他召回侍衛,不必追究,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很錯愕,追問父親為什麼,父親只說自己並無受傷,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執意要找出當日的刺客來,父親卻震怒的警告他,要是自己違逆了他的命令,就是不孝,兩人父子關系就此斷絕!

    他真的不懂,父親為何要袒護刺客,甚至以斷絕關系來威脅自己?

    個性倔強的項爾盟表面答應項史原不再追究,但私底下可沒放棄找出刺客來,所以這事他只能暗著來,不能有半點風聲透露出去,免得讓他父親知道。

    這也就是為什麼項爾盟身為刑部侍郎,卻必須冒著風險暗中綁架、審訊刺客,而不是將刺客光明正大的以意圖謀殺朝廷命官之由關入牢里。

    隨從將椅子抬到項爾盟身後放妥,他順勢坐下,親自審問犯人,“你為何要行刺我父親?是誰派你來的?”

    父親為官正直,當然也因此得罪不少人,說不定柳慕青就是那些人派來的刺客,他非得揪出幕後主使者不可。

    “我不是誰派來的,我是來為我無辜冤死的家人報仇的。”

    “為你無辜冤死的家人報仇?你的意思是我父親傷害了你的家人?”項爾盟冷笑出聲,“這理由還真好笑,講出去沒有半個人會信。”

    “是呀,真可惜沒半個人會信,但我說的是事實!”薛慕晴不甘且憤恨的說道,“你父親是個偽善的家伙,無論他現在做再多的善事,也掩飾不了他曾經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的事實,他肯定會有報應的!”

    項爾盟聞言怒火頓起,他一向敬愛父親,不容任何人詆毀他的父親,“你嘴巴放干淨些,要不然有的是苦頭吃!”

    “你自己回去問看看吧,看他二十年前做了什麼虧心事,他害我家破人亡,他是個殺人凶手,根本就不配做什麼宰相!”

    “你住口!”

    項爾盟憤怒的朝身旁隨從一使眼色,隨從旋即來到薛慕晴身後,緊接著咻的一聲,長鞭狠狠落在她背上,她瞬間皮開肉綻,衣裳馬上出現一道逐漸擴大的血痕。

    “唔!”薛慕晴吃痛的悶哼一聲,背上熱辣辣的痛楚令她疼得滿臉汗水,幾乎要痛暈過去,但她還是咬牙撐著。

    “這就是你出言不遜、詆毀我父親的代價。”項爾盟表情冷酷,“到底是誰派你來行刺的?你最好從實招來,免得再多受皮肉之苦。”

    “我已經從實招來了,只是你不肯信。”

    “你那荒謬可笑的理由,會信的人不是蠢蛋就是瘋子!”

    “你敢不敢讓我當面與項史原對質?”她一邊流冷汗一邊笑著,“就在二十年前,他殺了我父母,放火燒了我的家,讓我變成流落街頭的孤兒……他雙手染滿鮮血,是個骯髒的家伙,他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絕不敢在我面前抬起頭來,就該跪地向我求饒!”

    “住口,我不準你再繼續胡言亂語下去!”

    又是咻的一聲,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再次襲來,薛慕晴用盡全身力氣緊緊咬住牙關,才沒有痛叫出聲,但她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幾乎要撐不下去。

    項爾盟憤怒起身,不想再浪費時間聽這人污蔑自己的父親,他冷冷的吩咐一旁的屬下,“在他願意供出幕後主使者到底是誰之前,只準給他水喝,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逼供,總之別讓他死就好。”

    “是的,少爺。”隨從面無表情的應答。

    “等等,項爾盟,你回來……回來……”她還沒問清他的身份……

    項爾盟連理都不理,轉身離開屋子,將拷問薛慕晴的事情交由其他人負責,駕馬回府。

    一路上他都板著一張臉,心情非常不好,某種說不出的煩躁纏著他,還有一種奇怪的不安,擾得他心煩意亂。

    為什麼父親不願他追究柳慕青行刺之事?從柳慕青出現之後,他就發現父親常常獨自嘆氣,像是有什麼心事,卻始終不肯告訴他到底怎麼一回事。

    父親的心中有秘密,而他的直覺告訴他,那秘密與柳慕青有關,難道真如柳慕青所說,他父親是殺人凶手,所以父親才阻止自己追查?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才不會相信!

    回到宰相府,項爾盟在前院將馬匹交給下人,直接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爾盟。”頭發花白的項史原在穿廊上攔下他,“你上哪兒去了?”

    項爾盟心虛的沉默一會才回答,“沒什麼,只是感到有些悶,騎馬出去逛了一圈透透氣。”

    “為了什麼事情而心煩?”項史原怎會不知自己兒子的反應,他現在完全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真的沒什麼,請爹不必擔心。”為免父親再繼續追問下去,項爾盟很快的回完話,接著便邁開步伐離開。

    項史原瞧著兒子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輕輕一嘆,最近兒子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麼事情,讓他不得不擔心。

    他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某種他無法預料的風暴即將席卷而來,想擋都擋不住……

    在薛慕晴行蹤未明的這段日子,霍熙朝幾乎食不安穩,睡不安寢,多麼想直接沖到宰相府,逼問項家父子,他們到底把薛慕晴給藏到哪里去了?

    要不是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薛慕晴的消失與他們有關,他老早就這麼做了,也不必一直坐立難安的等待消息,就怕當自己找到人時,已經慢了一步,慕晴早已遭遇不測。

    不,不會有這種事的!霍熙朝拼命甩頭,不允許自己再有這種不祥的念頭,她肯定能撐到自己去救她的!

    霍妍雅看見大哥不過幾日就已經消瘦不少,也忍不住擔心,就怕還沒找到慕晴姐他已先倒下來,那該怎麼辦才好?

    “大哥,你就算再沒胃口也得多多少少吃一些,填填肚子,才能撐到有消息傳回來呀。”霍妍雅特地吩咐廚子煮了一碗清淡的面,親自端到霍熙朝的房里,希望能夠勸他吃下,剛才用晚膳時,他的筷子連動都沒動,只看了滿桌的菜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妍雅,我真的吃不下,你別再逼我了。”霍熙朝知道妹妹是好意,但他真的吃不下任何東西,光聞到食物的味道就讓他隱隱有種反胃的感覺,更不用說放到嘴巴里了。

    他抹了抹疲累的臉,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也越來越心煩焦慮,甚至只要一閉上眼,就好像會聽到慕晴在遠方,向他求救,更是逼得他幾欲瘋狂。

    她到底在哪里?有沒有性命之危?趕緊來個人給他一點消息吧,要不然他真的要瘋了。

    “王爺!”此時一名侍衛急急進入霍熙朝的房里,單膝跪地向他報告,“咱們已經查到薛姑娘可能的所在地了。”

    “真的?”霍熙朝欣喜的從椅子上猛然起身,激動的將侍衛拉起來,“她到底在哪?”

    “在城內森林一處隱密的小木屋內。”

    侍衛們照著霍熙朝的吩咐,暗中盯著宰相府,發現有可疑之人固定往來宰相府,他們便派人跟蹤那些人,看他們離開宰相府後都到哪里去。

    結果侍衛跟著跟著就跟到了城南的森林里,發現森林內有一棟小木屋,木屋四周有不少人守著,顯然有問題。

    好不容易終于盼到消息,霍熙朝已經沒耐心繼續等他們確認木屋內是否真的關著薛慕晴,便打算直接帶人闖進去,“咱們走,馬上去救人!”

    “大哥,等等!你這樣貿然帶人闖過去,實在是太危險了!”霍妍雅不得不阻止他,就怕兄長在失去理智之下硬來,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我已經無法再等下去,我現在就去確認慕晴是否真的在那,把人帶回來!”霍熙朝神色凝重的沖出門,不理妹妹的勸阻。

    “大哥——”霍妍雅擔心的瞧著大哥急急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這事非常不妥,兩方要是起沖突就麻煩了。

    這該怎麼辦才好?對方可是宰相府,哪里容得了別人到自己的地盤挑釁?

    霍妍雅思考了一會兒,匆匆回到自己的房內,命令丫鬟備妥紙筆,並且要她去將駐守在王府的禁衛軍小統領給叫過來,在等待丫鬟傳話期間,她飛快的寫下一封信,打算幫自己的大哥討救兵。

    等到禁衛軍小統領到了之後,霍妍雅將已經密封好的信交給他,“我要你馬上進宮去,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封信交給皇上,情況緊急,絕對不能耽擱。”

    小統領將信妥善收入懷中,恭敬行禮,“屬下遵命。”

    霍熙朝帶著二十人的侍衛隊直沖城南,守城的士兵見是開平王府的人,且霍熙朝神色凝重,有一股可怕的壓迫感,沒有多問什麼便即刻放行,不敢耽誤他們的時間。

    回來報訊的侍衛騎馬沖在最前頭領路,霍熙朝他們緊跟在後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到森林內,噠噠的馬蹄聲在寧靜黑夜里顯得格外的清楚。

    守在木屋外頭的守衛很快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紛亂馬蹄聲,趕緊大聲的示警,“大家提高警覺,有人來了!”

    守木屋的項爾盟屬下旋即到木屋前集合,準備抵擋敵人,並且同時向天空施放訊號煙火,請求援助。

    霍熙朝一行人沖到小木屋前,二話不說便與項爾盟的人打了起來,但項爾盟的屬下總共只有十人,整整少了一半,所以雖然場面混亂,霍熙朝那方還是佔了上風,很快就掌控了局面。

    “慕晴!”霍熙朝下馬急切喊著,盼能得到回應。

    被吊在屋內的薛慕晴半昏半醒,仿佛聽到了霍熙朝在喚她的聲音,她虛弱的睜開眼楮,眼前視線一片模糊,只能虛軟無力的低喃道︰“熙朝……”

    她現在是在作夢嗎?要不然怎會聽到他的聲音?真希望這不是夢,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

    “該死!竟然尋到這來了!”唯一一個守在屋內的守衛趕緊來到薛慕晴的後頭,拿刀架住她的脖子,打算對方一闖入,他就拿薛慕晴的性命來做威脅。

    外頭混亂的打殺聲持續不斷,但沒過多久,大門便被人從外猛力踹開,霍熙朝在混亂中率先沖了進來,“慕晴!”

    “別再靠過來!”守衛將刀往薛慕晴的脖子輕壓了一下,“你要是敢再靠過來一步,就等著替他收屍吧!”

    霍熙朝心驚的看著薛慕晴此刻的模樣,她的雙手被高高綁在頭頂上,發絲凌亂,臉色蒼白憔悴,虛弱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又驚又怒,真想將眼前箝制住她的男人給碎屍萬段,但他更害怕薛慕晴有所損傷,只能強壓下滿腔憤怒,捺著性子與對方周旋,“只要你別傷害她,一切好商量。”

    他一邊緊盯著對手,一邊尋找救人的機會,眼角余光發現對方背後的窗戶外出現人影,是他剛才闖進來之前吩咐繞到屋後見機行事的手下,現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盡量爭取時間,讓手下有制伏敵人的機會。

    而守衛打的也是爭取時間的主意,訊號煙火已發,他們的人馬很快就會前來支援,到那個時候情況就會大逆轉。

“快滾出屋子,帶著你的人馬離開,再不離開,就別怪我在他身上劃個幾刀,雖然死不了,卻是生不如死!”

    項爾盟有吩咐過,別讓薛慕晴死,所以守衛也不敢真的要了薛慕晴的命,就怕事後主子會怪罪下來。

    聽出守衛有所顧忌,霍熙朝假意順從的慢慢往後退去,“好,我離開屋子,你千萬別傷害她。”

    “還嗦這麼多做什麼?快滾出去!”

    “我這就出——”

    埋伏在窗外的侍衛看準時機,從窗縫射入小刀,直中守衛後肩,守衛慘叫出聲,手上的刀也跟著掉落在地,“啊!”

    霍熙朝神色一凜,飛速往前沖,長腿一踢就將守衛踹得老遠,不讓他再有靠近的機會。

    窗外的侍衛也趁此時跳窗入屋,三兩下就將守衛制伏在地。

    “慕晴!”霍熙朝撿起地上的刀,向上一揮將麻繩給砍斷,薛慕晴頓時全身虛軟的倒入他懷里,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她的背簡直是慘不忍睹,被長鞭打破的衣裳沾滿早已干涸的血跡,身上有數不清的傷痕,而此刻的薛慕晴正全身發熱,汗水不停冒出,意識不清,狀況非常糟糕。

    他小心翼翼的解開她腕上的麻繩,她的手腕早已因磨擦拉扯而血肉模糊,與她的背同樣不忍目睹。

    他心痛至極的將她輕輕擁在懷中,就怕太用力會扯到她背上的傷,害她更受折磨,“慕晴,你再忍耐一會兒,我馬上帶你回去,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了!”

    如果他再早幾日知道她的行蹤,或許她就不會受到這些折磨了,他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恨害她遭受到這些痛苦的人!

    霍熙朝暫時壓下滿心的自責及憤怒,將薛慕晴抱在懷里,由侍衛護著走出小木屋,準備回到開平王府,小木屋外兩方人馬依舊在激戰,不過是霍熙朝這方擁有壓倒性的優勢,項爾盟的人根本阻止不了霍熙朝將人帶走。

    “霍熙朝,我不準你將人帶走!”

    項爾盟帶著援軍在此時抵達,擋住離開的小路,隨著項爾盟過來的有十多人,一時之間形勢大變,這下子倒是換項爾盟的人手比霍熙朝要來得多。

    本在纏斗的兩方人馬分別朝自己的主子靠攏,保護主子,雙方壁壘分明,互相瞪著彼此,卻不再輕舉妄動,氣氛異常的凝重。

    霍熙朝憤怒的對項爾盟咆哮,“項爾盟,虧你是朝廷命官,居然知法犯法,不僅私下擄人,還動用私刑,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我才要問你是何居心,讓一個試圖刺殺宰相的刺客居住在開平王府內,還包庇袒護他,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你的麻煩也不小!”項爾盟不客氣的回應。

    “就算她曾經刺殺過宰相,也由不得你私下用刑,既然你連王法都不顧,那我也不必與你客氣,我就是要帶她離開,你們誰也別想阻止我!”

    “他是試圖殺害我父親的刺客,我絕不允許你將他給帶走,除非他死!”

    “你要她死?”聽到這句話,霍熙朝的憤怒再也忍無可忍,不顧一切的說︰“她很有可能是你的親姐姐,你真要她死,就是犯下弒親的罪過,天理不容!”

    “霍熙朝,你在胡說些什麼?”項爾盟像是見到瘋子般的皺眉瞪他。

    時間緊迫,慕晴的傷必須要馬上治療,為了說服項爾盟讓自己把人帶走,霍熙朝干脆就直接問了,等不及再花時間去調查,“你的後腰是否有一塊青色胎記?”

    項爾盟訝異的一頓,他的後腰的確有一塊青色小胎記,在那種隱密的部位,平常根本見不到,霍熙朝又怎會知道?“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霍熙朝發現項爾盟的神色有異,如果項爾盟後腰沒有任何胎記,他大可以直接回答沒有,不必拐彎抹角的不承認也不否認,所以有的可能性極高。或許真的被慕晴猜中,項爾盟的確是她失散的親弟弟。

    “項爾盟你看清楚,她雖是男子裝扮,其實是女兒身,本姓薛,母親姓柳,她有一個從小失散的弟弟,叫做薛至霆,腰後有一塊青色胎記,若是沒有死,今年二十三歲,恰巧與你同年,而你又長得與她的母親非常神似,你很有可能是她的親弟弟。”

    “胡說!我父親只有我一個獨子,哪來的姐姐,就算真的有,也不會是這個刺客!”

    “你確定你真的是項史原親生的?你的生母究竟是誰,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她——”項爾盟突然沉默,心驚的說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姓柳,但其他的他也不知道,每回他向父親問起母親的事情,父親總是以嘆氣帶過,沒有多講。

    他的母親姓柳,而這個來刺殺他父親的人母親也恰巧姓柳,有如此剛好的事嗎?

    見項爾盟的神色有些動搖,霍熙朝再接再厲,“她在二十年前遭遇滅門之禍,也是在那時與她的弟弟失散,而她之所以會行刺項史原,是因為項史原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如果這一切屬實,如果你真是她失散的弟弟,你現在的所做所為就是錯的!”

    “夠了,住口!”項爾盟拒絕接受霍熙朝所說的事情,心中卻有強烈的不安懷疑,這令他煩躁又憤怒,“我不準你再詆毀我父親,那麼可笑的謊言你也信,你該不會是被她下蠱了吧?”

    “你不要執迷不悟——”

    此時林徑上又出現第三批人馬,馬蹄聲越來越響,沒過多久,奔馳在最前方的御林軍士兵揚聲高喊,“皇上駕到,所有人即刻放下武器,迎接聖駕!”

    皇上來了?兩方人馬面面相覷,陸陸續續彎腰跪下,霍熙朝只好抱著依舊昏迷的薛慕晴跪下,等候公孫兆現身,項爾盟也趕緊從馬上跳下,跪地迎駕。

    先是兩排御林軍兵馬現身,來到小木屋前,之後公孫兆才騎著馬出現,居高臨下的瞧著兩方人馬。

    霍妍雅已經將兩方之所以會發生沖突的來龍去脈簡單寫在信里,公孫兆在讀完信後馬上趕來調停,生怕一旦有所耽擱,會發生挽回不了的憾事。

    幸好兩方人馬雖然有所沖突,最重要的霍熙朝及項爾盟都平安無事,公孫兆暗暗松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苦惱,一個是他的準大舅子,一個是他手下年輕有為的臣子,若偏袒哪一方都不妥,妍雅真是丟給他一個極大的難題。

    “霍熙朝、項爾盟,到朕的面前來!”公孫兆思忖了下,頗有威嚴的命令。

    霍熙朝與項爾盟只好分別來到公孫兆的馬前,跪下聽訓。

    “你們兩方的恩怨朕大概都知道了,無論柳慕青是否真的刺殺過項卿家,項爾盟你的所做所為都不對,況且你是堂堂的刑部侍郎,竟知法犯法、帶頭犯罪,朕對你非常失望。”

    “微臣知錯了。”項爾盟雖然非常不甘,還是咬牙回應道。

    “還有你,霍熙朝,明知柳慕青曾經行刺過宰相,還選擇袒護她,甚至為她與項爾盟起沖突,你同樣做了一個壞榜樣,非常不可取。”

    “微臣知錯。”霍熙朝同樣不甘願的認錯。

    “無論柳慕青指控項卿家之事到底是真是假,你們都不該沖動行事,所以朕先罰你們各自回府閉門思過一個月,誰要是沒朕的命令擅自出府,就再加罰一個月。”

    項爾盟抬起頭來辯駁,“可柳慕青的確是刺客——”

    “柳慕青行刺之事,朕會另外命人調查,連她對項卿家的指控一並進行調查,若她的指控不實,自當受到應有的懲罰,朕也會給你們項家一個交代。”

    項爾盟無奈的將滿肚子的氣給忍了下來,不再開口。

    “皇上,慕青遭到刑求,受傷嚴重,短時間內實在不宜再被囚禁,就怕調查還沒個結果,她的小命就不保了。”霍熙朝趕緊替心愛的女人求情。

    “你擔心她在牢里無法受到妥善照顧?那好,朕可以將囚禁她的牢房改為你的開平王府,但在調查囚禁期間,所有的責任你都得承擔,她若是從開平王府逃出去,朕就削了你的爵位,連你都打入大牢候審,這樣的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微臣向皇上保證,絕對會盡看守之責,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會讓她有機會離開開平王府。”霍熙朝毫不猶豫的允諾。

    公孫兆已經拐一個彎幫他了,讓慕晴可以在開平王府內好好養傷,不必面對囚禁之苦,而他也可以守在她身邊,親自照看她的情況。

    “好了,你們倆即刻回到各自的府內思過去,所有事情的調查若有任何問題,負責之人自會上門詢問,你們可要盡力配合,不得隱瞞欺騙,別再做出讓朕失望之事。”

    “微臣遵旨。”霍熙朝與項爾盟同聲應答。

    項爾盟暗中囚禁刑求薛慕晴之事,在他被公孫兆下令在家閉門思過之後終于再也掩飾不了,還是讓項史原知道了。

    “你……你居然暗中刑求她?”當日夜深,項史原進到兒子的房內,激動的質問他,“我不是早已告訴你別再追究下去了,你為何不聽?”

    “我就是不懂為何不該追究,她行刺爹是事實,若是置之不理,爹很有可能會再度陷入危險當中!”自己到底哪里錯了?

    “她受的傷嚴重嗎?有沒有性命之危?”項史原不關心自己的安危,倒是擔心起薛慕晴的傷勢。

    “爹,您到底是怎麼了?”項爾盟被父親這異常的反應攪得心煩意亂,“她曾經試圖傷害您,您卻反過來擔心她的狀況?”

    “你不懂,她……她……”項史原話已經到喉頭了,卻始終吐不出,一臉的掙扎猶豫。

    項爾盟瞧著父親的反應,感到莫名的惶恐,看來父親似乎知道她的身份,而且極力阻止他傷害她,究竟原因是什麼?

    難道一切真的像霍熙朝所說的那樣,柳慕青真的是他的……親姐姐?

    如果柳慕青真的是他的親姐姐,那不也就等于柳慕青所指控的事情都是真的?

    項爾盟驚疑不定,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問,他總覺得只要問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就會被徹底毀壞……

    猶豫再三,他最終還是問了,想要聽見父親否認,可又萬分恐懼,所以他故意以說笑的方式提起,“她是個瘋子,不但行刺爹,還說我是她弟弟,瘋得不輕,結果霍熙朝居然還相信她所說的話,您說這到底可不可笑?”

    沒想到項史原臉色大變,“她……她真的親口這麼對你說?”

    “我沒聽她親口說,是霍熙朝說的。”項爾盟更加不安,急切的希望父親否定這個說法,“爹,這不是真的,全都是她在說瘋話,是吧?”

    然而項史原卻僵著臉,沒有回答他,可這反應只是讓他更心急、更心慌,內心不祥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

    “爹!”

    項史原繼續沉默,最後重重嘆了口氣,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事實,“爾盟,那個女人……的確是你的姐姐……”

    “您說……什麼?”項爾盟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在她來行刺我的那一日,我就猜出她的身份,所以才極力阻止你找她將她治罪,就怕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下弒親的罪孽。”

    項史原,二十年前的滅門家仇,我要你今日血債血還!

    當日她行刺自己時所說的話,直到現在他還印象深刻,也就是因為那句話,讓他很快便猜出行刺者的身份是當年薛家那個在大火中消失的女兒。

    已經二十年了,他本以為這個秘密能夠一直隱瞞下去,結果他還是不得不面對自己曾犯下的過錯。

    當年他與薛慕晴的父母本是朋友,卻因為情感上的糾葛起了沖突,他誤殺了薛父,因此毀了一個家庭。

    項爾盟的確是薛慕晴的親弟弟,他當年放火燒屋以掩蓋罪行時,見到年幼無知的薛至霆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可惡,但大錯已鑄下,他只能亡羊補牢,把孩子給帶走扶養,他把孩子改名換姓,帶著他遠走他鄉,希望能徹底擺脫過去的罪惡,重新過活。

    這二十年來,他不曾忘卻過自己曾犯下的過錯,明白自己終究會遭受報應,所以薛慕晴來報仇,他一點都不怪她,情願把這條命給她,他只怕她的出現會破壞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靜生活,而他也會因此失去爾盟這個兒子。

    但如今已經瞞不住了,爾盟的身世以及他二十年前所犯下的罪孽,都將赤裸裸的被揭發開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01:03 AM

第九章

    項爾盟徹底呆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非常勉強的開口,“所以……她說要向你報二十年前的滅門之仇……”

    “那是真的,的確是我欠她的。”項史原語氣沉重的坦白。

    項爾盟不再多問,臉色慘白,不敢相信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殘酷!

    他所敬愛的父親居然不是真正的父親,而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他居然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認賊作父,甚至還傷了自己的親姐姐,只差沒要了她的命?

    “呵……呵呵……”項爾盟忍不住自嘲的笑出聲來,越笑越瘋狂,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甚至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知道這些事。

    他被仇人養了二十年?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他叫了仇人二十年的“爹”,完全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爹娘是死在這個“爹”手上,直到現在才發現過去二十年父子相依為命的親情全是假象。

    他哪里還有臉去面對已逝的父母、被他打成重傷的姐姐?他根本不該繼續活在這世上!

    項史原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最怕的就是傷了兒子,怕他接受不了殘酷的真實,“爾盟……”

    “你別叫我!”

    項爾盟猛一轉身,急沖出房,像是在這里多待半刻就會要了他的命,走得決絕。

    “爾盟——”項史原趕緊追出房,卻已經見不到兒子的身影。爾盟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再添一樁憾事?

    這天夜里,項爾盟在離開宰相府後就徹底失去蹤影,下落不明……

    薛慕晴被帶回開平王府後,霍熙朝馬上命人趕緊去請御醫,在御醫趕到之前,他只能先幫她換下衣裳,簡單的處理傷口血污。

    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背,他心如刀絞,在他用清水幫她抹去傷口血污時,她就算痛也無力掙扎,只能不斷的流汗喘氣,意識始終沒有清醒過。

    好不容易捱到御醫到達開平王府,在等待御醫處理傷勢時,公孫兆也來到王府,將霍熙朝兄妹一同找到書房內商議薛慕晴與項史原的事。

    “你們確定薛慕晴所說的是真的?項卿家真的曾經犯下殺人罪行?有沒有可能是誤會?”公孫兆緊蹙眉頭,這事非同小可,要是不好好處理,不只朝堂,連整個東侖國都會掀起一陣波濤的。

    事關當朝宰相聲譽,馬虎不得,公孫兆先下了封口令,嚴禁知道的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把消息散布出去,違者一律革職處分。

    “事出必有因,我想慕晴沒有必要撒謊。”霍熙朝表情凝重,認真的回答。

    “我也覺得慕晴姐沒有說謊的必要,這對她沒什麼好處。”霍妍雅相信薛慕晴的為人。

    “那麼薛慕晴可有任何證據證明項卿家真的做過那件事?”

    霍熙朝搖搖頭,“沒有。”

    “沒有?這樣叫我怎麼信你們呢?”公孫兆重重嘆了口氣,“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這只會變成污蔑,如果項家提得出她是刺客的證據,你們反倒難以避開窩藏罪犯的罪名。”

    “那也要項家提得出來才行。”霍熙朝冷哼,“項爾盟既然選擇動用私刑,那就表示他們不願將這件事拿到台面上來解決,不是因為面子問題,就是因為項史原早已心虛了。”

    公孫兆沉思了好一會兒,項家人的舉動的確奇怪,像是想將這事壓下,以免曝光,這確實可疑,但他還是不太相信向來正直的項史原曾犯下殺人罪行。

    “該把這件事情交給誰調查,還真是一個難題。”公孫兆忍不住再嘆出聲,他該去哪找一個公正無私又能守口如瓶的人來調查?該不會要他親自出馬吧?

    還有他交給項爾盟調查黑衣人襲擊霍妍雅的事情,目前只查到一半,看來也得找其他人接手,真是讓他頭痛不已。

    霍熙朝對公孫兆的苦惱視而不見,雖然人還在書房內,但他一顆心卻早已飛到薛慕晴所在的客房去了,他現在只想趕緊回到她身邊,寸步不離的陪伴她。

    他相信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那個時候她也能洗刷冤屈,不必再一個人背負痛苦,也能與親弟弟相認,雖然不能一家團聚,但至少她還有一個親人活在這世上,應該能讓她稍感安慰……

    薛慕晴因為背上的傷而高燒不退,不但意識不清,還囈語不斷,顯得非常痛苦,就連睡夢中都備受煎熬。

    因為傷全在背上,她只能趴著養傷,她不分日夜被傷痛折磨的樣子,看在霍熙朝眼里是萬分心痛,恨不得那些鞭子是打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她身上。

    由于他現在被禁足,哪里也不必去,霍熙朝干脆就在薛慕晴的房里待下,不分日夜的與丫鬟一同照顧陪伴她。

    用膳時,丫鬟直接把他的膳食端到房里來;疲累時,他就直接倒在她房里的長榻休息,她一有任何狀況,他便能立即掌握,片刻都不耽誤。

    她似乎一直在作惡夢,汗水夾雜著淚水流了又流,似乎永無止境,他既擔心又心疼,也只能急忙替她擦去濕汗,免得她因此受到風寒,狀況更加惡化。

    “不……我不要一個人……”她低聲嗚咽著,一遍又一遍的喊著,眼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一顆接著一顆。

    “慕晴,你不是一個人。”他焦急不已,卻又無法將她從沉睡中喚醒,只能不斷幫她擦去淚珠,在她耳旁柔聲的說道︰“你還有我,我一直陪伴在你身邊,往後也不會離開你的。”

    他緊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安心的力量,不知是否她真的聽到了他的安撫,她的掙扎哽咽慢慢緩了下來,雖然眼角猶有殘淚,但狀況已經比之前穩定許多。

    他俯下身來,輕輕吻去她的淚水,依舊沒有放開手,堅定不移的繼續陪伴。

    薛慕晴發燒昏睡了整整五日,直到第六日才終于退燒,不停夢囈的狀況也跟著停止,傷勢好不容易穩定下來。

    到了第七日,薛慕晴總算睜開雙眼,蘇醒過來,而她醒來之後映入眼簾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霍熙朝趴在床邊休息的模樣。

    他眼下有著明顯的暗影,下巴新生的胡碴明顯可見,看起來消瘦憔悴,趴睡的他雙眉微蹙,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

    他到底在床旁守了多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但看到他憔悴的臉,不必想也知道肯定不短,要不然不會將他折磨成這個樣子。

    真是個傻子!她的背很疼,心也很疼,心疼他這些日子肯定受了不少煎熬,要是她永遠都醒不過來,難道他也要傻傻的一直在床邊守著,直到撐不下去為止?

    雖然全身虛軟無力,她還是努力伸出手,輕撫著他消瘦的臉龐,心中盡是眷戀不舍之情。

    淺眠的霍熙朝很快就驚醒過來,見她張開眼楮,他難掩激動,一把握住她還撫著他面頰的手,“慕晴,太好了,你可終于醒來了……”

    “讓你等了很久吧?”薛慕晴努力漾起一抹淡笑,“對不起。”

    “只要你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他又笑又搖頭。

    能見到她對他展露久違的笑容,他這幾日的辛苦照料都不算什麼了,原本疲憊的心瞬間擁有新的活力,能夠繼續振作下去。

    薛慕晴清醒之後,傷勢復原的速度也跟著加快,但就算她已無大礙,霍熙朝還是事必躬親的照顧她,繼續守在她的房內不走,連薛慕晴主動開口要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肯,死賴活賴就是要賴在她身旁,仿佛就怕她又失蹤一樣,讓她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

    “喂,堂堂一個大王爺,成天待在姑娘房里,連府門都不出、正事都不做,可會讓人說閑話的,你還不趕緊出去露個臉?”蘇醒之後又休養了幾日,趴在床上的薛慕晴終于有些精神可以調侃他。

    “誰敢說我閑話?”霍熙朝就坐在床邊,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不必出府,是被皇上給禁足——”

    話都還沒說完,他硬是趕緊閉上嘴,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他不該在這時候提那些事情,會影響她養傷的心情。

    “皇上禁止你出府?你是犯了什麼錯才會受罰?”

    “沒什麼。”他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薛慕晴沉默了下來,她自昏迷中醒來後,一直想知道她在小木屋中暈過去後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他始終不肯告訴她,她知道他是不想讓她煩惱其他事,要她好好養傷,但她真的忍不住了,好想知道所有的狀況。

    “熙朝……”她輕拉他的手,輕皺起柳眉,“別再瞞著我了,我終究還是要知道所有事情的。”

    他還是想裝傻,“你現在只要專心養傷就——”

    “熙朝……”她故意用可憐兮兮的嗓音懇求,不怕他不上鉤。

    果然,霍熙朝挫敗的嘆了口氣,他就是拿她沒辦法,只好老實招來,“當我找到你,準備把你帶走時,項爾盟也出現了,咱們兩方打成一團,誰也不讓誰,最後是皇上出面制止,將我和項爾盟都訓了一頓……”

    他大致將當日所發生的事情簡單講述一遍,公孫兆承諾會調查項史原是否真的犯過殺人罪行的事也一並讓她知道,希望能暫時安下她的心。

    “那麼……項爾盟他……到底是不是……”

    “還不是很確定,但看當日項爾盟的反應,大概有六七成的把握,只不過……”霍熙朝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告訴她,“項爾盟在我將你救回的當晚就失蹤了,直到目前都還不知去向。”

    他雖然不能離府,還是能透過屬下收到外頭的消息,項爾盟突然失蹤的事情已經在京里傳開來,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猜測,項爾盟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會拋下一切鬧失蹤?

    “他失蹤了?為什——”她訝異的想要撐坐起身,問個清楚,沒想到一動就扯到背上的傷口,痛得都快掉下淚來,“唔……”

    “慕晴!”霍熙朝趕緊扶住她,讓她再度趴回床上,看她痛,他的心也跟著痛了,“我就是怕你太過激動,才不想太早告訴你。”

    “他為什麼會失蹤?離開這里,他又能到哪去?”她一直相信項爾盟就是她的弟弟,所以自然擔心不已。

    “你不必太過擔心,他都成年了,懂得如何照顧自己,倒是你得趕緊靜下心來好好養傷,等傷勢痊愈了,你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找他也才有力氣去找,不是嗎?”他只能這麼安慰她,希望項爾盟那個家伙能夠快點回來,別再讓眾人替他擔心。

    薛慕晴抹去眼角的淚水,終于冷靜下來的點點頭,“我會好好養傷的,我一定要趕緊好起來。”

    “這樣才對。”霍熙朝暗暗松了口氣,暫時不必擔心她會不顧傷勢硬要出門找人了。

    薛慕晴又趴在床上休養了半個月,才勉強能夠坐起身來,但還是無法有太大的動作,一牽動到背後肌肉,她又會痛得臉色發白。

    等到確定薛慕晴的情況已經穩定,不會再出任何問題後,公孫兆親自來王府探望她,一方面探病,另一方面則是想來解決薛家與項家的恩怨。

    薛慕晴養傷的客房內此刻已被淨空,內房里只有薛慕晴與公孫兆兩人,她因為有傷在身,公孫兆準許她坐在床上,不必下床行禮,而公孫兆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與她對談。

    公孫兆已經先找項史原談過,項史原直接向他坦白當年自己犯下的罪過,他也從項史原的口中確認項爾盟的身份,項爾盟的確就是薛慕晴的弟弟。

一切水落石出,項史原不但願意接受應有的懲治,甚至想要馬上卸下宰相的職位,關押候審,只不過公孫兆卻另有打算。

    “你要我放棄報仇?”薛慕晴不敢置信的瞪著公孫兆,想不到他居然會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憤怒的一口回絕,“我辦不到!”

    她孤身一人辛苦活過二十年,就是為了要報仇,現在她好不容易終于盼到機會,她怎能放棄?

    “我並非要你放棄報仇,而是要你換一個方式懲罰他,報仇的方式並不是只有殺人償命一種。”公孫兆極有威嚴的說道。

    “我只想要他血債血還!”

    “薛姑娘,請你冷靜下來,對于你們家所發生的事情,我很遺憾,但我無法允許你意氣用事的殺掉朝廷棟梁,我所考慮到的是國家大局,是全東侖百姓的福祉,而不像你,只想到個人恩怨。”

    她氣得拼命喘氣,無論公孫兆說什麼她都聽不下去,忍不住出口譏刺,“很抱歉,我就只是個普通百姓,不像皇上有寬厚的胸襟,就算面對殺了自己至親的仇人也能面不改色的談大道理。”

    “他並非十惡不赦的惡人,至少他做官的這些年來,清廉正直,勤于政事,嘉惠不少百姓,他雖然曾經殺過人,但這些年因他而受益的人更多,這難道不是一種贖罪的方式。”

    “我才不管他這些年到底——”

    “你真以為一刀解決仇人的性命就是最好的報仇方式嗎?”公孫兆打斷她的話,“有句話叫做生不如死,你可懂得其中的高妙之處?你讓項史原死了他反倒覺得一了百了,他也不必面對良心的苛責,最煎熬的苦刑反而是繼續活著,繼續在人世間面對自己的罪過,那才真的是最嚴厲的折磨。”

    薛慕晴不言不語,冷瞪著公孫兆,就算他的話術高超令人動搖,她也不會輕易上當的。

    “讓他繼續留在宰相之位,為百姓謀求福祉,以此代替贖罪,而你就在一旁監督他,若他膽敢為惡,你便可令他身敗名裂,這麼做豈不是比直接要他的性命還要折磨人?他必須一輩子以贖罪的心情戰戰兢兢的活著,直到闔眼的那一刻到來為止,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殘忍?”

    她的心瞬間動搖了,臉上浮現猶豫之色,不知該不該聽從公孫兆的建議。

    見薛慕晴的態度有所軟化,公孫兆再接再厲,“你就想,這麼做是為你已逝的爹娘積福德,也少替自己染上殺孽,而且你的大恩大德,東侖國成千上萬的百姓都會感謝你的。”

    “你別拿這麼大的帽子扣在我頭上,我承受不起。”她沒好氣的冷哼。

    “皇上。”此時項史原突然進入內房,他態度恭謹的道︰“還是由微臣來與薛姑娘談談吧。”

    薛慕晴訝異的瞪大眼,原來項史原從一開始就站在外房,靜靜的聽著他們的談話,直到現在才出現。

    項史原來到她面前,毫不猶豫的雙膝跪地,重重叩首,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清楚可聞,“薛姑娘,我知道我死不足惜,理應遭受千刀萬剮,我並不怕死,死反倒是最簡單的贖罪方法,但我還是希望能在我的有生之年,盡一切可能的幫助別人,好彌補我當年犯下的過錯。”

    瞧著白發蒼蒼的項史原跪在自己面前,薛慕晴頓時感到非常的茫然,甚至感到空虛蒼涼,二十年過去,他為百姓忙白了頭發,而她呢,她又做了什麼?

    她只是一直陷在仇恨當中,爬不起來,除了報仇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生命空洞得可笑。

    她默默的流下淚,終于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麼狹隘,遠遠比不上為國為民的公孫兆,同樣也比不上以自己的方式盡力在贖罪的項史原……

    “急死人了,他們到底是談完了沒……”

    在公孫兆帶著項史原進房後,擔心情況的霍熙朝與霍妍雅就在房門外等待,霍妍雅還能捺著性子等,而霍熙朝就十分的焦躁,恨不得寸步不離的守在薛慕晴身邊,陪她一同面對一切。

    “大哥,你冷靜一點啦,皇上他辦事自有分寸,不會太為難慕晴姐的。”霍妍雅一邊安撫自家大哥,一邊幫公孫兆說話。

    “他希望慕晴能夠放下過往恩怨還不夠為難?要是這還不叫為難,我就不知天底下還有什麼為難的事了。”霍熙朝沒好氣的瞪了妹妹一眼。

    霍妍雅癟著嘴,不再多話,因為她也覺得這的確是有點強人所難。

    好不容易,他們終于等到客房的大門開了,公孫兆與項史原先後走出來,霍熙朝心急的立刻靠上前詢問︰“事情辦完了?慕晴她……答應了?”

    “勉強答應了,不過她的心情非常低落。”公孫兆拍拍他的肩,“安慰她的工作就交給你了,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不用你交代。”霍熙朝即刻進到房內,迫不及待想回到薛慕晴身旁。

    “慕晴!”

    霍熙朝一進到內房里,就見到薛慕晴一臉失落的呆坐在床上,原本已經很蒼白的臉顯得更加憔悴,真是讓人心疼死了。

    她見到他出現,原本木然的表情終于有所改變,卻是委屈的開始掉淚,一哭就停不下來,傷心的嗚咽著,甚是可憐。

    霍熙朝馬上坐上床,將哭得滿臉淚痕的人兒緊抱在懷里,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有我在這兒,有我陪著你,別難過……別難過……”

    “嗚……”她直接將臉蛋埋在他的胸膛里,緊抓著他的衣襟,只想要將心中積累已久的不痛快全都哭出來。

    “哭完這一次就別哭了,要不然不只你的身子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呀……”他輕嘆了口氣,知道不讓她發泄一下情緒是不行的,只好任由自己的心因她的哭聲而越來越疼。

    她哭得累了、倦了,他就抱著她一同躺在床上,繼續與她相依偎,她自始至終都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像是把他當成救命浮木般,就怕自己一放手就會沉入水底,無法呼吸。

    他始終耐心溫柔的輕拍著她的背,等她的心情慢慢沉澱下來,心甘情願成為她唯一的依靠。

    他喜歡兩人互相依偎的親密感,多麼希望時時刻刻都能這麼做,而不是只有在她難過時才有機會這樣哄她。

    他低下頭,在她的額上、鼻頭,落下點點柔吻,順勢問道︰“慕晴,等你的身子好了之後,咱們就成親,好嗎?”

    他想堂堂正正的寵她、愛她,不必再有任何顧忌,他會盡己所能的讓她感到幸福,撫平她二十年來所承受的痛苦,讓她快樂到忘了過往的傷痛,不再被過往束縛,而是幸福的與他繼續往前走。

    她不會再孤獨一人了,他會分擔她的一切,成為她最強而有力的依靠,只要她願意,他會將她寵上天去,讓她比誰都還要幸福快樂。

    薛慕晴明白他對她的一往情深,深受感動,一顆心早就滿滿的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沒家世背景,連美貌都沒有,還帶了一身難看的疤痕……”

    “那你介不介意我粗魯、脾氣差、不懂得憐香惜玉,甚至是個霸道又魯莽的討厭男人?”

    薛慕晴被他的自我調侃給逗笑了,“你才不討厭……”

    “那就是喜歡嘍?”他乘勝追擊,笑得可得意了,“所以你答應嫁給我了?”

    “我要是不答應,你會肯放我走嗎?”

    “當然是——不、可、能!”他故意縮緊環住她的雙臂,以示威脅,“薛慕晴,這輩子你別想逃走,我會緊緊的抓住你,絕不放手,你趕緊認命吧。”

    “我又沒說要逃……”她笑著回抱住他的腰,以行動給了他答案,她心甘情願被他抓住,與他共度未來的日子,兩人再也不分開。

    她雖然在二十年前失去了家人,但她即將有新的家人了,過去的遺憾已經無法改變,但至少她可以好好把握往後的日子,與她的新家人幸福平安的過著嶄新的生活。

    不該再沉浸于過去的悲痛當中了,她要有所轉變,努力振作起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19 01:04 AM

尾聲

    項史原的事情公孫兆從一開始就非常低調的處理,所以在薛慕晴答應不追究後,大家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這個問題,項史原依舊做他的好宰相,朝政順利進行著,沒有太大的改變。

    只有項爾盟始終行蹤不明,沒人知道他是生是死,大家只能以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說法來安慰自己,或許他正在某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只是不願意回來而已。

    而霍妍雅被黑衣人刺殺的事情也終于調查出結果,是皇後在無意間知道她懷了龍種,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此派人襲擊霍妍雅,要她流產,絕不讓公孫兆的第一個皇子是由外人生下來。

    在得知結果後,公孫兆震怒至極,即刻廢了皇後,也趁這個機會將大腹便便的霍妍雅迎入後宮,入主中宮,雖然霍妍雅其實挺不願當皇後的,但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夠順利認祖歸宗,她也只能無奈接受事實。

    而原本的“姑爺”變成是公孫兆擺在霍妍雅身邊的護衛,順便掩人耳目,霍妍雅入宮後,這個“姑爺”自然就功成身退,不再出現。

    沒過多久,霍妍雅就在宮里誕下龍子,皇後之位更加穩固,沒人能夠動搖。

    至于霍熙朝終于將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迎娶入門時,已是一年之後——

    寧靜的早晨,新房內還彌漫著淡淡的情欲氣息,暗示著前一晚曾經發生過的纏綿歡愛,大紅喜服凌亂的散落在地上,床上的一對新人相依而眠,錦被下的身子仍是一絲不掛。

    薛慕晴從霍熙朝的懷里率先醒過來,看著他滿足且放松的沉睡面容,她不自覺露出幸福的微笑,對他的睡顏百看不膩。

    沒想到她會成親兩次,上一回是當假新郎,這一回倒是正正經經當新嫁娘了。

    她在傷愈之後就被皇上認為義妹,受封“永壽公主”,是從皇宮出嫁的,她出嫁的前一晚,已經身為皇後的霍妍雅還拼命拉著她說話,難過不已,因為這樣就沒人在宮里陪她聊天解悶了。

    轉眼間,她已是他的妻,與他同床共枕,如膠似漆,在放下一切恩怨後,她感到輕松快樂許多,再加上有他無微不至的疼寵,之前為了報仇而過的辛苦日子已經離她好遠好遠,她許久都沒再想起了。

    一切都非常美好,只剩下那件事情……

    “唉……”

    一想起那件事,她就忍不住輕嘆出聲,心中原本滿溢的幸福也被愁緒沖淡不少。

    “在嘆什麼氣?”

    其實在薛慕晴醒來之後沒多久霍熙朝也醒了,他愛憐的輕啄她柔嫩的紅唇,一邊關切的問︰“咱們才剛成親而已,你就不開心了?”

    “我不是不開心,我只是……想到弟弟而已……”一天沒有他的消息,她內心的遺憾就無法圓滿。

    霍熙朝知道她很在意這件事,但沒有消息就是沒有消息,他也無可奈何,只能想辦法趕緊轉移愛妻的注意力,別讓她再沉浸在擔憂當中。

    “哼,你才剛與我成親一日而已,心里就在想著其他男人了,這樣教我這個丈夫情何以堪呢?”霍熙朝故意裝作吃醋的抱怨。

    薛慕晴忍不住笑了。“什麼其他男人,他可是你的小舅子。”

    “我管他是什麼身份,只要是男的都不行。”他被子下的手開始在她光裸的背上游移,挑起她的熱情,“現在的你……心里只能有我一個。”

    “嗯……”她難抑情動而輕吟出聲,嬌媚的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這是給你的懲罰,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想其他的男人。”

    “都說了,他才不是什麼其——唔……”

    他干脆直接封住她的唇,將嬌美的她壓在身下,極盡所能的挑逗,他要讓她再也沒心思想其他事情,只能想著他的親吻、他的愛撫、他的一切,心里滿滿的都是他。

    房內的情欲氣息再度濃郁起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喘呻吟不斷,太陽都高高掛起了,新婚的兩人還是在床上纏纏綿綿,甜甜蜜蜜的難分又難舍……

End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313.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